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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歲月蹉跎。轉(zhuǎn)眼間到了千禧年。秀秀高中畢業(yè)，成績在鄉(xiāng)中學(xué)中名列前茅，完全可以考上大學(xué)，但她卻主動放棄了。她想，家里窮得時常揭不開鍋，拿什么上大學(xué)？她是老大，不能只顧自己，應(yīng)該主動為父母分憂，于是，她決定去深圳打工。

牛二非常贊同秀秀的想法，在他看來農(nóng)村姑娘能有個初中文化已經(jīng)不錯了，老夫子都講“女子無才便是德”讀那么多書干什么。春蘭卻很矛盾，想支持秀秀上大學(xué)，因為在三個孩子中，秀秀最有學(xué)習(xí)天賦，成績又好，不讓她繼續(xù)讀書實在可惜。但是眼下家里確實太窮了，為了上交計生罰款，給鄉(xiāng)親們借的錢現(xiàn)在還沒有還上，一個月下來，見不到兩次油葷，孩子們都在長身體，作為母親，她只有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秀秀如果出去打工，一日三餐也許還能吃飽。

春蘭還在猶豫，小美卻說話了：“姐姐讀書那么厲害的，應(yīng)該讓她繼續(xù)上大學(xué)。我出去打工養(yǎng)你們?！?/p>
小美這次倒是很懂事，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去，去，去。你湊什么熱鬧，考了兩年都沒考上高中，你還打工？”春蘭直擊小美痛處。

“正是因為讀書不行，我才要去打工撒。讓姐好好讀書不是更好嗎？”小美辯解。

“關(guān)鍵是，你這么懶，整天就伙著海海玩，把海海都帶壞了。誰敢要你？”春蘭善意責(zé)備。小美貪玩好耍，喜歡打扮，經(jīng)常在家里躲避勞動。

“我我哪里帶壞了海海，是海海本來就調(diào)皮嘛。前天他還用鞭炮插在牛糞里，炸了我們宋老師一身牛屎?！毙∶腊言捥徂D(zhuǎn)到海海身上。

海海瞪著一雙大眼睛直視小美：“哼，你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說宋老師批評你，讓我整他一盤，我才不得干這種事。”

春蘭揪住海海的耳朵：“你倆個都不讓我省心，居然還敢整老師?！?/p>
“哎喲！哎喲！”海海掙脫，不服氣地：“媽，二姐是教唆犯，你咋不去揪她呢？”

“她叫你干你就干，你沒長腦袋，不揪你揪誰？”春蘭被海海稚氣逗笑了。

海海跑到小美面前，突然跳起也揪了一下小美的耳朵：“都怪你，惡人先告狀?！?/p>
小美在屋子里追打起海海來。

“別鬧了！我們在說正事?！贝禾m制止道。

“媽，我也有正事?！焙：ＭＯ聛砗苷J(rèn)真地說。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zhuǎn)向海海。海海接著說：“媽，二姐可以嫁人了不？干脆把她嫁出去，免得她整天在家里欺負我。”海海的話把一家人都逗樂了。

“這個主意不錯。媽，我覺得你可以找戶人家把小美嫁過去，減輕點家里負擔(dān)，也讓海海好好學(xué)習(xí)?！毙阈愀嫘Φ?。

“你們敢！媽，他們合起來欺負我。”小美撒嬌。

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沖淡了外出打工的惆悵。經(jīng)過一家人反復(fù)商議，在秀秀的執(zhí)意和小美死纏難打下，最終春蘭還是同意讓秀秀帶著小美到深圳打工。

來到陌生的城市，秀秀順利進入了一家外資電子元器件生產(chǎn)廠當(dāng)工人。小美因年齡不符合要求，工廠不收。后經(jīng)家政公司介紹去廣州從事家政服務(wù)，在美籍華人潘安生家當(dāng)了小保姆。

