一秒記住【筆趣閣】txkcp.cn，更新快，無彈窗！
天光陰暗，層層云朵遮住日頭，原本還有些暖意的天氣，瞬間覺得清涼了許多。
耶律宗霖赤著上身，肩膀處纏著白布，鮮血滲過布料，殷紅的刺目?，F(xiàn)下正用完好的一只手持著戰(zhàn)刀，一下下的戳著草地。
天山勇脫了戰(zhàn)甲坐在一塊青石上，肩膀處的箭矢早就取了出來，敷了金瘡藥又用白布裹了，此時正自神情沮喪的看著稍遠(yuǎn)處忙著給耶律宗雷處理傷口的軍醫(yī)。
相比于他們仨，其余的遼兵要好的多，畢竟馬賊人少，一番沖突下來此時清點，死了五十多，傷了快二百人，三個大將全部帶傷，其中一個還在昏迷。馬賊尸體只有三、四十，活捉的也不過與這數(shù)字等同，這一戰(zhàn)打到這份兒上對于天山勇來說算是敗了。
而存活的遼兵心里大約也知這一仗打的不漂亮，一個個士氣不高，低頭耷拉甲的做著清掃戰(zhàn)場的工作，有人抱著重傷的戰(zhàn)馬淚流不止，有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斷，一群臨時被任命醫(yī)療的馬軍士卒提著藥箱為重傷的同袍裹著傷處，不時有人搖頭放下傷藥將同袍的眼睛合上。
耶律得重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天山勇詳穩(wěn)，緣何……這個樣子？我兒宗雷呢？”
“大帥……”天山勇站起來行了一禮，面色有些慚愧的看了耶律得重一眼，單膝跪地道：“是俺無能，讓那伙馬賊跑了，宗雷小將軍亦受了重傷，正在醫(yī)治。”
“詳穩(wěn)快起?！币傻弥剡B忙扶起天山勇，詫異道：“賊人竟如此勇猛？我兒傷的可重？”
“可不怎地。父帥，不是俺說，那廝著實厲害，若不是他，那伙賊廝都要留在此地。”
耶律宗霖看見父親來了，連忙湊過來道。
耶律得重開始沒看著耶律宗霖，此時聞聲轉(zhuǎn)頭看向兒子，見他肩膀處裹得嚴(yán)實，白布上滲有血跡，頓時吃了一驚：“怎地你也傷了？”
天山勇一低頭，愧疚的道：“是俺沒看顧好，請大帥降罪。”
頓了下續(xù)道：“宗雷小將軍亦是受了箭傷后被馬壓住暈厥過去，并無大礙，現(xiàn)在正處理傷口，軍醫(yī)說待會兒自然會醒?！?/p>
“不干天山勇詳穩(wěn)的事?！币勺诹氐故菨M不在乎的一揮手：“那賊廝首領(lǐng)確實厲害，是俺自己不如人，差點兒吃他一矛給殺了?！?/p>
天山勇接著道：“那廝手段不似綠林中人，尤其連珠箭特別厲害，戰(zhàn)陣上反應(yīng)也不比常人。俺想暗中射他一弩被他躲開，反吃他三箭連環(huán)射傷了肩膀，宗雷小將軍也是箭傷，他的戰(zhàn)馬同樣是被射死的。還有顧永興將軍，也吃那廝一箭射入咽喉?！?/p>
耶律得重瞪大了雙眼：“顧永興？俺們大遼二十八宿的尾火虎將軍，曾擒得叛軍首領(lǐng)的那個？”
“正是?！碧焐接曼c點頭，想起之前戰(zhàn)陣上呂布的壓迫感，頓時覺得嘴有些干，咽了口唾沫道：“那賊首還親自斷后，前后射殺俺們幾十匹戰(zhàn)馬以阻追兵，有二十七人因跌下馬摔死了，受傷者不計其數(shù)，還有三十余名兒郎因追襲被他刀砍箭射殺死當(dāng)場。聽活著的兒郎說，那廝還奪兵刃戰(zhàn)馬為己用，不然損失不會這么多?！?/p>
耶律得重倒吸一口涼氣，這戰(zhàn)績有些出乎意料了，先不說士卒損失之多讓他心里滴血。
天山勇更是他老部下，曾隨著他在中京道剿滅過叛軍，深知他武藝高強，尤其一手弩箭之術(shù)，百發(fā)百中，現(xiàn)下不單遭人射傷，連他例不虛發(fā)的弩箭也被躲開了。
自己兒子有多強他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與上京那些混吃等死的貴族子弟不同，他四人都酷愛武藝，雖不及天山勇之猛，但也能稱得上是勇將苗子，三郎四郎尤其勇猛，現(xiàn)今一個傷重不醒，一個失了戰(zhàn)力。
而顧永興作為他的部將曾在剿滅叛軍過程中大放異彩，率先先登不說，更是擒得敵首獲得過他的嘉獎，最終靠著本事晉身大遼二十八宿勇將之一，如今竟然死了？
“那賊首是誰可打聽清楚了？”耶律得重忍不住問道。
天山勇摸了摸下巴道：“俺聽他曾大喊，說是叫呂布?！?/p>
“呂布！好……嗯？！”耶律得重面色凝重地點點頭，突然一愣，又抬頭看著天山勇：“你端的說是誰？！”
“呂布啊。”天山勇憨憨的重復(fù)了一遍，大帥這般大驚小怪作甚。
“??？！”
曠野中，耶律得重的驚詫聲久久回蕩。
……
日頭西落，白色的云朵被夕陽逐漸燒成了紅色，投映在下方碧藍(lán)的湖泊中好似天上天下皆燃起了烈火，紅彤彤一片甚是好看。
