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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黛玉依然人小體弱，但如今賈敏在教導她大家閨秀的女兒儀態(tài)，加上這官宅也是不大，黛玉從自己屋里到賈敏正屋，如今都是自己走著去的。
這一日，到賈敏屋中，說了那猴子的事情，又跟著見賈敏處理了一些家務，聽她解了一些內宅后院的家事，就有人來報，說莫婉淑來了。
因她推拒了兩次親事，賈敏本不耐煩見她。
但想著林如海對莫逸春的夸獎，說他聰敏機敏，到底還是讓人進來了。
莫婉淑自以為自己心思藏得甚好。
但莫說賈敏，就是黛玉在一邊冷眼旁觀，見莫婉淑比往日里多了兩分殷勤小意，都知道她必然是有求而來。
待得前面來傳話說，“有京中來的世交，想要拜見夫人”的時候，莫婉淑眼中難以掩飾的喜色，也讓母女兩個明白了她到底是為何而來。
不過，賈敏還是要見人的。
她作為長輩，接見兩個年輕晚輩，沒什么不妥。而黛玉還是個小娃娃，也遠不到避諱的年紀。
就是莫婉淑……
賈敏的目光落在了莫婉淑的身上，正要開口，莫婉淑已經搶先一步道，“姨母，婉淑光知道母親是從京城來的，卻從未去過京城……”
她一番言辭懇切，賈敏幾乎都要被氣笑了。
正想開口，誰知道一直安靜的女兒卻也說話了，“母親，表姐既然想聽，何不讓她聽聽呢？終歸有長輩看著，也并不妨礙。”
賈敏此時已知女兒早慧聰敏。
但若非考較，她很少發(fā)表意見。這樣的表現(xiàn)是第一次見。
她又轉念一想，莫婉淑這樣處心積慮，也不會輕易放棄。
不在這里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籌謀著在外面去弄個偶遇之類，反而更不好看。
于是，石家叔侄過來的時候，莫婉淑也依然在賈敏的一邊坐著，并未避讓。
然而，讓莫婉淑沒有想到的是，叔侄兩個在正常行禮之后，顯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小小的黛玉身上。
這兩叔侄都不是文藝路線的。
看到黛玉，也沒法有什么特別高大上的形容。只覺得……這樣的孩子，在后世真少見。
明明不過四歲，卻生得纖弱單薄。
和富貴人家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似乎就是將“先天不足”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但是……長得真是精致??！
因為小小年紀就幾乎沒有嬰兒肥，所以看得更清楚。
這樣的面相，只要不殘，長大了必定是個頂尖美人。
就是和小孩子應有的“軟萌、可愛”無緣。
一雙眼睛清透平靜，似乎也沒有天生帶著愁緒。
石光澈也就是好奇，打量過了便罷。
石安青看著黛玉，卻是眼睛發(fā)光，躍躍欲試。
黛玉本來注意力在莫婉淑身上，被這么一打量，卻也警醒過來。
以英靈的眼光一看，頓時就無語了。
雖然知道《紅樓夢》匯聚的眾生意念很多，但這個，是不是也太泛濫了一點？
石光澈按下了蠢蠢欲動的石安青，坐下來和賈敏說話。
也就是說些京中婚喪嫁娶的事情，主要是說石光澈知道的，和賈敏差不多同時代又嫁在了京中的一些貴婦人如今的一些情況。
比如說賈敏當年在石家的閨蜜。
黛玉在旁邊聽出幾分不對來。
雖然如今這年頭，隔得遠的人，往來不易。但至少每年逢年過節(jié)，都要往京中去送年節(jié)禮物之類。隨著人去送些信，很為難么？
偏賈敏卻說——
“離京多年，舊友都斷了聯(lián)系，多年不曾書信往來。如今聽來，倒是大半安好，也是幸事?！?/p>
黛玉對語氣是十分敏感的。
聽出其中真心的唏噓感慨，心中略有所感。
莫婉淑坐在賈敏邊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則十分顯眼，引得石家叔侄也忍不住看過去。
偏賈敏總不開口。
莫婉淑忍不住了，“姨母……”
“怎么？”賈敏語氣聽著還算溫和。
