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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這……似是夫人昨夜說床板硬,郎君體恤奴婢未曾驚動,就將自己的床褥疊給了夫人……”
雪影手指攥得泛白,往前秦婉和謝璧交好時,她都未曾如此心寒。
只因她曉得,他們二人珠聯(lián)璧合,并不是她這等人可以肖想的,可如今的夫人……如今的夫人只是峽溝子里一個船女,在郎君面前,竟如此拿捏姿態(tài)……
雪影想了想道:“今兒是十五,夫人是不是要去喂鶴?”
那小丫頭忙點點頭:“是,每逢五逢三,夫人用了午膳,都會去園子里喂鶴。”
雪影想了想道:“帶我去瞧瞧慶官公子,之前郎君說要給這孩子做兩件冬衣,我去量個尺寸。”
冬日里,慶官裹著厚厚的棉衣,甚是無聊的坐在椅上發(fā)呆,看到雪影來了,忙跑過去口齒不清的叫道:“雪影姐姐,斗雞,帶慶官看斗雞,好不好……”
東都的王公貴族極喜斗雞,連帶了四歲的孩童都對斗雞上了癮。
雪影笑道:“斗雞有什么好瞧?冬日里沒精打采的,真正有意思的,是咱們府里的鶴!”
小慶官眨眨眼,口齒不清:“……鴿?”
“是鶴,翅膀展開比雞大多了,羽毛很美也很光滑?!毖┯靶Φ溃骸澳阈鹧?,正在園子里喂鶴呢,我?guī)闳デ魄坪貌缓???/p>
慶官立刻嚷著要雪影抱:“鶴,鶴,我要去看鶴……”
一輪暖陽下,謝家的仙鶴優(yōu)雅立在蜿蜒的溪邊碎石上,姿態(tài)舒展,纖細(xì)的脖頸挺立。
這些鶴,是因了靖寧帝喜畫鶴,謝璧之父謝廣道特意用心養(yǎng)的,甚至為養(yǎng)鶴,鑿了溪流,布了山石。
也因了這鶴,謝家投其所好,地位扶搖直上,謝璧之父在世時,對這些鶴甚是用心,唯恐出了半絲差錯,可到了謝璧,卻一應(yīng)從簡,靖寧帝也漸漸不愿來此地,鶴所徹底冷寂了下來,那些鶴卻仍悠游自得,在冬日暖陽下優(yōu)雅的梳理翅羽。
江晚月是謝家唯一定了日子來喂鶴觀鶴的人。
在每一次白鶴飛起時,江晚月都會回憶起和謝璧初見的那一夜。
月光交接,群鶴翩飛。
她想靠近和謝璧有關(guān)的一切。
可只要和他有關(guān)事物,都被人環(huán)繞著,輪不得她靠近。
唯有這鶴所,清凈寂寥,可以承載她無聲無息的一腔戀慕。
江晚月從身側(cè)的桶里夾出一寸大的小魚,站在岸邊扔到仙鶴所在的溪流中。
佇立在太湖石上的鶴輕鳴一聲,緩緩展翅,用尖而彎的喙叼住小魚。
江晚月輕輕翹起唇角,此時,身后卻響起一聲孩子的喊聲:“嬸嬸,鴿,鴿……”
江晚月回頭,就瞧見慶官眨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滿是好奇的望著池子中的鶴。
江晚月輕咳一聲,笑著解釋:“慶官來了,這不是鴿,是鶴?!?/p>
她蹲下身,耐心的教慶官發(fā)音,沒曾想慶官卻掙脫開她道:“你給我捉一只出來,我要玩,要玩……”
江晚月唇色蒼白,勉強笑著安撫他道:“慶官聽話,小鶴也像慶官一樣,正在長高高呢,慶官若是玩了,小鶴就不容易長大了……”
慶官甩著手,打斷江晚月:“我就要玩,我就要玩,這么多只鶴,我玩一只嘛,玩一只嘛……”
一只稚嫩的小鶴輕輕扇動翅膀,顫巍巍的停在了靠近二人的溪石上。
慶官眼眸登時亮起,看向在幾個溪石上笨拙學(xué)飛的小鶴道:“就要這只……”
不待江晚月回過神,慶官已提著衣襟,連蹦帶跑到了溪石上,小小的身子伏低,作勢去撲小鶴。
江晚月臉色愈發(fā)蒼白,對慶官道:“溪石上危險,你快上來?!?/p>
慶官滿眼都盯著不遠(yuǎn)處的小鶴,如何能聽江晚月的?
