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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隆冬呼嘯的寒風(fēng)吹起超市門簾。

冷空氣一陣陣往里鉆。

但也敵不過她眼前的人形制冷機(jī)。

在趙慕予被凍傻之前，另一個收銀臺及時恢復(fù)了收銀。

她馬上移過去，把手里的一包鹽結(jié)了賬，而后比來時還要快地沖出超市，擺脫了身后那道就算不看也存在感極強(qiáng)的視線。

誰知沒過幾天，她又和003少年狹路相逢了。

這一次是在她家。

白天，她在肯德基借尤霓霓抄了一天的寒假作業(yè)，晚上拖著被漢堡薯?xiàng)l撐滿的身體，回到家。

一拉開半掩的門，就看見他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

趙慕予以為自己走錯了。

可還沒等她退出去確認(rèn)門牌號，她媽又從廚房走了出來，用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慈愛，對他說道：“小江，真不用收拾，快回去吧。這段時間我和你叔叔忙生意，連你和你爸爸什么時候搬回來都不知道，也沒能給你們接風(fēng)。仔細(xì)算算，你們離開桐市也有十年了吧……”

中年婦女絮叨起來沒完沒了。

趙慕予倒是習(xí)慣了。

但缺乏耐心的003少年不一定。

也許是初印象太過差勁，趙慕予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冷著一張臉，像看煩人的蒼蠅一樣看趙母。

可他沒有，甚至沒表現(xiàn)出一丁點(diǎn)兒不耐煩，反而一邊聽趙母的嘮叨，一邊把收拾好的碗筷放進(jìn)廚房，仿佛搖身一變，變成了懂事的善良的別人家的孩子，和超市那晚生人勿近的冷漠判若兩人。

如果不是他的那顆鼻尖痣太過獨(dú)一無二，趙慕予都快以為現(xiàn)在這個是他的雙胞胎兄弟了。

就在這時，趙母的余光瞥見了她，慈愛一收，回頭問她：“你站在那兒干什么呢。”

話音一落，餐桌旁的少年也朝她看來。

對視的瞬間，超市的記憶立馬開始攻擊趙慕予。

今天再看，她依然覺得他長了一張很會早戀也很會闖禍的臉。

不過，或許是燈光太溫暖，又或許是屋子里暖氣夠足，他身上的凜冽感不再像之前那般強(qiáng)烈，看她的眼神也清淡如水，只一眼便收回。

也不知道有沒有認(rèn)出她。

趙慕予也轉(zhuǎn)回視線，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趙母：“站在這兒欣賞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p>
“……你這孩子，又瞎說?！壁w母給了趙慕予后背一巴掌，“我倒希望小江是我兒子呢，本來他只是過來借梯子，結(jié)果看我的手被碎玻璃劃傷，主動幫我收拾。哪像你，成天當(dāng)甩手掌柜，什么家務(wù)都不做。”

趙慕予覺得趙母罵得很是在理。

為了彌補(bǔ)她的母親，她提議道：“那等我爸明天回來，你倆商量一下領(lǐng)養(yǎng)的事吧?！?/p>
趙母：“……”

見趙慕予真沒認(rèn)出來眼前的少年，趙母不和她打岔了，認(rèn)真和她介紹：“這是以前住咱們對門的小江哥哥，江舟池啊，你不記得了？小時候你

最喜歡和他一起玩了，當(dāng)時他搬走，你還難過了好久，天天哭著要和小江哥哥打電話呢。”

趙慕予被趙母這番生動的描述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江哥哥？她還有這么肉麻的時候？

幸好完全不記得了。

趙慕予不感興趣地“哦”了一聲，換上拖鞋，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然而剛踏上客廳，她的眼前黑了一瞬，鼻尖隨之掠過一道干凈清冽的陌生氣息。

她一驚，一連后退好幾步。

只見江舟池不知什么時候走出廚房，打開了客廳里的冰箱，把桌上的剩菜放進(jìn)去，動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暢，全程沒看她一眼。

仿佛剛才差點(diǎn)和她迎面相撞的事故只是一個意外。

可趙慕予總覺得他是故意為之。

她握著拳頭定在原地，冥思苦想應(yīng)該如何撕碎他偽善的面具，又聽趙母說：“小江，你剛回來，對周圍還不太熟，明天就和慕慕一起上學(xué)吧。反正你倆學(xué)校只隔了一堵墻，讓她多照顧照顧你?！?/p>
趙慕予一聽，拳頭更硬了。

