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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算是白跑一趟了。”
“喲，小郎君如今已經(jīng)這么大了，果然是逢兇化吉的大福之命啊?！?/p>
馬郎中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孩子的臉，謝老板不動聲色地朝側(cè)邊挪了一挪，客氣地頷首：“托福，托福。”
馬郎中手指在半空一頓，嘿嘿一笑，不尷不尬地將手收到后腰，一本正經(jīng)道：“正是這個理，我人雖未至，可福氣早已傳遞過來，否則令郎如何能歷過這一劫？”
左右人是特地來了一趟，不給點辛苦錢似乎也說不過去。
謝老板朝老嫗遞了個眼神，示意她拿點錢去把人打發(fā)走。老嫗?zāi)_才邁出去半步，忽然便瞧見一個瘦骨嶙峋的丫頭，不知道從哪里鉆進來的，叉了腰站定在馬郎中面前。
那張臟乎乎的小臉揚起，眉橫眼豎，極有氣勢：“小郎君能渡劫，當(dāng)然是因為我阿叔醫(yī)術(shù)過人了，和你有什么相干？”
阿叔？
謝老板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明夷。
李明夷也不解地看著那丫頭。
先不說她什么時候跑進來的，怎么小姑娘變臉比翻書還快，一會一個說法？
馬郎中倒并不為觸怒，彎下腰拍拍她的腦袋頂，笑道：“小妹妹你這就不懂了，馬某本就是福醫(yī)，以福氣治人。這小郎君半歲時便開始生病，直到六歲時在我的福水里洗了一遭，從此福來運轉(zhuǎn)，百邪不侵也。我看你渾身上下沾染病氣，怕是家中也有病弱，要不要福湯一服，只需……”
他伸食指在她眼前晃一晃，語氣帶著誘惑：“一百文?！?/p>
“呸！”小丫頭牙齒一張，作勢就要咬人，“想要我的錢，沒門！”
馬郎中的手飛快縮回去，在心口撫撫：“我的乖乖，你這樣可把福氣嚇跑了！”
話說得言之鑿鑿，小丫頭圓瞪的杏眼有些猶豫地眨了眨。
“和福氣沒有關(guān)系?！?/p>
兩人對峙關(guān)頭，一道直白的聲音插進來。
馬郎中直起身來，眼帶興味地看向說話這人：“哦？”
李明夷的目光，與他平平相接，徐徐開口：“兒童自六個月開始，母體帶來的抗體逐步消失，因此開始經(jīng)常生病。等到了六至八歲，免疫系統(tǒng)逐漸完善，自然就變得強健。所以，所謂的福水不過是種巧合。”
他看著一眾迷茫的眼睛，思索片刻，換了個說法——
“就好比，六個月的時候幼兒的身體開始修建防衛(wèi)的城墻，直到六歲初步竣工。抵御疾病的能力是慢慢累積的，就如城墻不是一天建成的，當(dāng)然不是因為突然得了福氣?！?/p>
這個說法，就很好理解了。
眾人的眼神，由茅塞頓開的領(lǐng)悟，慢慢轉(zhuǎn)為狐疑，齊齊落在馬郎中的身上。
馬郎中訕訕笑著，目光左右飄忽，忽地又回到李明夷的身上。他抬手彎腰作了個揖，語氣倒是莊重了許多：“閣下必當(dāng)是杏林圣手，馬和佩服佩服。今日得蒙賜教，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馬和？李明夷只聽說過鄭和。
他以點頭回禮：“我叫李明夷，算不上圣手，只是個醫(yī)生。幸會。”
馬和的腰彎了半天，不見對方有扶一把的意思，只好自顧自站起身來，拍拍袖子，理理下擺，旁若無人地杵在原地。終于盼到那老嫗遲遲歸來，將半吊錢遞給了他。
謝老板似笑非笑打量著他：“一點酒錢，辛苦郎中多年關(guān)照?！?/p>