一眾馬賊在湖泊前一處草地上席地而坐，任由馬兒在湖泊處喝水，有那饑餓的馬賊從懷中拿出胡餅就著涼水就那么啃著吃了。大部分人則是相互幫著包裹傷處，與兵甲齊全的官兵不同，他們?nèi)鄙俜烙募滓?，受傷的人不在少?shù)。
呂布坐在一處青石上，看著剩余的百余馬賊心中在滴血，一戰(zhàn)下來折損近半，這換誰都不好受，更何況，有幾個人傷勢過重，眼見就是不行了，這種戰(zhàn)后減員尤其讓他難受。
“哥哥，附近沒發(fā)現(xiàn)追兵?！编囷w騎著馬過來，翻身下馬，拍拍馬臀讓它自去喝水，隨后大步走過來坐到地上。
呂布點點頭，遞出水囊道：“辛苦鄧飛兄弟了?！?/p>
“哥哥說甚話，這里最辛苦的是恁?！编囷w擺了擺手，拿過水囊喝了一大口，嫌不過癮，又對著腦袋澆了一通。
呂布棱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一絲紅暈，金屬般的嗓子有些澀?。骸暗降资鞘Я税霐?shù)兄弟，又丟了幾乎全部的財物，這是某這個首領(lǐng)沒做好?！?/p>
也不知是記憶融合帶給他的影響，還是身死白門樓的大恐怖帶給他的變化，亦或是讀完老對頭的傳記受到的啟發(fā)，呂布說了上面這番以他原本性格絕不會說的話。
一旁拔里海里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首領(lǐng)所做的，兄弟們都看在眼里，身先士卒帶俺們沖出官兵的圍堵，又單人匹馬的殿后，殺了不知多少追騎方才讓俺們走脫。若無首領(lǐng)，怕是弟兄們還擺脫不了那追蹤而來的‘狗’們，現(xiàn)下也無法這么坐在這里?！?/p>
“正是如此?！编囷w將水囊放到地上，就著倒在頭上的誰，用手抹著洗了下臉道：“拔里兄弟說的對，況且若無哥哥當(dāng)機立斷就走，等被那官兵圍了谷口，怕是我等就要做那甕中的鱉。如今能有半數(shù)兄弟沖出，已是大幸?！?/p>
“是啊，首領(lǐng)，二頭領(lǐng)和三頭領(lǐng)說的對，恁無需自責(zé)?！?/p>
“沒錯，咱們刀口舔血的漢子早就料到會有這天，今天能活下來，全虧了恁。”
“誰要說這是首領(lǐng)的責(zé)任，俺第一個砍了他這狼心狗肺的東西?！?/p>
四周的馬賊紛紛鼓噪起來，有人出言安慰，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漠不關(guān)心，眾生百態(tài)不一而足。
“算了，不說這個，兄弟們的心意某領(lǐng)了?！眳尾夹睦锔袆樱嫔弦廊黄届o無波，他對這種安慰之言頗有些不適應(yīng)：“我等如今到哪了？”
拔里海里看向一旁一個契丹族馬賊，那人將嘴里的胡餅趕緊嚼了嚼咽下去道：“我等如今已過了潞縣，往前是析津府地界，往上去是懷柔縣，往下應(yīng)是陰縣。”
鄧飛聞言正色道：“哥哥，我等路過潞縣時不少人看到了，當(dāng)小心此處駐軍。”
呂布點點頭，閉著眼用手指點著大腿，稍傾睜開眼道：“兵貴神速，我等按原定計劃南下，只不過我等不去涿州了，改為直奔武清縣，今晚大家挺一挺，趕一下夜路，等到武清縣附近再好好休息?！?/p>
眾人皆是點頭，心里都和明鏡一般，本以為官兵會明日再來，因此和眾人說了要去何處，如今一通亂戰(zhàn)自己這方鐵定有人被俘，做賊的有什么寧死不屈的？肯定會泄密出去，此時若再往涿州跑，簡直就是自投羅網(wǎng)，現(xiàn)在改道是應(yīng)有之意。
說著看向鄧飛道：“鄧飛兄弟來遼國日短，還沒泄了容貌給官府，等到了武清縣還要麻煩兄弟帶人進城買些干糧?！?/p>
鄧飛拍著胸脯道：“此是應(yīng)該的，包在我身上?！?/p>
呂布點點頭，看了眼身邊的長矛，心中一動道：“等等，某和鄧飛兄弟一起吧，倘是武清縣有鐵匠鋪，某要買件趁手的兵器?！?/p>
鄧飛自無不可，點頭應(yīng)下。
“吃些東西吧，吃完咱們趕路?！?/p>
掏出冷硬的胡餅，呂布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嘴里大力的咀嚼著，一雙虎目卻微微瞇起，裝作不經(jīng)意的四處掃視，看著眾人臉上各異的神色，今晚乃是一個檢驗人心的機會，有二心的人估摸今天晚上都會走，正好可以趁機清除一批有異心的，同時放放假情報混淆一下視線，而能跟某到最后的，將來某必不相負(fù)。
幾只水鳥從湖泊上飛過，晚霞染上一抹黯淡，很快這個艱難的白天便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