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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天氣回暖,太極殿的地龍又停了一些,但皇帝的似乎有內(nèi)火,一連幾日,用的膳食并不算多。
這日又是這樣,除了幾碟清爽的小菜動了一點(diǎn),余下的那些炙烤鹿肉、羊蹄皆是一動未動,張德勝還想再勸著皇帝進(jìn)一些,可皇帝卻徑直撂了筷子:“不用了?!?/p>
張德勝有些無奈,但也不敢多言,余光里瞥見那剛送來的紅木漆盒,才斗著膽子勸了一句:“萬歲爺,太皇太后給您送了糕點(diǎn)來,您要不要嘗一嘗?”
一聽是太皇太后送的,皇帝本已站起,瞧了眼那木盒,又坐了下去:“呈上來?!?/p>
紅木漆盒一掀開,一碟精巧的糕點(diǎn)映入眼簾。
“果然是馬蹄糕。”張德勝咧著嘴,樂呵呵地說道,“從前太皇太后知道您愛吃這口,宮里便隔三差五的做,剛才奴才還在猜呢,竟真的是!”
皇帝聞著那香氣,依稀想起了從前,食欲仿佛也被勾起了一般,夾起了一塊,不知不覺又夾了一塊,一碟糕點(diǎn)不一會兒便全用完了。
當(dāng)那玉著落了空的時候,皇帝一愣,不由得失笑:“皇祖母宮里的大師傅手藝好似又精進(jìn)了,從前他放的糖要多些,如今這口味倒是合適了。告訴皇祖母,朕用的極好,順便賞一賞這大師傅?!?/p>
張德勝也沒想到皇帝這么喜歡,只是一聽要賞這“大師傅”,又隱隱犯了難,躊躇了半晌沒敢應(yīng)聲。
“怎么了?”皇帝一眼便瞧出他有話要說。
張德勝連忙低下頭去:“這食盒,原是太皇太后叫柔嘉公主提來的。”
柔嘉,皇帝放下了筷子。
短短的兩個字在唇齒間打了個轉(zhuǎn),隱隱又勾得他有些頭痛,他站起身,南風(fēng)掀起了簾子透了一絲涼進(jìn)來,這幾日的煩悶才稍稍散了些:“她怎會在皇祖母宮里?”
“公主說是太皇太后身體不適,放下了東西便匆匆去侍疾了。”張德勝答道。
“皇祖母又病了?”皇帝皺著眉,“前兩日太醫(yī)院的院正不適剛來報(bào)過并無大礙么?”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風(fēng)一吹,難保又受不住了?!睆埖聞僬遄弥氐?。
皇帝看了眼那樹梢上的白雪,仿佛看到了皇祖母霜白的發(fā)髻,心中微微一慟,沉聲道:“取大氅來,朕親自去看一看。”
“嗻?!睆埖聞兕I(lǐng)了命,又問道,“那要提前去通傳一聲么?”
“不用?!被实劭粗悄竞械氐?,“朕只是看一看祖母。”
*
慶福宮里,柔嘉自打去了太極殿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
依著皇帝的脾『性』,收了糕點(diǎn)后少不得會過來慶福宮瞧一瞧。這一來,桓哥兒的事少不得要被擺到臺面上。
皇兄會怎么處置?
柔嘉實(shí)在想不透,還有那太極殿之事,令她實(shí)在琢磨不透,不由得想暫且避一避。
可桓哥兒怕生,她不過去了趟太極殿,再回來,桓哥兒便緊緊地黏在她身后,像條小尾巴似的,甩也甩不開,弄得她想回猗蘭殿去都沒辦法。
“姐姐有自己的宮殿,不能總待在這兒。要不然,我白日里過來看你一趟行不行?”她彎下身,好脾氣地跟蕭桓解釋著。
可蕭桓固執(zhí)起來也很有一套辦法,他只是扯著她的袖子,巴巴地看著她,便叫柔嘉軟了心腸,寸步難行。
太皇太后看著她們姐弟倆討價還價的樣子忍不住發(fā)笑:“他到底還小,一個人住在這里難免害怕,你便在這里住上兩晚,讓他適應(yīng)適應(yīng),正好也陪著哀家聊聊天,解解乏吧?!?/p>
她說著,便朝著身邊的老嬤嬤吩咐了一句:“芳淑,把那西稍間收拾出來?!?/p>
太皇太后既已發(fā)了話,她也不好推脫,只得道了謝,叫染秋回去取些隨身的衣物,暫且在這里住上一晚。
蕭桓直到這時才終于撒開手,翹著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纏人精?!比峒文罅四笏谋羌猓行o可奈何。
蕭桓卻十分得意,拉著她到園子里玩起了雪,一時間外面嬉戲玩鬧,顯得這院子也熱鬧了許多。
太皇太后難得心情舒暢,連氣『色』都好了許多。
玩鬧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日上中天,飯點(diǎn)將近了,眾人才散了開,太皇太后看著蕭桓額上亮晶晶的汗,叮囑著侍候的嬤嬤:“快帶去擦擦汗,換一身干爽的衣裳,省的吹了風(fēng)著涼。”
柔嘉也微微出了汗,臉頰白里透紅,像早春時分落了白雪的桃花一般,灼灼『逼』人。
“真好啊?!碧侍罂粗贻p的臉龐和玲瓏飽滿的身材,仿佛自己也年輕了不少,“你也去換身衣裳,歇一歇再來用膳?!?/p>
“謝皇祖母?!比峒蚊骖a微微泛紅,她被拘著久了,許久沒這樣玩鬧過,一時有些害羞。
