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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yī)院后，梁然回了酒店，她習慣在去工地或醫(yī)院這種開放環(huán)境后到家立刻洗澡。

剛洗漱完吹干頭發(fā)，梁然接到了甲方董事長的電話。

因為對梁然的設(shè)計很滿意，顧儒海想介紹一個項目給她。他的電話通過助理打來，問她現(xiàn)在在不在酒店，可以過去當面聊。

梁然：“那給我十分鐘！”

梁然迅速換好衣服，在空氣里噴了點香水，穿過香霧去拿筆記本，換了雙銀色高跟鞋走出房門。

甲方這座酒店的頂層是顧儒海的專屬套房。

梁然跟著他的助理進去，客廳棕色沙發(fā)上坐著顧儒海，茶幾前是穿著旗袍的茶藝師，很是優(yōu)雅專業(yè)地沖泡著茶水。

顧儒海跟梁幸均一樣的年紀，很正派的商人氣質(zhì)，對梁然說：“小梁喝不喝茶，來嘗嘗我的收藏。”

“您的茶肯定是好茶。”

梁然坐到顧儒海對面，視線落在旁邊一個空茶杯上，杯子旁放著一部折疊屏手機。

顧儒海解釋：“宋董在洗手間，貪杯的下場?！彼麤]有商界大佬的架子，玩笑一般跟梁然笑著說。

茶藝師將沏好的茶放到梁然身前，滾燙的茶湯冒著熱氣，梁然端起精致的紅釉杯細聞，蜜香彌漫，她說：“是勐庫的熟普？”

顧儒海還沒說話，身后傳來宋晟的笑聲：“顧董推薦的這個設(shè)計師很有品味。”

梁然放下杯子起身，看向西裝革履的男人。

宋晟三十幾歲，看上去比梁然想象的年輕許多，他走到梁然身前，步伐穩(wěn)重，很是成熟干練。

見到梁然，他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定格，抿起笑。

梁然介紹起自己，伸出手。

宋晟同她握手時，微緊的力道讓梁然抬起頭，對方依舊是自然的微笑。但梁然見多了一些工作以外的異性騷擾，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不免多留了個心。

宋晟笑了笑，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梁然臉上：“梁小姐坐。”

顧儒海介紹起梁然的作品，一直在夸梁然的創(chuàng)意。助理接了個電話跟他耳語了兩句，顧儒海說：“我還有個會，你們先聊。小宋你別難為小梁，我的項目都還仰仗她?！?/p>
宋晟笑著說：“您見過我為難年輕人嗎?！?/p>
顧儒海走后，偌大的會客廳安靜了片刻，梁然問：“聽顧董說宋董在開發(fā)中式別墅項目？”

“是，剛競標下來的黃金地皮。顧董推薦梁小姐，說梁小姐年輕有為，我看了梁小姐的作品比較感興趣，你的設(shè)計很有中式文化的典韻，只是沒想到梁小姐這么年輕漂亮?！?/p>
梁然保持著微笑：“謝謝。宋董時間寶貴，我有幸可以先聽下您的想法?！?/p>
宋晟瞇眼笑著看了梁然一眼，聊起這個項目的方向。

梁然專業(yè)而嚴謹，工作上滴水不漏。

宋晟聽得專注，很禮貌的做派，卻在最后聊完時朝茶藝師說了一句：“謝謝，茶很好。”

茶藝師很識趣地起身離開，宋晟的助理也站到了房門外。

會客廳的房門雖然敞開著，但客廳里這種安靜的氛圍還是讓梁然生起了戒備。

“梁小姐晚上有空嗎，我們飯桌上再聊下細節(jié)，我很滿意你的設(shè)計理念?！彼侮傻恼Z氣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梁然望著對方的眼睛，宋晟笑意更深了，她也抿了抿紅唇笑說：“我有時間?！?/p>
好像女性的創(chuàng)業(yè)總是會有太多性別上的劣勢。

一如此刻，梁然怎么看不懂宋晟眼里的興趣。不是對她的作品，而是對她這個漂亮的異性。

也沒有多意外，生意場上這樣的狀況總避免不了。

她平日里和喬思嘉配合得很好，剛回國那年接一個三線城市的小項目，甲方比梁幸均年齡還大，尾款拖著不給還想占梁然的便宜，被她和喬思嘉里應(yīng)外合，配合著拍下了對方騷擾她的視頻，最后一手付尾款一手刪視頻，HE的結(jié)局。

正好喬思嘉就在寧城，梁然打算等會兒叫上喬思嘉一起。

宋晟問：“梁小姐有喜歡吃的菜系么？你挑個地方?！?/p>
這倒有些意外，梁然說：“我挑地方嗎？”