莫婉淑頓時壯起膽來，“侄女聽說，天下最好的醫(yī)生，都會被太醫(yī)院征召。即使不說姨母的身子，就是表妹的身子，總是要請好醫(yī)生看看才好。為何……”
說她自己也就罷了。
提到了黛玉的身體狀況，賈敏就有些動容。
哪怕她知道莫婉淑這話并不切實。
言語間卻沒有什么特殊表示，只道，“日后有機會罷。”
另一邊，石安青卻也忍不住了。他在石光澈身邊接口道，“林家妹妹看著有些不足之癥。若此地的醫(yī)生不成，真不防請?zhí)t(yī)試試。太醫(yī)院有位瞿太醫(yī)，最擅長這個了。”
黛玉眨眨眼。
這話本身沒啥問題，但沒親沒故的，放在這個時代，貌似有些不當？
石光澈按住石安青，一邊笑道，“夫人莫要怪他小兒魯莽，他也是年紀小，心腸熱。前些時候，他掉入水中染了風寒，不少人都說不好。就是瞿太醫(yī)救回來的?！?/p>
賈敏倒也沒有多想，心中有所計較，言語上卻再次將此話帶過。
此后，黛玉冷眼旁觀——
莫婉淑想說話，被賈敏按下去兩次；石安青想說話，被石光澈擋住了三四次。
然后，石光澈就該告辭了。
但在石安青憤憤的目光注視下，石光澈還是笑道，“聽說過兩日該有海船歸來，帶些番邦小國的稀奇之物，到時候，外灘那邊有一場市集，天南海北的商家過來，十分熱鬧？”
莫婉淑到底抓住了機會，“是有此事。只是都到如今這時候了，想要訂個好位置也為難得很。”
石光澈還沒說話，石安青已經好奇插口了，“逛個市集，還要訂什么好位置？”
莫婉淑正要再說。
賈敏看了她一眼，再次截了話頭，“這倒沒什么，事前說了也是無趣。我們家里是有位置的。我身子不好，定然不去。就你們世伯去，也占不了那么大地兒，你們若有興趣，不防跟著他去?！?/p>
等到石家叔侄告辭走了。
賈敏看看猶自不甘的莫婉淑，直接點明了，“你這是看上石家的這小子了？”
莫婉淑低頭道，“知道姨媽覺得門第不般配……”
“倒不是門第般配不般配的事兒。只說你一個閨中女兒家，向他這個外男搭話，他若應了，他心中該是怎么看你的？”
莫婉淑臉色一白。
心中再次咒罵這個混賬的世道。
她要是有別的辦法，又哪里會出此下策！
“好歹見也見過了?！辟Z敏也沒有深管的意思，端茶道，“你若真有這個心，就讓你弟弟出門找他探一探。”
而另一邊……
“為什么你都不讓我說話的！”上了租來的馬車，石安青連連跳腳。
石光澈詫異道，“我還以為你早就該知道了，如今不能隨便和女孩子搭話？哪怕年紀小，也不該如此。說是世交，你真當你們有什么親緣不成？”
“那，那那，那我就光看著不成？”
“都已經見了，還要怎樣？你來這里之前，總不至于真是小孩子吧？有什么不懂的？罪不及出嫁女。你要是真有心，賈家傾覆之前，娶上一個，也未嘗不可。又或者等他們家敗落了，兼收并蓄也并非不能。但在那之前……”
石安青一臉傻眼、見鬼的表情。
他想象地，穿越紅樓……可不是那個樣子的！
一直等到了包下的客棧院落，石安青見石光澈收了一張寫著“莫”字的拜帖，才終于從幻想和現(xiàn)實的落差之中回過神來。
忽略掉之前的失落……
石安青嘖嘖有聲，指指點點，“誰說這里的姑娘規(guī)矩大的？你看那個莫家姑娘，不就主動得很么？”
市集的前一天晚上，黛玉的窗戶又被猴子敲了。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猴子已經見識過小姑娘的身體有多么虛弱。這次全無廢話，跳到了桌子上，就一爪子從不知道哪兒扯出了一面鏡子來。
黛玉看見鏡把上刻著的“風月寶鑒”四字，先驚了。
“我需要看這個嗎？”
猴子對她翻了個白眼，拿鏡子豎著對準她，在鏡面上一抹，鏡子里就出現(xiàn)了一副畫面，正是莫婉淑和石光澈兩人。
背景……應該是在某座園林之中。
黛玉因還沒有出去過官宅，不認得是哪兒。
畫面里，石光澈面色平淡，姿態(tài)克制。
莫婉淑揪著手上的帕子，略顯尷尬與嬌羞。
兩人說著之后的市集之事。
顯然莫婉淑在努力找話題，石光澈則是對她說的內容若有所思。
“我娘親明明已經提醒她了。”黛玉嘆息道。
這個畫面，擺明莫婉淑還是為自己制造了“巧遇”，想要通過自己的言談展現(xiàn)才干見識，打動京城來的勛貴公子。
