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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曉的老家離琪州市區(qū)約百十公里。她在豪潤超市上班后,起初母親是不想去琪州的,因為在農(nóng)村呆慣了。何曉頗煩惱了一陣,她想每日看到母親,照顧她,然而距離太遠(yuǎn),無法實現(xiàn)。
父親去世后,必須把母親接到琪州來。恰好,隔壁來了魏姨,母親有了說話的,便不再怕孤單,心愿由此達(dá)成。
一大早,葉立生開著沃爾沃XC90接何曉吃早餐。倆人各吃了一個牛肉饃,喝了碗牛肉湯,之后匆匆上路了。何曉知道,葉立生一直很忙,偶爾還要送貨,光靠司機和送貨員是不行的,有些事必須親力親為,否則很快會把生意做砸。
駛離市區(qū)后,路上的車輛少起來,撲面而來的是路兩旁高大樹木的婆娑枝葉和田野里茫茫無邊的綠色。綠色之中,偶爾有姹紫嫣紅點綴,點亮了眼睛也點亮了心情。
“聽別人談?wù)撃氵@款車內(nèi)飾很低調(diào),確實如此。不過安全性沒得比,是適合中老年的車。你是因為安全性才買這車嗎?”何曉問。
“沒錯?!比~立生笑著說,“開車上路第一重要的是安全,沃爾沃的車防撞是最好的。咱是正兒八經(jīng)的生意人,這車看起來穩(wěn)重低調(diào),挺好。你竟然懂車?。俊?/p>
“不懂。你不是開著這車去過多次超市嘛,我聽王經(jīng)理和別人談?wù)摗!?/p>
“你要是肯嫁給我,我絕不讓你開這車,我給你買瑪莎拉蒂。”葉立生說完,調(diào)侃式地一笑。他沒想到今天能輕易把這話說出口,并且相當(dāng)絲滑。可能是因為何曉請他辦事,自己心理上多一些優(yōu)勢,幫忙的人面對被幫的人,即便不拿腔拿勢,氣場也在那擺著。
“你怎么又來了!昨晚吃了你的飯,今兒就上臉了,看來糖衣炮彈確實是威力大大的。你的炮彈向我妹開火吧,好不好?”何曉咯咯一笑。
“……如果你確實對我沒興趣,我可以試著了解你妹妹,不過——”葉立生拖了個長音,“我打算碰在南墻上。”
何曉輕笑一下:“放心好啦,我妹那么溫柔,碰不壞你的頭的。感情是培養(yǎng)的是不是?我妹那男朋友還有仨月就畢業(yè)了,我覺得他倆的感情也就要結(jié)束了。你等著看吧,耐心點兒,只要你對我妹有意,我妹那邊沒問題。你們倆,我都很了解,非常般配……日后,我要是混得沒飯吃了,還可以靠這個有錢的妹妹呀,哈哈……”
行到縣域,路上的車愈少。入眼的綠植倒越來越多,村莊、樹木、田野……無不生機勃發(fā),葳葳蕤蕤。小河流像條銀色的帶子,在綠色中蜿蜒而過,明亮著人們的眼睛。
“還是農(nóng)村好啊,景色好空氣好天地遼闊?!比~立生感嘆。
“你老呆在農(nóng)村試試!你說農(nóng)村好,人家怎么都往城里搬?”
“嗯……說到底,人就是喜新厭舊的動物。”
史羽久家到了,是座老房子,院門開著,表明里面有人。何曉示意葉立生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進(jìn)院子后才摘下墨鏡,然后關(guān)了院門。
史羽久的老婆叫冷梅,她看著葉立生和何曉走進(jìn)院子,面帶疑惑地問:“你們……找誰呀?”
葉立生上前一步,按照何曉吩咐的,先自我介紹,然后說明了來還錢的前因后果。
冷梅先是聽著一頭霧水,漸漸臉上布滿疑云,至最后聽到葉立生要給她兩萬元,一臉驚詫地看著葉立生,連珠炮似的問:“我當(dāng)家的走了好幾年了,還有人上門還錢?還有這樣的好事兒?你說的是真的?”