言外之意，此后便不必關(guān)心了。
馬和如何聽不出來話外弦音，神情倒是闊達得很，掂掂那半吊錢，滿意地收進囊中。末了，朝李明夷遞去一個和煦的笑容：“有緣再會，李兄?！?/p>
李明夷目送他轉(zhuǎn)身：“再會?！?/p>
“那我們的呢？”
等馬和走出門外，小丫頭馬上把頭轉(zhuǎn)向謝老板，沒忘記這樁最要緊的事。
緩了這半刻，謝老板懷里的孩子已經(jīng)完全蘇醒過來，只還有些脫力。謝老板將兒子托給仆人帶下來，意味深長地瞧著這丫頭。
“你們？我怎么記得你們方才互相不認識??？”
“那是因為，因為我?guī)啄隂]見著阿叔了，現(xiàn)在想起來了。”小丫頭站到李明夷身邊，腳跟在暗處往他腳上一踢，暗示他說點什么。
“嘶?！崩蠲饕某酝吹匕櫫税櫭?，半晌吐出一個“嗯”字。
謝老板的視線，頗有深意地在二人身上來回，最終落在李明夷那雙趿拉著洞洞鞋的腳上。他忽而抬眼一笑：“我記著你來的時候說自己姓盧。他既然是你阿叔，為何他姓李，而你姓盧啊?！?/p>
盧家小妹顯然沒想起這茬，眼睛眨巴眨巴，一時接不上話。
“我們是外姓親戚?！?/p>
盧小妹驚訝地抬起頭，只見李明夷面不改色，連說話的語調(diào)都平直得聽不出真?zhèn)巍?/p>
謝老板目光如炬：“我謝敬池不算什么人物，不過有恩必報的道理還是懂的。你既然救了我兒子，便是我的恩人，自當(dāng)重謝。至于你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則某不便多言了。”
他接著看向仆從：“去取三十兩銀子。”
李明夷怔了怔，出聲攔住對方：“三十兩太多了。”
他對古代經(jīng)濟沒有研究，但姑且知道《紅樓夢》里面劉姥姥一家一年的開銷是二十多兩。雖然時代不同，但可以肯定三十兩銀子一定是筆巨款。
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世界，他需要錢。
但人的生命健康決不能以金錢衡量。
盧小妹簡直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拼命地朝他使眼色：你瞎客氣什么?。?/p>
謝敬池亦有些驚訝：“那么先生想收取多少？”
“蜂蜜是你家自備的，損耗亦由你自己承擔(dān)。我算收一次診費……”他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盧小妹，想了想道，“三兩銀子?！?/p>
謝敬池先是一愣，繼而幾乎荒唐地笑起來：“我這做買賣的，從來只有講價還價，還是頭一回遇到先生這樣循名責(zé)實之人。”
他深一頷首，目光之中，更添欽佩：“就按先生說的。不過從今往后，先生若有難處，請只管和某開口，哪怕千金萬金，只要某拿得出手，絕不吝惜一毫一厘?！?/p>
事情總算善始善終，李明夷不再推脫：“多謝?！?/p>
“想不到你還真聰明?！?/p>
領(lǐng)了銀子，略作告辭，李明夷便領(lǐng)著那個姓盧的小丫頭走出質(zhì)庫。剛邁出沒幾步，小丫頭果然又變了臉色，攔在他面前，將手一揣，有理有據(jù)地分析起來。
“謝敬池掌著謝家質(zhì)庫，家私怕是多得山一樣！看你呆呆的，沒想到還挺會裝模作樣嘛，還和他攀上了關(guān)系。千金萬金？趕明咱們先問他借點錢，看看他會不會食言?！?/p>
李明夷心平氣和地看著她：“你很缺錢？”
盧小妹立即像被踩了一腳的貓，頭發(fā)都要豎起來：“我叫你一聲阿叔，是看你也算有本事。別忘了，是我把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