皇帝進(jìn)來的時候,眾人已然散去,園子未來得及收拾,還有些『亂』,他微微皺眉,卻什么都沒說。一進(jìn)門,小太監(jiān)認(rèn)出了皇帝的身影,忙要去通稟。
可皇帝隔著屏風(fēng)看見太皇太后剛喝了『藥』,正在休息,便也沒叫驚醒,只是解了大氅叫張德勝拿著,自己在西三間轉(zhuǎn)轉(zhuǎn)。
張德勝知曉皇帝大約是憶起了從前,便聰明地沒跟上去打攪,難得歇了個晌,暖洋洋地靠在爐邊烘烤著寒氣。
慶福宮的布局一如十多年前,皇帝信步走著,處處都是回憶。他幼時因淘氣踩壞的竹蜻蜓還收在閣樓里,再往里去,他住過的西稍間的門上依稀還辨認(rèn)地出從前刻畫的字跡。
皇帝『摸』了『摸』那劃痕,手一用力,那門便被推了開,『露』出一角昏黃靜謐的室內(nèi)來,他自然地進(jìn)了門來。
大約是常常叫人打掃照看,室內(nèi)干干凈凈,散發(fā)著被褥在太陽下烘曬過的熱氣,暖洋洋的引得人想去躺一躺。
皇帝這幾日休憩的并不好,心里這么想著,便順勢躺了上去,完全沒注意到那屏風(fēng)后的窸窣動靜。
柔嘉方才熱出了汗,正站在屏風(fēng)后解著衣服擦洗,隱約間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忙攏上了衣服,再一回頭,昏昏暗暗的室內(nèi)并不見什么人影,猶疑了片刻她還是拉開了衣帶,將裙襖、中衣和里衣一一褪下。
熱帕子一擦過,細(xì)嫩的皮膚上生了些涼意,她身體微微一顫,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掩著胸口扶著屏風(fēng)悄悄探頭朝外看了一眼,外間卻安安靜靜,只有不知哪來的一絲風(fēng)輕輕搖晃著珠簾,聲音細(xì)碎,光影浮動。
她這才放下心來,覺得一定是這幾天憂思過慮,出現(xiàn)了幻影了。
慢吞吞擦拭了一番,怕著了寒,柔嘉隨手扯了件里衣披上,抱著衣服打算回床榻上慢慢地?fù)Q上。
合衣躺在床榻上的皇帝雖閉了眼,但鼻尖總是縈繞著一縷淡淡的香氣,無處不在地鉆進(jìn)來,攪擾地他又睜開了眼。
他細(xì)細(xì)地去聽,只聽得耳畔傳來細(xì)碎的珠簾碰撞聲。再一偏頭,卻從那迎枕上拈到了一根細(xì)長的黑發(fā),食指一繞,長長的纏在他指尖,沾染著一絲清淡的香氣。
是個女人的,皇帝神思微頓。
恰在此時,合攏的帷幔忽然被掀了開,一具柔軟的身體瑟瑟的傾了下來,猝不及防地貼向了他的后背。
溫?zé)岬募∧w觸碰到微涼的龍袍,兩個人俱是一怔。
柔嘉那一瞬間腦子里空空,不明白為什么給自己安排的房間里,榻上會躺了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待她反應(yīng)過來,立即便攏著衣服想翻身下去。
然而她一動,那原本背對著的人忽然翻過了身來,一把按住了她想逃的手臂,牢牢地掌控在她上方。
待看清了壓在上方那張冷峻的臉,柔嘉嚇得臉『色』煞白,僵持了片刻,意識到了現(xiàn)在的狀況,臉頰頓時紅的快滴血,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皇帝氣血上頭,看著身下這張紅白變幻的臉,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再一低眉,落到那起伏不定的胸口上,一眼便看到那夜夜入夢、攪擾了他許久的月牙胎記,腦海里一瞬間仿佛月涌平江,海水奔流,無數(shù)的惡念相繼迸出,喧囂嘈雜吵地他頭痛欲裂——
他沉著聲一把扼住了那細(xì)長的脖頸:“又是你?!?/p>
聲音低沉冷冽,又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一個“又”字,令柔嘉心『亂』如麻。
皇兄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所以那天在御花園才用那樣的眼神來看她嗎?
那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是信了忍冬的話嗎,還是說更早……早在那天晚上肌膚相貼之時便知道了呢,所以才捂住了她的嘴,不準(zhǔn)她喊出聲?
柔嘉來不及深思,便被迫隨著那收緊的手揚(yáng)起了頭。
他手腕極為有力,柔嘉被攥的幾乎快喘不過氣,纖細(xì)的手指試圖去掰開,然而稍稍一觸及到他的身體,一雙手腕便被他按的絲毫動彈不得。
頂著這樣銳利的目光,柔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忍不住想掙扎,可雙手的手腕皆被他攥著,她一掙扎,衣服滑落那胎記反而整個都『露』了出來,鮮紅的一點(diǎn)瑟瑟的在冬日里發(fā)抖。
日光移過了窗,房間里漸漸亮了起來。
柔嘉有些難堪地別過了頭,小聲地求他:“皇兄……皇兄你先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