江晚月望著冬日清冽溪水,蒼白的唇輕輕顫抖,她咬咬唇,顫抖著提起裙邊,走到溪石上,伸手想要去拉前頭的慶官,誰知慶官一驚,身子登時往后仰,撲通一聲落在溪中。
恰逢此時,剛下朝的謝璧由雪影一路陪同來到了鶴所。
謝璧初聽時還有些訝然:“夫人怎會去喂鶴?”
“夫人也知曉老爺在時,咱們謝家的風(fēng)光,當(dāng)然是想著謝家能再塑榮光。”雪影笑道:“夫人可珍惜那些鶴了,誰人都不得靠近呢,想是要專門留給陛下觀賞吧?!?/p>
謝璧不由得皺皺眉。
他甚厭邀寵獻媚之人,父親所做之事,他不好議論,可如今謝家既是他做家主,便該走竭誠為民的正途,若以鶴邀寵,那和以鶴獻舞,建宮建園博陛下歡心的宦官有何區(qū)別?
他的妻,生在那等明凈之地,無暇明眸不染世俗,為何偏偏要走獻媚之徒的路子?
謝璧自己都未曾發(fā)覺,心底竟生出被辜負(fù)的薄薄怒意,他一路大步趕到鶴所,剛好瞧見江晚月在溪石上顫巍巍伸手,慶官就在無人看管的鶴園落了水。
第05章第5章
江晚月站在湖邊,瞳孔驟然收縮,溪水不深,可慶官一個孩童,仍甚是危險。
江晚月望著冰冷的溪水,腦海中乍然閃過九懸灣深不見底的冰淵,她輕輕打了個冷顫,不敢往前,反是顫抖著后退了幾步,環(huán)顧四周,無助道:“小公子落水了……有人嗎……”
冬日清冷,鶴園偏僻,周遭空無一人,慶官并未出事,只是在溪中撲騰哭鬧,但數(shù)九寒天,也斷然不能再溪水中久待,一來一回找人也要耗費不少時辰,江晚月閉上眼眸,深吸口氣,脫下身上的白色狐氅,下水朝著慶官的方向走去。
冰冷的溪水剛到大腿,江晚月每走一步,白皙的面色愈發(fā)泛白。
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碎裂的冰面,寒涼刺骨的漩渦……江晚月頓住腳步,失了血色的唇輕顫,穩(wěn)了片刻才繼續(xù)往前走。
謝璧站在高處亭中,望著艱難走入溪水的纖細(xì)身影。
站在他身側(cè)的雪影立刻對周遭侍女道:“夫人已親去救公子,你們還不快去幫忙?!”
幾個侍女亂作一團,想要去接應(yīng),謝璧道:“過膝之水而已,有何慌張?!”
雪影躊躇道:“我擔(dān)心夫人……”
江晚月已在水中抱住了慶官,涉水走向岸邊。
謝璧負(fù)手觀望,淡漠沉穩(wěn):“她生于岸畔,最是善水,無妨?!?/p>
明明最是善水,可方才她救慶官時,竟猶豫了幾瞬。
也許是她怕弄臟了狐裘,或是擔(dān)心丟了自己貴夫人的身份……
謝璧眸光冷了冷,大步走去岸邊,江晚月此刻已經(jīng)從湖中出來,濕漉漉的裙衫顯出幾分狼狽,面色更是蒼白。
謝璧視線落在江晚月身上,脫下氅衣遞給竹西,竹西會意,雙手捧給了江晚月。
正想上前,忽聽哭聲響起,眾人側(cè)頭,剛上岸的慶官掙開眾人懷抱,一屁股坐在岸邊,鼻涕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