“若是在莫家倒是還好，或者不會傳揚出去?！?/p>
莫婉淑又不像她，顯然還是想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的。那么名聲就挺重要。
至于她自己……
黛玉看著猴子，想，她這算私會外男嗎？但這是一只猴子。
不多時，畫面里有兩個姑娘說笑而來，莫婉淑也只能連忙告辭。
黛玉度量了一下兩人說話的時間，就道，“這石家子也不怎么樣。他既無心，早該告辭才是。若他也是‘穿越者’，該從莫婉淑的話里聽出不對來了。”
“就是這個！”猴子晃著尾巴道，“你快想個法子，讓那石家小子干脆拒絕了她?！?/p>
黛玉：？？？
我為什么要去做這種事?。?/p>
我才四歲??！
猴子道，“解決一個是一個。眾生意念來的不少，俺如今連分/身都分不了兩個。哪能一個個總盯著！何況這個一點趣味都沒有?！?/p>
黛玉早知道眼前這個，大抵是猴/毛□□之類的東西。
“怎么解決？解決了會如何？雖然我那表兄現(xiàn)今無事。但之前也說，滅了他一個神魂?！?/p>
猴子對此很有經驗，“若非惡念沼澤，哪里會如何？之前就和你說過，本就是意念之河靠著與神魂的共鳴偷渡進來的?！?/p>
黛玉點頭，這個她之前就知道了，且覺得沒問題。
現(xiàn)世并沒有地府這一類“機構”。
人死了，除了極少數(shù)能真靈烙印英靈殿的，或者精神力達到了五級可以在一定時間內聚攏神魂趕緊投胎的……
其他的，能留下些許執(zhí)念就不錯了。
絕大部分的神魂都會在死亡之后很快消散，成為一種基礎粒子。
“這種附體，并非綁定、契約之類的關系?！焙镒永^續(xù)道，“比如說那莫婉淑，共鳴之處在于‘讓部分紅樓女子有個好姻緣’?！?/p>
黛玉若有所思，“不包括我嗎？我看她從未擔心過我的命運?！?/p>
她還以為自己在《紅樓》讀者之中人氣挺高。
猴子的尾巴敲著桌子，恨鐵不成鋼，“她自己都還沒得一個好姻緣，哪里能顧得上你們。她又不是眾生意念的工具人！”
黛玉無可反駁。
想想又道，“還是眾生意念能力不足啊。既不能指引她找到好姻緣，又不能給個錦鯉體質、系統(tǒng)引導什么的強力外掛?！?/p>
“你九級巔峰精神力、圣級戰(zhàn)階都被壓成現(xiàn)在這樣，這世上能容什么強力外掛。天上那些吃素的不成！？”
猴子也來了談興，毛絨絨的尾巴悠閑擺動，“但畢竟有共鳴。是以，要說好姻緣，卻是給了的——那叫趙興文的，命中高官厚爵，安然告老。不納妾室，兒女滿堂。難道竟然不是好姻緣？”
黛玉想了想，“必然長得丑?！?/p>
長得丑是不至于的，相貌不端正，很難坐到高官的位置上。但和一群嬌養(yǎng)出來的勛貴子弟，富貴王孫相比，確實比不得。
但猴子只是猴子，當然不會和黛玉討論人類美丑的問題——
審美觀都不一樣！
“總之，只要她斷了對‘好姻緣’的念想，與眾生意念失去共鳴，眾生意念離體，就好處置了。這就是‘崩潰’。她不會死，也不會怎樣。
“不過，眾生意念總是給人帶了些好處的。比如說那石光澈能過目不忘，石安青悟性才華均有提升。莫逸春得到了他本來不知道的知識，莫婉淑也是心算能力驚人。若眾生意念離體，這些好處就沒了?！?/p>
“若她嫁給了趙興文或者石光澈，并對自己的姻緣感到滿足呢？”
“……那就只能等你們長大，在‘金陵十二釵’的婚事上較量了。最慘不過等人自然死掉。提前殺人容易引來惡念沼澤。”猴子嘆了口氣，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紅樓》的矛盾焦點委實集中。
不如《西游》分散。
何況《西游》之中，雖然大家的實力也都受到壓制，但大半其實是在佛土完成。
壓制得就沒那么狠。
且各路神仙菩薩都能化身下場。
眾生意念賦予“穿越者”更強的外掛也不夠看。
現(xiàn)在的《紅樓》，能動用的力量過于有限，“十二釵”等人也大半真靈蒙昧。
既不能一力降十會，也不可能說讓十二釵等人堅定的去走自己的悲劇命運——簽訂的命運畢竟沒有既定的命運那么能“糾錯”。
實在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