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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就可以壓垮她,她哭泣著,比杜鵑還要尖利的聲音,跟刀割一樣,刺著陳鶴年的耳朵。
這古怪的嬰兒卻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陳鶴年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走近,去伸手去把她抱起來,可是他的手卻直接穿進(jìn)了嬰兒的身體,什么也沒撈著。
嬰兒的哭聲變大了,她張著嘴,最后憋得發(fā)紫,聲音沒了,她死了,連帶那根臍和她的身體一起在腐化,藍(lán)色的影子從她身體里剝離,不成人形。
可是哭聲卻沒有停止,死了一個,又冒出好多個,聲音從四面八方來,嬰兒也變多了,在山道的不同地方總會莫名其妙多出個女嬰來,樹枝上攀上了許多藍(lán)色的影子,像是森林了飄蕩的鬼火。
哭聲讓陳鶴年腦袋很暈,直到耳尖突然一涼,一樣很冷的東西捂住了他的耳朵,如果是手掌,那也一定是死人的手掌,陳鶴年一縮脖子,那東西的出現(xiàn)只是一瞬,接著,他就沒再聽見那些聲音。
嬰兒不見了。
陳鶴年一扭頭,想看看背后有什么,可卻只有空蕩蕩的一條道,沒有別的聲響。
他的手指在發(fā)熱,那條紅繩倏地從手指上伸出了一頭,飄起來指著一個方向。
紅繩沒有傷害他,陳鶴年便順著那個方向走,他拐了一個坡,就瞧見了一個黑影在往上爬,陳鶴年趕緊躲在一棵樹背后。
黑影近了,陳鶴年就看清了,那是一個男人,像村子里的人,他聽見男人說:“娘,兒子就送你到這了?!?/p>
他慢慢放下背上的竹簍,原來里面坐著一個人,還是個老人。
老人沒說話,男人就跪在地上,朝她磕了兩個頭。
“兒子不孝。”說完,男人就頭也不回地往山下去了。
男人丟下了他老母,老人待在她的竹簍里,她臉上厚重的皺紋壓低了渾濁的眼睛,這樣年紀(jì)的人,大概是什么也瞧不見的,周圍也沒了聲音,她在竹簍里一動不動,就像嬰兒縮在母親的子宮里,她呼吸著,哀聲地喘息著,卻怎么也高不過風(fēng)聲,最后疲憊地閉上眼睛。
那老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陳鶴年往前走了幾步,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去,老人就變成了泡影,參天大樹慢慢開始枯萎了,山上燒起了藍(lán)色的火焰,火燒得越來越旺,火焰里冒出一群扭曲的黑影,她們沒有臉龐,嘴巴變成了碩大的圓洞,只想將那哀怨給吐露出來,隨著火星一起跳動。
一雙手在這時(shí)候捂住了陳鶴年的眼睛,冷冰刺骨的寒意爬上他的眉梢,只是一小會兒,他抽了口冷氣,喊道:“娘?”
陳鶴年不確定,那雙手很快就不見了,再睜眼,他已經(jīng)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他的家。
“爺爺!”他瞧見人影就叫出了聲,陳鶴年跑過去,可是一靠近又認(rèn)不出來了。
他爺爺似乎年輕了不少,沒有駝背,穿著干凈的衣服和鞋,頭發(fā)還沒有灑滿雪,他是靠臉上的表情認(rèn)出來的,他爺現(xiàn)在很生氣,正皺著粗眉。
陳鶴年被這副樣子給嚇著了,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他沒想到,這屋子里還有人,一個男人,他從里屋里走出來,直接在陳爺子的面前跪了下來:“老漢兒,就讓兒子去吧,您老了,也別再受苦了?!?/p>
陳爺子指著男人,氣得發(fā)抖:“你想讓我陳家斷子絕孫吶?!”