大人總是熱衷當(dāng)好人，還老愛把孩子拖下水，而她不能拒絕，否則又會被以“不懂事”定罪。

好在江舟池一看就是我行我素慣了的人，才沒閑情和她演和諧鄰里的戲碼哄大人開心呢。

于是趙慕予把拒絕的權(quán)利交給他，主動向他搭話，問道：“你應(yīng)該不需要我照顧吧?！?/p>
江舟池已經(jīng)被趙母送到了門口。

聞言，他轉(zhuǎn)頭看向她，“嗯”了一聲，又在她為甩掉他這個麻煩感到慶幸時，體貼地補(bǔ)上一句：“如果太麻煩你的話?！?/p>
趙慕予：“……？”

好一招以退為進(jìn)。

這回答任誰聽了，都只會覺得他是怕她嫌麻煩所以才拒絕她的照顧，而不是因?yàn)椴恍枰?/p>
果然，話音一落，她的后背又挨了一巴掌，被趙母訓(xùn)道：“我還想著你要照顧小江，下學(xué)期給你多一點(diǎn)零花錢……”

“明天早上六點(diǎn)五十，門口見，別遲到！”趙慕予果斷改口。

定好見面時間后，她一頭沖進(jìn)房間，不想被江舟池看見她向金錢低頭的窩囊樣，因此也錯過了江舟池輕勾的唇角。

第二天。

趙慕予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分鐘出門。

一推開門，江舟池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

聽見聲音，他側(cè)頭看了一眼。

趙慕予立馬整個定住。

老式居民樓的樓道低矮又逼仄，江舟池懶懶倚墻而立，身材高瘦，千篇一律又厚重的冬季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也不顯臃腫，反倒和他的少年意氣相得益彰，就像校園偶像劇里的主角。

美中不足的是，昨晚有所收斂的鋒利感又重新浸在他的眉眼間。

趙慕予知道他肯定是等不耐煩了，趕緊說：“我可沒遲到，是你太早了?！?/p>
心虛的語氣似乎是怕他生氣。

江舟池直起靠墻

的身子，剛睡醒的嗓音褪去之前的冰涼，松懶道：“遲到了也沒事。()”

趙慕予：“？?()?[()]『來[]$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

她還以為他私下說話會出口成臟，沒想到這么文明，甚至……還很有人性？

趙慕予當(dāng)即決定和他和平相處，卻又聽他慢條斯理補(bǔ)充了一句：“我對即將收養(yǎng)我的家庭成員很有耐心?！?/p>
“…………”

有個屁的人性！

沒有大人在場，他就連裝都懶得裝了，居然把昨晚的玩笑話記到現(xiàn)在！

趙慕予馬上收起還沒來得及釋放的友善，冷哼了一聲，扭頭下樓，始終比江舟池快幾步。

直到出了小區(qū)，她才和他說話：“左邊的早餐店包子好吃，右邊的油條好吃，對面那家的餃子別吃，老板愛摳腳。另外一道小區(qū)門出去也能坐公交，12路56路都行，都在小關(guān)里站下車……”

為了零花錢，她盡職盡責(zé)，事無巨細(xì)地介紹著周遭情況，只是聲音像ai語音，毫無感情。

江舟池不太在意，被趙慕予甩出一段距離也沒去追，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后面。

可快到公交站的時候，趙慕予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對他嚴(yán)肅警告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千萬別說你認(rèn)識我！”

不同于剛才的照本宣科，這句警告終于注入了靈魂，也充分體現(xiàn)了她有多想和他撇清關(guān)系。

江舟池聽完，撇唇一笑，眼底意味說不清道不明，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說了個：“行?！?/p>
趙慕予：“……”