秀秀是工廠一線工人，臟活累活都搶著干，多掙加班工資是她最開心的事情。日子辛苦而單調(diào)，但她感覺很充實。

小美服務(wù)的潘安生家，在廣州市區(qū)，條件很好。潘先生潘太太剛?cè)胫心?，生意做得風(fēng)聲水起。潘先生主營國際貿(mào)易，潘太在廣州經(jīng)營一家廣告公司，有兩個孩子跟著外公外婆在美國上學(xué)。平日里潘先生和潘太都是早出晚歸，偶爾在家里度下周末。夫妻倆都很喜歡小美，家里也沒什么重活累活，給她分配的工作是：看家做衛(wèi)生打理花園做早餐，輕松自在，收入?yún)s并不比秀秀少。

山還是那坐山，河也還是那條河。牛二家也并沒有因兩女兒出去打工就過上幸福生活，日子仍然過得十分艱難。一家五口的責(zé)任田土需要牛二和春蘭日復(fù)一日耕種。秀秀和小美雖然將自己打工收入一半以上都寄回家，但總量本身就不大。更讓春蘭頭痛的是秀秀已到嫁人的年齡了，嫁妝如何籌辦？按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女方?jīng)]有嫁妝在婆家會被歧視的。

海海在鄉(xiāng)初級中學(xué)畢業(yè)了，考城里的普通高中又沒考上，春蘭盤算著送他去城里上職業(yè)高中，想讓他將來有一技之長能留在城里生活。但上學(xué)的費用一年需要幾千塊錢，對他們家庭來說，壓力實在太大。

山坡梯田，層層疊疊，滿目金黃。春蘭邊收割稻谷邊盤算家里還有那些收入可以支配。牛二則動作麻利地揮舞著鐮刀，只聽見鐮刀劃過水面在稻禾上發(fā)出“刷”“刷”“刷”的聲音。

海海頂著烈日，滿頭是汗在稻田里搬動著用來脫離稻谷的木質(zhì)拌桶，盡最大努力跟上牛二的速度。

春蘭心痛兒子，將鐮刀往后背褲腰上一插：“海海，你把豬草背回去，把豬喂了，去看書吧。這里等我和你爸慢慢整?！?/p>
懂事的海海抬頭望望刺眼的太陽：“沒事，我?guī)椭堰@塊田整完回去已不遲?！?/p>
春蘭見這塊田已收割了大半便沒再堅持，接過海海手中的稻谷：“你來遞，我來打?！笔箘艑⒌舅朐诎柰吧戏磸?fù)甩打脫粒，海海則當(dāng)二傳手將牛二割下的稻谷不停地傳遞給春蘭，一家人你追我趕干得很開心。

海海見春蘭心情好，試著說：“媽，我不想去城里讀書。”

春蘭愣了一下，繼續(xù)翻打著稻穗：“為啥子不去？”

“我想去打工?！?/p>
“打工？”春蘭停下手里的活，慈祥地看著兒子：“你才十四歲，誰要你？”春蘭并沒有責(zé)怪海海，比醒道：“你二姐十六歲出去都進不了廠，只有給別人當(dāng)保姆。你去”春蘭把難聽的話咽回肚里，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干活。

牛二對母子對話視而不見，埋頭割稻。

“我可以去修車廠當(dāng)學(xué)徒?！焙：＠^續(xù)爭取。

牛二忍不住了，直起腰轉(zhuǎn)身對海海抱怨：“你娃兒咋聽不進去喲。當(dāng)學(xué)徒?jīng)]收入，還要倒賠孝敬師傅，最后學(xué)出來也沒有車子給你修?！?/p>
“你爸說得對，你還小，跟著社會上的師傅容易學(xué)壞。我打聽過，職高里面有很多專業(yè)可以學(xué)，也包括汽車修理。”

“讀職高要交很多錢?！?/p>
“這你不用管。這一年來你姐她們打工寄了一些錢回來，加上今年糧食收成好，交了公糧還可以賣一點。一年的費用夠了。”春蘭早已把賬算得很清楚了。

“嗯。”海海順從地點頭。

一家三口繼續(xù)在豐收的喜悅中勞作。<!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