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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蕭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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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佳雪癡迷地撫摸著她殷紅鳳袍,眷戀不舍地嗅著上面的味道,上面依稀還存有那個男人的氣息。


只要這氣息尚存,她就仿佛又回到了立后那日,他牽著她的手,跪拜天地與列代先帝,向蒼天厚土承諾娶她為妻。當(dāng)時的他那么溫柔,看她的眼神那么溫存,大婚那天,是她這一生最幸福的一日了。


是那天,陛下牽著她的手昭告天下立她為后,讓她受百官朝拜萬民敬仰;也是那天,楚蘭舟下了大獄。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希望期盼的那樣,如意遂心。她就該是那樣一直幸福下去的。


可偏偏,有個楚蘭舟一直在礙事,那個老女人太礙事了,她該死!


她明明只會舞刀弄劍,渾身上下沒有半分女人味,可司徒耀眼睛里就是她,她恨啊,她恨不得楚蘭舟死無葬身之地!


楚蘭舟好不容易才死了的,司徒耀卻不是那個待她溫柔的陛下了,為什么男人會變得這么快?多久之前他才冊她為皇后的?他怎么就全都忘了呢?


她費盡心機才讓楚蘭舟從司徒耀的生活里消失,可楚蘭舟死了,司徒耀還是不愿見她,他甚至連看都不愿意再看她!


外人只道她這個皇后盛寵正濃,可誰知道,長夜漫漫,司徒耀根本就不肯碰她分毫。若不是看在父親身居相位又掌握著兵權(quán),司徒耀——陛下他是不是就要廢后了?


可如今楚蘭舟才死了多久啊,怎么又來了一個貴妃姜雁容。又是一個快三十的老女人,還是個孀居的寡婦,陛下他竟然說冊貴妃就冊貴妃了。而且,冊貴妃居然要禮部以大婚之儀安排,五百禁衛(wèi)護衛(wèi),連楚蘭舟曾經(jīng)住過的宜歡殿都重新打開。


司徒耀他憑什么!他到底憑什么?


“司徒耀,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愛你都做了多少事,我為了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做了。為什么你從來看不見我,為什么你眼里就不能看見我?從前是楚蘭舟,如今是姜雁容,我馮佳雪究竟哪里不好,難不成我連一個守寡孀居的老女人都不如她們?!你知道么?我馮佳雪向來決絕,若得我不到你,我便要親手毀了你!”


馮佳雪猙獰地笑著,從鳳袍里面拿出一個盒子,盒子里裝了大小一致的兩個小布娃娃,一男一女皆身穿婚服,娃娃上頭還都各自貼著生辰八字,渾身遍布了銀針,瞧著就令人頭皮發(fā)麻十分瘆人。


“司徒耀,我就是毀了你也絕不會讓你與別的女人雙宿雙飛——我絕不允許!姜雁容,本宮要你不得好死!”


馮佳雪瘋魔了一般,鋒利的剪刀手起刀落,一下一下都扎在女娃娃上,頃刻間娃娃被扎得七零八碎,棉絮飛散一地,娃娃的頭也被剪了下來,滾落在地上,就像眼睜睜在看著誰。


令人毛骨悚然。


……


宜歡殿里。


司徒耀匆忙繞到屏風(fēng)后一看,卻是虛驚一場。


姜雁容被護住,什么事都沒有,倒是晴雨與妙玉弄得了半身濕。姜雁容一時懵了,看了看司徒耀好幾眼才反應(yīng)過來。


司徒耀登時莞爾一笑,吩咐晴雨妙玉她們說道,“行了,你們兩個下去換身衣裳吧,周嬤嬤,再去重新打盆水來。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p>
“是,陛下?!睅孜粙邒吲c晴雨妙玉她們七八個人齊刷刷行了禮,便魚貫退出。


這么一番折騰,姜雁容身上的鳳袍剛剛才褪下,臉上的妝容卻還未卸,身上就穿了一身粉紅色的中衣,面對司徒耀她莫名有些難為情,下意識就轉(zhuǎn)過身去了。


“……我可以自己來。陛下費心了?!?/p>
司徒耀剛抬起來的手頓了頓,失落從眼中一閃而過,便淡淡地“嗯”了一聲,“那你自己慢慢來,我便不打擾你了?!闭f完他便退到屏風(fēng)外了。


姜雁容在菱形雙鶴雙雁銜綬荷葉蓮蓬鏡前坐了下來,銅鏡里模糊地倒映出她蒙著面紗的模樣,她盯著看了許久,才徐徐摘下面紗來。哪怕銅鏡模糊,也依稀可見她左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


作為一個女子,她臉上有這么可怕的傷痕,她應(yīng)該記憶深刻痛徹心扉才是,可這道疤卻跟她那個在記憶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亡夫一般,她想不起分毫相關(guān)的事情,腦海中對此毫無印象。


不過,興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月笙哥依稀說過句話,她聽過一遍便給記下來了。他說:“興許忘了,才能活下去。”


