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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甯和其隊員歸隊已經是夜里了,消防車魚貫駛入陸搜基地,錢巍然和曾素芬都迎出來。
清點人數的時候,錢巍然卻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人,他頓時心里一揪,“北甯,你這人數不對??!”再定睛一看,問道:“阿年和陳陽呢?”
洛北甯從消防車后繞出來,聲音里盡是疲憊,“我讓他們去園子鄉(xiāng)了?!?/p>
連續(xù)三天拼死搜救,洛北甯等人一個個胡子拉渣,臉帶倦意。
“園子鄉(xiāng)怎么了?”錢巍然問,“這兩小子不歸隊,去園子鄉(xiāng)干什么?”
“隴南山體滑坡中一個遇難者是園子鄉(xiāng)楊家村的,遇難者妻子孤身前去隴南善后的,打擊太大,中間暈了幾次,聽說家中兩老早已去世,只有一個幼子。我們歸隊的時候,她一個人帶著她老公的遺體回榆中縣,我見她精神有點不太對,怕她出意外,就叫阿年和阿陽護送她到園子鄉(xiāng)老家。”
錢巍然夫婦聽了,眼里都有憐憫之色。
凌晨一點,劉年和陳陽才回到基地。
兩人忙活一天,也是滿臉倦色,洛北甯讓他們到食堂吃夜宵,給他們留了餃子。
劉年和陳陽皆是癱坐在椅子上,累得一點胃口都沒有。
已經緩過勁來的洛北甯拍拍他們肩膀,“辛苦你們了,吃了餃子早點去休息吧,這是嫂子特地來隊里給我們做的,好歹吃幾個?!?/p>
劉年擺擺手,滿腦子都是楊家村的哀號聲。
“隊長,我是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楊家是真的慘,只剩孤兒寡母兩人,村里已經在幫他們娘倆操辦后事了。”
“他兒子也哭,哭得站都站不住。”想起來現(xiàn)場的悲痛聲,陳陽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淚目,“今天還是冬至,哎,真是可憐。”
“哦,對了,隊長,那家的兒子好像是園子小學的學生?!眲⒛暾f。
“你怎么知道?”陳陽問。
“幫那嬸子把人抬進堂屋的時候,我看到桌子上放著幾張試卷,試卷上映著園子小學四個字。”
現(xiàn)場雖混亂,但劉年天生對書面的東西敏感,所以看得真真兒的。
“再說了,園子鄉(xiāng)的孩子,能去哪里讀書?必定是去園子小學了?!?/p>
洛北甯聞言,用手干抹了一把臉,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對了,隊長。”劉年想起來一件事,“那封回信,啥時候給人學生送去?前幾日就寫好了,一直在我柜子里放著。”
“就這個周末吧?!弊罱虑樘?,洛北甯也差點忘了這一茬事,“我看下情況,給你批半天假,你給園子小學送去。”
第二天,天氣晴朗,全隊內休。
洛北甯見基地沒什么要緊的事情,便給劉年批了半天的假條,讓劉年給園子小學送回信去。
劉年到達園子小學正好晌午,程愿和俞潔剛吃了午飯,一個洗碗,一個收拾木板桌。
俞潔擦完桌子,把簡易的桌子推到墻角放好,抬起頭來,逆光處,看到劉年穿著一身便衣站在面前。
她愣住了。
劉年沖她咧嘴一笑?!蹦愫冒。崂蠋?。”
俞潔這才反應過來,驚喜道:“你怎么來了,消防員同志。”
“叫我劉年就好?!眲⒛険蠐项^,特別不好意思,“我是來找程老師的?!?/p>
程愿洗完最后一個碗,甩了甩手,回頭看到穿著便服的劉年,乍一眼沒認出來。
“程老師?!眲⒛隂_她打招呼,“我來替咱們隊里給你的學生送回信的?!?/p>
程愿聞言,下意識看向他身后,見他身后空無一人,略有小失落。
“你一個人來的?”
“咱們隊長給我批了半天的外出假,就我一人,沒別的戰(zhàn)友。”劉年話里帶著一股子小驕傲。
他遞給程愿一封用牛皮信封袋裝好的信。
程愿把手往自己衣服上擦干了水漬,然后接過回信。
“這是給孔宴清的,誰寫的?”