“這不是我們陳家人的命么?誰造的孽都得咱家來償?!蹦腥斯虻冒逭?,他的表情更是堅(jiān)決。
陳爺子抄起一根竹條,抬起手,就要打在男人的身上,他氣道:“那是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
“兒子知道。”男人說:“這樣活著又有什么勁兒?如果我有娃,我也不忍心讓他吃這樣的苦,讓他一輩子守著那座山?!?/p>
陳爺子高高抬起的手,最終也沒有落下。
男人沖陳爺子磕頭:“兒子年輕陽氣盛才能萬無一失,那山必須封起來,不能再死人了,兒子不孝,不能再給你養(yǎng)老送終。”
“秀秀?!?/p>
這一叫,里屋里就走出一個女人,她低著頭,擋著自己哭紅的眼睛。
男人站起身抱住她:“幫我照顧好老漢兒,要是找到合適的人家,再嫁也行,你身上沒有陳家的血,去外面也成,我去填那口棺材,這事就這么定了。”
陳爺子無奈地閉上眼,扶著椅子唉唉嘆息。
這不是真的人,陳鶴年站在屋中間,他看見的人直接穿了過去他的身體,他追過去看,直接穿過屋子最亮堂的地方。
一睜眼,他再一次站在山腳下。
從夜晚變成了午后,昏黃的光灑在土地上,山腳沒有他熟悉的烏肚子。
陳鶴年不知道,他陳家是代代的守山人,祖祖輩輩都不得離開東皮村。
他家世代做白事,據(jù)說是因?yàn)樽嫔险慈玖诵拔?,每一脈都只有一個孩子,沒法多子多福,于是,男兒取妻,女兒贅婿,這是他們傳承的規(guī)矩。
邪山本不邪,上面種滿了陽氣充足的槐樹,只是村里人將養(yǎng)不起的女嬰,年邁的老人遺棄到山上,任其自生自滅,日子一長,死人越多,陰氣勝就過了陽氣,連帶著死人的怨氣讓這山邪了起來。
凡是上山的人都有去無回,邪山的迷障正往山腳蔓延,再如此發(fā)展,整個村子都要死在那些邪祟的手里,唯一的法子就是鎖住陰門,用一具紅棺材入黃土,再用活人下葬,生出陽門,這樣,就能阻止邪祟下山來。
陳爺子的兒子,就是那個下葬的活人,只有陳家人的血脈才能支撐起整個獻(xiàn)祭,于是他穿著一身壽衣活生生地躺進(jìn)了棺材里,工匠將棺材板釘死。
陳鶴年看見他娘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被村民圍著,倒在地上,他爺撐紅了一雙眼,一言不發(fā)地盯著那棺材埋入土里,一把接一把的黃土將其掩埋。
棺材埋在山腳下,等到最后一捧黃土抹平,陳爺子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兒子,他險(xiǎn)些摔在地上,旁人急忙扶住了他。
他媳婦秀秀立馬站起來,走到他跟前,頂著發(fā)腫的眼睛說:“老漢兒,該做法事了?!?/p>
陳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他將準(zhǔn)備好的雞血灑在黃土上,插上了三根香,等到香燃盡,山腳處蔓延的迷障也就消失了,陽門生成。
陳家屋里做了一場白事,陳家媳婦有時(shí)會偷偷來到山腳下,不能靠太近就只能遠(yuǎn)遠(yuǎn)站著,她會說很多話,漸漸地,黃土上已經(jīng)長滿了茂盛的烏肚子。
直到有一天,陳媳婦再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shí)候,肚子已經(jīng)變大了,陳鶴年看到第一眼,就知道,那肚子里的是自己。
他娘又哭了。
“娘……”
陳鶴年試著喊她,只是她聽不見。
原來娘是這樣的,她的頭發(fā)很長烏黑得像墨,眼睛溫柔得像水,用著期待著的神情輕輕摸著自己的肚皮,她對那黃土說,這是她的孩子。
她的眼神在告訴陳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