興許,在被她遺忘的那段記憶里,有她無法承受的痛楚,所以她才會選擇遺忘。


既然會讓自己痛苦,那忘了也就忘了吧,亡夫若是在天有靈,應(yīng)該也能體恤她忘了那些生命難以承受之痛。人終歸是要往前看的,只要姜家的冤情能洗雪,她便什么都可以。


姜雁容對鏡呆坐了許久,直到朱朱、蘇蘇重新打了兩盆水來叩門回稟的聲響,才讓她恍然回了神。


司徒耀叫她們把熱水放下,便讓她們下去了。人一走,新房里靜得一塌糊涂。外頭的夜幕合上之后,夜色便漸變漸深,風(fēng)從窗戶縫隙漏進來,涼颼颼的。


姜雁容縮了縮脖子,司徒耀抓了件罩衣便給她披上了,“天氣涼,別著涼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洗把臉洗個腳便休息吧?!?/p>
姜雁容也是嚇了一跳的,詫異地回頭看他,可話到嘴邊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心中不禁暗暗想:他他放著天底下那么多絕色美人不要,偏偏要挑她這個嫁過人守著寡還毀了容的孀居寡婦當(dāng)貴妃,當(dāng)真只是為了對著她這張臉?biāo)寄钅俏辉缫咽湃サ拇髮④娒矗?/p>
既然如今如此執(zhí)念,那他早干什么去了?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這個念頭在姜雁容的腦海中停留了許久,但又很快被她自己的另一個想法所覆蓋:皇帝的心思深沉復(fù)雜,他的話真真假假叫人摸不清,只怕他所求的,不單單是思念舊人那般簡單吧。


思及此,姜雁容也就豁然開朗了。盡管司徒耀一直盯著她看,但她也挺直了腰桿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


姜雁容洗了臉,又洗了腳,做完這一切,司徒耀還坐在原來的地方看著她。


這么久,他一直就保持著那個姿態(tài),從未變過,像是一樽泥塑的雕像一般。


姜雁容望著他,坦蕩蕩地說道:“陛下今晚有何打算?難不成就要在那兒坐一夜?”


“無妨。你睡你的,我不會吵著你休息的?!彼就揭f道,說罷便起身離開往外走。


王德王公公不知何時就在門口候著了,司徒耀一出門他便迎了上來,“陛下,您吩咐的都準(zhǔn)備好了?!?/p>
“嗯。都拿進去。”司徒耀仍是淡淡地應(yīng)道,王德也應(yīng)了聲是,便朝身后的一干宮人內(nèi)侍招招手。


十幾名宮人內(nèi)侍捧著整理好的奏折與文房四寶魚貫入內(nèi)。一干物品都放在了外間,那現(xiàn)成的空蕩蕩的書案一下便被擺滿了。


姜雁容聽著外頭的動靜披了罩衣出來一瞧,也是吃了一驚,“陛下?”她不明所以地望著司徒耀。


難道這就是他所說的,“我不會吵著你休息的。”因為說不會吵著她休息,所以直接將御書房都給搬到她這宜歡殿里了么?


宮人內(nèi)侍們輕手輕腳的輕拿輕放,東西放下又都朝著姜雁容這位新晉貴妃行了個禮,便都退走了,多一刻也沒留下。


房中再度陷入沉寂,這是難以言喻的安靜。姜雁容看著司徒耀,司徒耀也回視她,四目相對,沒有半點火花,只有一個滿臉疑惑,一個鎮(zhèn)定自若表情若無其事。


“……陛下這是打算看一夜的折子?”姜雁容遲疑道。


司徒耀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并無不可。你去歇著吧,我不會吵著你休息的?!?/p>
姜雁容愣了愣,終是返身回去了。雖然她也擔(dān)心今晚會發(fā)生的事情,并且早已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之策,只待屆時實施。可皇帝這一招,委實令人措手不及。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姜雁容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耀隨后也跟著走入了里間,姜雁容有些驚訝,但她剛想說點什么,便見王德也跟著進來,竟是幫著司徒耀寬衣的。


那身大紅色的婚服還穿在司徒耀身上,紅衣白發(fā),甚是妖冶?;榉贤暾C了一條騰飛九天的龍,龍頭便在襟前處,栩栩如生,像是隨時都會從布料上騰飛而去。


不得不說,這位圣明天子天生容貌便生得俊美,加上這一身紅衣相稱,簡直俊美不可方物,哪怕他有一日不當(dāng)皇帝了,靠著這張臉也能吃便天下??善麉s是一副令人難以拒絕的模樣。


王德小心翼翼地幫司徒耀寬衣,姜雁容就這么看著,看著看著便看得入了神,待她反應(yīng)過來,不由得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句,不自在的別開視線。


司徒耀的婚服悉數(shù)脫下,便擺了擺手,示意王德停手,王德頓了頓,便退開了。司徒耀便徑自走向擱在架子上的水盆,沾濕了手巾兀自洗臉。


那是她剛剛用過的洗臉?biā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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