“嬸子,我騙你干啥?我這個朋友是信得過我才托我的。你看,我錢都帶來了。”葉立生從包里拿出扎著扎帶的兩捆百元鈔,“這是兩萬塊。我朋友說,怕你不會用智能手機,特別交代用現(xiàn)金。你點個數(shù)吧?!?/p>
一綹笑容爬上冷梅的臉,給滿臉溝壑添了些暖色。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說這錢……我都不知道是誰還的……我那當(dāng)家的,不知道以前在外面都扯了些啥狗頭帳……”說著,把雙手往衣服上搓了搓,那樣子仿佛在說:接錢以前,手要干凈。
“管他誰還的呢!給你就拿著,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嘛,這是你應(yīng)該得的。”葉立生說著,把錢塞到冷梅手上?!澳泓c個數(shù)吧?!?/p>
“不用點不用點,你們大老遠(yuǎn)跑來,還能還假錢給我?”冷梅睜大眼把錢看了幾眼,又對著太陽光照了照,到底沒點數(shù),一下子揣進(jìn)了褲袋,喃喃道,“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人?說不定這家伙借了我當(dāng)家的三四萬,一點不還吧,怕走夜路碰到鬼,就只還兩萬……我那當(dāng)家的,干啥啥不行,就是賭博老贏,哎!可惜了……”
葉立生和何曉相視一笑。
冷梅揣好錢,扭身搬凳子,招呼葉立生和何曉坐。何曉見凳子只有凳面干凈些,其他地方都蒙著一層厚灰,說:“我倆坐了一路,現(xiàn)在不想坐了……嬸子,你現(xiàn)在身體還好吧?”
冷梅朝何曉打量了一番,像看外星人似的:“好……還好……你不是萬辜那孩子的同學(xué)嗎?你要是嫁了他,他咋會不見了?他就是因為沒成家,成天在外頭瘋,結(jié)果瘋不見了……哎,我可憐的兒??!……”竟嗚嗚哭起來。
這種局面是提前沒想到的。何曉心底升起悲涼,她趕緊安慰,緊哄慢哄,冷梅總算止住哭聲,卻又開始嘮叨起來:“就是那竇二虎害的,他頭天晚上去了竇二虎家,第二天就不見了……你說這警察有啥用?活生生的一個大活人不見了,好歹查不出來,我的兒啊,你說你成天瘋個啥,把我也整瘋了……”說著,淚又下來了。
冷梅的悲聲像刀子割著何曉的心。雖然史萬辜是死有余辜,但每個母親的憐子之心是一樣的。她努力岔開話題陪著冷梅嘮了會兒嗑,待冷梅情緒穩(wěn)定后才示意葉立生,該撤了。
何曉叮囑冷梅把錢放好,冷梅摸了摸褲袋里的錢,這一刻頭腦似乎特別清楚:“我把錢放進(jìn)壇子……裝進(jìn)小麥,再蓋住放到床底下?!?/p>
“對對,就那樣放?!焙螘院屠涿酚殖读藥拙洌蚵曊泻糇呷?。她戴上貝雷帽和墨鏡,走出院子。
冷梅送到車邊,歪著頭、帶著笑看著他倆,忽地冒出一句:“你們真是好人……”
路上,葉立生問何曉:“這嬸子不大正常吧?說她兒子不見了?你是他兒子同學(xué)?”
“你沒看出來嗎?她精神不正常,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她兒子在外打工幾年沒回,她就說兒子不見了。我和她兒子根本不是同學(xué),她也不認(rèn)得我,亂說的?!?/p>
“哦,怪不得你用現(xiàn)金,她肯定玩不了智能手機?!比~立生說,“我覺得她一開始還好,把你認(rèn)成她兒子的同學(xué)后,就不正常了??赡苁遣荒芴崴麅鹤?。”
“也許吧,挺可憐的一個人?!焙螘試@口氣,“我要不是手里就這點兒錢,我愿意多給一些?!?/p>
“可以啦。你這樣很高尚了,換成別人,誰還會還呀!天不知地不曉的,兩萬塊買啥不好呀?”
何曉笑了笑,沒有言語。她眼前浮現(xiàn)出冷梅雜亂的頭發(fā)、略帶癡呆的眼神和布滿滄桑的臉。
“你說你老家就是前面那個村子,你不回家看看嗎?”駛出村口時葉立生問。
“不了。你開這么好的車,村里人會說我傍了大款。”
“傍大款咋啦?有本事他也傍去呀!他們以為大款都是睜眼瞎呢?!?/p>
“你是說,我是花瓶嘍?”
“你這啥邏輯!……對,你是花瓶,新時代的老古董,國寶!”
“你就不怕一不小心就破碎了嗎?”