程愿料想,怎么樣也不會是洛北甯寫的,他素來不愛文字。
果然,劉年撓撓頭,“是我寫的?!?/p>
俞潔聽了,笑道:“所以你隊友說你是你們隊里的文人?!?/p>
“跟你們老師比,我哪敢班門弄斧啊。”劉年更不好意思了,“程老師,這封回信就麻煩你交給孔宴清同學了,這是咱們隊里的一番心意?!?/p>
俞潔說:“既然這個信是給孔宴清小朋友的,我和阿愿姐姐也不方便拆開來看,我覺得應該親自送給孔宴清比較好吧?!?/p>
“他家在西山村?!?/p>
西山村就在楊家村隔壁,距離園子小學也不遠。
程愿心想,親自給孔宴清送過去也可以,順便趁著機會家訪一下。
劉年見她們尋思著,便主動請纓:“沒事的,我今天開了車來的,這天氣也好,路也好走,你們要是想親自給孔宴清送過去的話,我可以開車捎你們過去,把信送到收信人手上,這不正好?!?/p>
程愿和俞潔對視一眼,當機立斷決定下午到西山村走訪一下。
劉年帶著她們沿著山路一直往下開,路過楊家村的時候,劉年想起昨天剛結束的隴南山體滑坡事件,順道提了一嘴:“程老師,俞老師,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個楊家村,18號下午隴南一個工地發(fā)生了山體滑坡災害,壓了好些人,遇難了16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楊家村的,好像還是你們學校一個學生的父親。哎,真是可憐?!?/p>
程愿聽了,心里重重一跳。
她想起來楊子明家里突遭變故。
雖然她一直從別人口里聽說楊子明父親去世了,但也一直沒有真正確認過到底他父親是不是隴南山體滑坡事故中的遇難者之一。
俞潔只是聽說了程愿班里有一個男生的父親剛剛因為一起事故意外去世,但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故。
她很詫異:“阿愿姐姐,難道是你班里的那個學生嗎?”
程愿面色凝重起來,“我應該去看下楊子明的?!?/p>
劉年聽了大為吃驚:“怎么,程老師,遇難者的兒子是你班里的學生嗎?”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湊巧的事情!
程愿嘆了口氣,憂心忡忡,“我班里的班長和楊子明是一個村的鄰居,昨天放學的時候,她還和我說,可能楊子明以后都不來上學了。”
“輟學可不成啊,小孩子不讀書,能去干什么?”劉年都為這個叫楊子明的可憐孩子心疼起來。
俞潔說:“話雖如此,但是你也知道,園子鄉(xiāng)的這個條件,一旦家長讓孩子輟學,我們做老師的,也沒有辦法?!?/p>
讀書不僅沒有收入來源,還浪費錢。
窮苦人家一旦沒有了頂梁柱,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孤兒寡母的人家,只能輟學去打工。
這是赤裸裸的現(xiàn)實。
“既然是工地事故的話,會有賠償金的吧?”程愿想起來這些細節(jié)?!捌鋵嵨乙部戳诵侣劊鹿试斐傻脑蚱鋵嵕褪枪さ赝诳樟艘幻娴纳襟w,造成崩塌,從而造成的山體滑坡?!?/p>
“遇難者家屬善后工作不歸咱們管,咱們只管救援。具體的,還要看隴南那邊,聽說還在調解?!?/p>
“你們基地前去救援了?”程愿吃了一驚,“看來,事故很重大的樣子?!?/p>
“山體滑坡面積有點大的,省里調動了幾個隊的消防力量。咱們基地作為專業(yè)的復雜地質搜救隊伍,當然得參與救援了?!?/p>
“洛北甯帶隊的?”
“那是的嘞,程老師?!眲⒛暌娝焙羲麄冴犻L的名字,開玩笑道:“果然是老鄉(xiāng)見面,很快熟絡啊,咱們隊長的大名,你叫著可一點都不生分,熟練著呢。”
被打趣了,程愿略有不自在,輕咳了一聲。
車子抵達西山村。
三人下車。
西山村面貌和楊家村相差無二,很典型的北方村落,由石頭、磚木、土墻搭建而成,一條條土路通向四面八方。
這會兒正下午,陽光暖洋洋的,正愜意,村里卻人影蕭條。
程愿從一戶人家家里找了個老婦人,才打聽到孔宴清家的具體地址。
孔宴清家也是四四方方的小平屋子,只不過他家自己打了個籬笆做圍墻,籬笆內種了點蔬菜。
程愿等人過去的時候,孔父正搬了個竹椅子坐在籬笆院內一邊曬太陽一邊拉二胡。
孔父手里的這把二胡,已經老掉牙了,琴把熏得發(fā)黑,琴筒開裂,用麻線扎著。那支馬尾弓,又細又軟,好像一用力就會斷掉。
拉起來,聲音像鋸木頭一樣,又澀又晦。
這首曲子,也是很哀愁,像哭傷了喉嚨,絲絲縷縷,欲斷又連。
程愿三人站在籬笆院門外聽了一會兒,覺得越聽心里像是起了悲傷似的,太熏染人情緒了。
程愿趕緊喊了一聲:“孔伯父!”
二胡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