“當然可以，看你是南城人，應(yīng)該吃不慣當?shù)氐目谖?。你挑個地方，我約上顧董?！彼侮烧f：“或者我定地方，吃梁小姐的家鄉(xiāng)菜?！?/p>
玫瑰色的夕陽光斑從落地窗上一點點褪盡，只在手機上反復(fù)搜索過的大樓像在這片夕陽的光影中躍到了梁然眼前。

“我知道一家云南菜，不過是一家娛樂會所，藏龍臥虎，廚師很有手藝?！绷喝话尊哪槒奈从羞^的平靜，只有她知道這平靜下起伏的浪潮。

她說的是「云上人間」，她這幾天反復(fù)在地圖上緊盯的地方。

宋晟抿起笑，交代助理去安排。

梁然沒有再叫喬思嘉。

這頓飯開始在晚上八點，梁然與宋晟提前坐了半個小時才等到顧儒海過來。

助理推開包房的門，隨同顧儒海進來的還有門外聚會的吵鬧聲。

顧儒海說：“怎么選在這個地方？”

這是沈宗野從凌晨呆到第二天五點的綜合會所，很吵鬧、不高檔，走廊里還有醉酒的客人鬧騰。

宋晟瞇眼笑著圓場：“突然想嘗嘗云南菜，梁小姐說這里的廚師地道?！?/p>
這家會所的確襯不上顧儒海與宋晟這種有身份的商人，好在桌上每道菜都很正宗，廚師的確是地道的云南人，幾道傣味做得很棒。

梁然并沒有提前來過這里。

從上次記下沈宗野的坐標，她每天都會搜索這家會所，網(wǎng)上的評分她都有看。

包房的門關(guān)上后隔絕了外面嘈雜的聲音，顧儒海沒再介意，問宋晟跟梁然談得怎么樣。

他們談話的間隙，梁然起身說：“顧董，宋董，失陪一下，我去個洗手間?！?/p>
包房里就有衛(wèi)生間，但宋晟笑了下，沒拆穿梁然。

梁然走出包房，長長的過道充斥著一間間包房里聚會的吵鬧聲。

每經(jīng)過一間包房，梁然都走得很慢，服務(wù)員推門上菜的間隙她的余光都落進房間里，沒有看到沈宗野的身影。

也不是很失望，像喬思嘉說的沒有一個人會偶遇另一個人三次。

不知道今天沈宗野有沒有過來。

不知道樓上的洗浴房里會不會有他。

梁然轉(zhuǎn)身去了前臺：“請把御府包房的消費結(jié)算一下，我先預(yù)存?！?/p>
“您好，這間的消費已經(jīng)結(jié)過了?！?/p>
梁然看了眼簽賬單，是宋晟的助理。

她只好轉(zhuǎn)身要回去，迎面走來三個青年，說話聲傳進梁然耳中，戴著耳釘?shù)那嗄暝谡f“這么干宗哥肯定不同意”。

宗哥。

沈宗野的宗嗎？

梁然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他們從梁然身邊經(jīng)過，談話聲漸行漸遠：“宗哥的脾氣……反正我不說，誰說誰倒霉?！?/p>
梁然望著他們的背影，紅唇終于有了冷笑的弧度。

三個人在一間包房門口踟躕了半天才推門進去，梁然的眼底生起笑意，很自然地經(jīng)過那里，回到她的包房。

顧儒海說很多年沒吃過云南菜了，夸梁然推薦的大廚手藝很不錯。

梁然端起盛著紅酒的高腳杯：“能吃上這頓飯，我應(yīng)該敬顧董?！?/p>
她又繞到宋晟身前敬宋晟，宋晟抿笑飲完，梁然說：“謝謝你，宋先生?！?/p>
“謝我什么，合同還沒簽?zāi)?。”宋晟微微俯身，目光流連在梁然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

梁然不適合喝酒，她一沾酒就會上臉，白皙的皮膚透出微醺的粉紅，燈光下微微仰著臉，這樣看著身前的宋晟，一雙感激的眼睛漂亮得像在說話。

宋晟忍不住低了低脖子。

梁然帶著刻意又謙遜的語氣，格外放輕了聲音，只給宋晟聽到：“剛剛?cè)ソY(jié)賬，您已經(jīng)結(jié)過了，本來該我請的?！?/p>
她像是喝醉了，往后一靠，宋晟忙伸出胳膊扶住她后背。

男人滾燙的手掌隔著薄薄的衣料貼上她后背。

“我沒事?！绷喝粨u了搖頭，撐著椅子坐回原位。

她又敬起顧儒海，主動喝了三杯說感謝他們，說她和合伙人的工作室一路走來不容易。說完這些，她翹著紅唇闔了闔眼，輕輕倒在了飯桌上。

宋晟的助理過來小心地喊她：“梁小姐？”