“孔子說‘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所以,花瓶碎了,只能怪主人啊?!?/p>
“太深奧了,我聽不懂?!焙螘云沉艘谎廴~立生,“你還挺能之乎者也的呢。”
“謬贊謬贊,普通本科而已。我原來有一番雄心壯志的,哪知道去外面走了一圈,老實了。眼下的中國,本科生找不到工作的爛大街。我老爸把二級代理做得這么好,我可以輕易接班,干嘛還要歷盡艱難險阻,去找啃不動的硬骨頭來啃?接下我爸的挑子,可以少奮斗多少年呢?!?/p>
“確實如此,你這就叫活明白了?!?/p>
“我呀,”葉立生放起了音樂,呲牙一笑,“我現(xiàn)在不缺事業(yè),就缺你這樣的一位伴侶了。”
何曉就勢見縫插針:“把我妹妹追到手不就行了?”
葉立生貧嘴:“其實呀,大款和你在一起,應(yīng)該叫大款傍你,因為和你在一起,有和明星在一起的感覺。古人說‘千金難買一笑’,意思就是想傍還傍不上呢?!?/p>
何曉白了葉立生一眼:“沒看出來,你還挺能貧的。”
“男人的貧都是女人激發(fā)的。書上不是有寫嗎——女人是醫(yī)男人的藥?!?/p>
“我看書上說,女人喜歡的男人大致是兩種,一種是長得帥的,另一種是有幽默感的,你作為男人,怎么看?”何曉扭動音樂旋鈕,把音量放低了一些。
“有道理。女人是聽覺動物,喜歡被哄的感覺。男人如果是鋼鐵直男,大都不討好……那,我在想,你妹妹那個讀法學(xué)的男朋友會不會是個古板的人?”
“喲,對我妹妹有興趣了吧?她男朋友我只見過一面,也不算古板。怎么,你覺得搞法律的都沒情調(diào)?”
“可能是種偏見吧?!比~立生說完,在中控臺屏幕點了幾下,車內(nèi)響起了男女對唱,是英文歌,聽起來纏纏綿綿的。何曉不熟悉英文歌,倒也聽得挺有滋味。
“聽過嗎?”葉立生側(cè)過身問,把音量調(diào)大了一些。
“有點兒熟,不過不知道名字?!?/p>
“這首歌叫《無盡的愛》,是英文經(jīng)典名曲。”葉立生侃侃而談,“這是美國同名電影的主題曲,由萊昂納爾·里奇和戴安娜·羅斯合唱,也有說是由萊昂納爾·里奇和瑪麗亞·凱莉合唱,兩個版本都不錯。電影講的是兩個孩子懵懂初戀的故事?!?/p>
“我早就看出來你有文藝的一面,和我妹一樣?!?/p>
“你也有呀,不過你把自己封閉得死死的……其實,你的儀表怎么看怎么文藝?!?/p>
“哼!我就是個土包子,哪里配得上你!我妹才是你的理想對象吧?”何曉的臉冷起來,語氣也冷冰冰,讓葉立生一時摸不著頭腦。
葉立生關(guān)小了音量,扭頭小心地詢問道:“你是咋了?沒頭沒腦地就惱了?”
“誰惱了?我就是不愛聽英文歌而已?!焙螘园杨^扭向窗外。路邊的大葉楊刷刷向后倒下去,樹干上刷的石灰讓她想到電影上的陵園,一排排的墓碑矗立著,而此刻被風(fēng)刮倒了,倒在亂石中,倒在荒草堆里。
是的,她何曾文藝過、瀟灑過。從小到大,別人擁有的溫馨、浪漫、驕縱和尊貴,都是她的身外之物。她和妹妹在學(xué)校里一直是“窮孩子”,終于窮到她高二就不得不輟學(xué),打工給母親治病。
幸而她和妹妹偏偏生得好,縱然窮,卻很贏得一些目光。不過,那目光僅限于欣賞,甚且摻雜著嫉妒,并不能帶來開心和實際的好處。
在別人眼里,她該有一顆傲嬌的心。但她深深知道,貌美的母親嫁給曾經(jīng)家底厚實的父親后過得如何。女人貌美不是罪,若拿貌美當(dāng)籌碼,就是罪大惡極。
葉立生把英文歌換成了古箏輕音樂:“聽這個吧,地道的中國風(fēng)?!?/p>
“誰讓你換了?我沒有音樂細(xì)胞,聽啥都一樣?!焙螘耘み^頭來,朝葉立生甩下一個嗔怪的笑,“你這么沒主見,將來要被老婆整死?!?/p>
“你?……”葉立生嘆口氣,接著嘿嘿一聲笑,“女人吶,就是讓人搞不懂。”
何曉靠在副駕座上,給了一個沉默的笑。葉立生轉(zhuǎn)換話題:“你們這兒的村莊離公路二公里遠(yuǎn),到了公路,離鎮(zhèn)上還有九公里,要是病人需要急救咋辦呢?”