怎么聽起來不太行呢。

趙慕予總覺得哪兒不對，可這時一輛56路，一輛12路陸續(xù)駛進(jìn)站。

她沒時間再深究，和江舟池扔下一句“你坐后面那輛吧”便先刷卡上了車。

早高峰之前的公交車上空位很多，她隨便選了個座。

剛坐下，車門正好關(guān)上。

最后一個乘客投完幣，朝后排走去。

越是靠近車廂中央的光源，他鼻尖的那顆痣越是清晰。

趙慕予雙眼緩緩睜大，差點(diǎn)以為自己上錯了車，一路盯著江舟池走過來。

可江舟池看也不看她。

在他徑直越過她身邊之際，趙慕予一把拽住他的書包，奇怪道：“我不是讓你坐后面那輛嗎？”

這句質(zhì)問叫停了江舟池的腳步。

可他沒低頭，只半垂下眼睫，眉眼又冷了下來，睥睨又冷漠，睨著趙慕予，反問她：“我認(rèn)識你嗎?！?/p>
趙慕予一噎。

明明他是照著她的要求和她裝不認(rèn)識，可這話如同一塊凍了一宿的面包，又硬又冷，噎得她松開了捏在手里的書包帶。

江舟池未做停留，繼續(xù)朝后走。

趙慕予愣在座位上，還沒整理好心情，左肩忽地被人從后面拍了兩下。

她沒有猶豫，抬起右手就是一個肘擊。

下一秒，耳邊響起叢涵的慘叫。

他捂著遭受暴擊

()的肚子()，吃痛道：“我靠?()?『來[].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趙慕予你還是不是女的啊，怎么從小到大下手都這么狠！”

趙慕予轉(zhuǎn)回了身子，面無表情看了眼叢涵：“你從小到大也都這么不堪一擊，還是不是男的?！?/p>
叢涵：“……”

李寂刷完卡過來，對叢涵落井下石道：“和你說了多少遍，少去招惹咱們的趙女俠，你偏不信，又被揍了吧?！?/p>
叢涵繼續(xù)不信。

他一屁股坐在趙慕予的后面，一邊往后看，一邊往前湊，八卦道：“剛才和你說話那人是誰啊，怎么比我那逆子還拽?！?/p>
“逆子”指的是陳淮望。

男生總是熱衷于當(dāng)對方的爹。

趙慕予目視前方，不打算搭理叢涵，但又想起他也曾是她的童年玩伴，說不定認(rèn)識江舟池，于是改變主意，回道：“他叫江舟池，你……”

“有印象嗎”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叢涵和李寂就丟下了她，你推我擠地沖向后排。

沒一會兒，倆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傳進(jìn)趙慕予耳朵。

叢涵率先開口，興奮道：“我去，江舟池，還真是你??！什么時候回的桐市，怎么也不和我們聯(lián)系啊！

李寂則是更關(guān)注細(xì)節(jié)：“誒你這校服……和咱們一個學(xué)校啊，該不會還是一個班吧？”

這話觸發(fā)了叢涵好為人父的開關(guān)。他當(dāng)即決定道：“很好！現(xiàn)在就剩陳淮望一個叛徒了！你等著，我馬上打電話讓他問候你！”

他倆倒是說得熱鬧，唯獨(dú)不見江舟池的聲音。

趙慕予有些奇怪，回頭往后看了一眼。

后車廂很空。

江舟池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

座椅空間狹窄，而他生得人高腿長，放不下的一條腿干脆支在過道上，閑靠在椅背上，聽著叢涵的嘰嘰喳喳，眼睛卻一直在看她。

漫不經(jīng)心的，沒什么情緒。

卻看得趙慕予的心臟莫名漏跳了一拍，如同被狼當(dāng)成獵物盯上了一般危險。

哪怕十一年后再回想起來，趙慕予仍心有余悸。

然而當(dāng)初連眼神都充滿距離感的人，怎么如今就成了一塊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呢。

這個問題趙慕予至今沒想明白。

她無意識嘆了口氣。

耳邊遠(yuǎn)去的吵鬧聲在這時重新變得清晰，掌聲一浪高過于一浪，還夾雜著對她的祝賀。

其中丁曉曉的聲音最清晰，在她的耳邊用怒音唱起了小甜歌：“上天??！是宿命！是注定！讓你愛上我~兒子！”

一曲歌畢，趙慕予不明所以的視線正好投向最前方的投影幕布。

上面正顯示著本次最大的特等獎得主：外國語學(xué)院，大學(xué)英語組，趙慕予。

獎品是。

由校長個人贊助的《蝦偵探》路演票兩張。

趙慕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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