梁然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

顧儒海抽出一支雪茄：“小梁不容易啊?！?/p>
宋晟淡笑，抿了抿高腳杯里的紅酒。

顧儒海吐出一口煙說：“我叫人把小梁送回酒店吧。”

“飯吃好了，顧董先忙，我挺滿意梁小姐的設(shè)計，讓我來安排。”

顧儒海抖煙灰的手一停，想了下：“小宋，你別亂來?！?/p>
“我是亂來的人么?！彼侮墒Γ骸拔疫@個項目的確想交給她做，而且我未婚，小梁也單身，就算我有什么想法也不奇怪。”

“都是成年人了，你剛剛也看到她什么態(tài)度?！彼侮珊苡鋹偟靥袅颂舸浇?。

剛才梁然確實仰著臉跟宋晟說了句悄悄話，顧儒海自然看見了。

宋晟：“新區(qū)那個項目到時候我叫上您?！?/p>
顧儒海摁滅雪茄，一時的沉默。

商人逐利，他當然很清楚誰給的利益更重要。

顧儒海最終沒再說什么，看了眼梁然離開了包房。

梁然并沒有醉。

喝完酒當然不太舒服，但這幾杯酒量還沒到醉的程度。

她只是想借醉酒演一場戲。

沈宗野在這里，她總要試試。

宋晟的腳步聲在她身后停下。

男人俯下身，手掌落在她肩上，濃厚的酒氣與古龍水香氣充斥在她頭頂。

“梁小姐?！?/p>
“梁然？”

梁然動了一下，很迷惘地睜開眼睛。

絲絲縷縷的酒氣都在她眼底彌散開，被枕過的臉頰格外的艷，她仰著臉迷惘地看左右。

“宋……董？顧董呢？”

“有事先走了，你喝多了，我送你。”

宋晟扶起梁然，手臂摟過她的腰。

梁然任由他攙扶起來，特意回酒店換過的短裙下，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虛軟地踩著高跟鞋。

過道里沒什么人，一間間包房里傳出吵鬧的笑談。

梁然崴了下腳，歪在旁邊一間包房門口，醺醉地推開門就對著包房里的人笑：“我敬你一杯。”

包房里的人都一愣，宋晟忙把她扶正，他的助理在身后對包房里的人說著“不好意思”。

梁然又推開一間房門，助理又趕緊來道歉。

宋晟始終摟著梁然的腰，梁然仰起臉朝他笑嘻嘻地指著又一間包房。

宋晟瞇了瞇眼，勾起唇角整理她臉頰貼到的頭發(fā)，并不制止，任由梁然笑嘻嘻地去推門。

包房的門打開，里面的青年吼了一聲：“你他媽有病??！”

宋晟有些不悅，何曾在這種不起眼的場合被人瞧不起。

助理說：“抱歉，但請注意你的用詞?！?/p>
梁然卻掙脫了宋晟的手。

那樣一群人中，她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的沈宗野。

那就是她費盡心機來“偶遇”的沈宗野。即便穿著黑色的襯衫，于光線昏暗處他也格外出眾于人群?；椟S的光束落在他挺拔的鼻梁，眼簾投下的陰影讓那雙眼睛漆黑得看不真切。

嘈雜聲，煙草氣，酒氣全都撲向梁然。

梁然闖進去，跌跌撞撞坐到沈宗野旁邊，腦袋一頭扎了下去。

整個包廂好像在瞬間寂靜了。

幾個青年都掛著發(fā)懵的表情。

一頭長發(fā)如同黑色絲緞，散落在沈宗野整個肩膀，梁然說：“寶貝！等我很久了吧。”

離他們最近的那個耳釘青年懵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梁然抓住了沈宗野拿煙的那只手腕。

她仰起發(fā)紅的臉，微醺的眼睛寫著“幫幫忙”，嘴唇幾乎快貼到沈宗野耳朵上：“真是太巧了，沈宗野，是你。”

她說：“你幫我個忙，不要讓他帶走我?！?/p>
她的聲音潮濕而輕，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包廂里太安靜。

沈宗野的手上握著一支煙，沉默讓煙頭被星火緩慢地吞燃。

青色的煙霧里，他垂眸看梁然，幽深的眼睛宛如海域。

梁然仰著臉，急得眼睛都紅了。

“梁然，你喝醉了?！彼侮蛇~進房間里。

梁然環(huán)住沈宗野的手臂，他的皮膚很涼，肌肉很緊實。

這一瞬間很短暫，可一分一秒走在梁然緊張的心弦上，也足夠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