“山溝子就這條件。要不,都往城里跑呢?!焙螘韵肫鹱约旱母赣H,語帶憂傷,“我爸就是喝假酒喝死的,喝得太多,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p>
“哦……不好意思……這一點,農(nóng)村確實比不了城市,醫(yī)療條件是硬傷啊。這里還算好的,那些大山里的人,還更危險?!比~立生應(yīng)著,心里泛起波瀾。何曉在這件事之前從未在他面前談到她父親,他覺得何曉對父親的感情不算深厚。
“你對未來有規(guī)劃嗎,不會呆在農(nóng)村吧?”葉立生望著前方,似乎問得漫不經(jīng)心。
“未來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我從不規(guī)劃未來,我只過好每一天,踏實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當(dāng)晚睡個踏實覺。”
“哦……挺好……你妹妹呢,和你一樣嗎?”
“她比我樂觀些,可能愛美懂美的人很能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吧,隨時隨地,她好像都能發(fā)現(xiàn)美?!?/p>
“哦……我發(fā)現(xiàn)你妹妹很聽你的話?是不是因為你太霸道了?”
何曉笑著答道:“不是啦,我是姐姐嘛。”
“你不就是早出生了五分鐘嘛!”
“早一秒也是姐姐啊。我媽曾經(jīng)教導(dǎo)我,叫我多關(guān)心妹妹,因為我是姐姐……嗐!五分鐘的姐姐,哈哈……或許是媽媽的話起了作用,妹妹那么溫柔,而我呢,太辣了。”
何曉瞥了葉立生一眼,強調(diào)似的接著說,“我覺得我妹真的挺適合你的,她愛美,有品位,有學(xué)歷,又溫順,我不過是個土包子。你們倆要是結(jié)合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p>
“哈哈,好啊。”葉立生樂了,“你三番五次地勸我,看來你是真心要當(dāng)媒人。如果你誓死不嫁我,娶你妹妹也挺好。反正沾著你妹的光,也可以經(jīng)??匆娔惆 !?/p>
何曉嗤的一聲笑了:“你這有點兒邪惡吧。”
“有啥邪惡的。”葉立生瞥了何曉一眼,兀自一笑,“看過《洛麗塔》嗎?”
何曉不知所云地?fù)u搖頭。
“美國貨。電影和原著我都看過。男主有戀童癖,為了經(jīng)常和一個小女孩待在一起,先娶了女兒的媽,成為繼父。后來當(dāng)媽的死于車禍,女兒只能和繼父一起生活……”
“這不毀三觀嗎?這個作家可真敢寫啊。”
“一開始書被禁了,不過后來又出版了,成為《紐約時報》暢銷書單第一名?!?/p>
“是嗎?”何曉頗覺好奇,“這樣的書,第一名?……呃,我問你個問題吧。”
“嗯?!?/p>
“那些性犯罪的男人,是不是都有精神?。俊?/p>
葉立生愣了一下,隨后嘿嘿一笑:“可能吧,我對這個可沒研究。不過,那些人最起碼是沒有道德的。”
“我覺得那些人的大腦里有一種控制不了的壞東西,你沒看現(xiàn)實生活里,那些人從牢里出來,繼續(xù)犯老毛病,你說,這種人是不是該死?他們活一天,女性就受威脅一天,是吧?”
“嗯,他們確實危害社會。不過,該不該死由法律說了算,咱們平民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我告誡自己好好守法好好賺錢就是?!?/p>
“法律是標(biāo)準(zhǔn)的嗎,為什么每個國家的法律又不一樣呢?”
“呵呵……你這問題我回答不了,你該去問你‘妹夫’啊?!币姾螘孕Χ谎?,轉(zhuǎn)而問道:“你怎么會想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稀奇古怪?”何曉意外地望著葉立生,“你不覺得法律維護了我們,又約束了我們嗎?”
“我不懂你想說什么?!?/p>
“你當(dāng)然不懂,因為你是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