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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節(jié)回京，依舊負責(zé)上林苑入陣營的訓(xùn)練?，F(xiàn)今金陵也已入夏，文瓏身體好了許多，軒轅舒常叫上他一道往上林苑去。
教練過騎兵，軒轅舒讓言節(jié)與文瓏二人陪伴，在上林苑閑步。
“最近泉亭王在干什么？”軒轅舒隨口一問。
但伴駕的兩個人都知道，這句絕不是隨口一問。
文瓏答：“聽聞大都是吟詩弄月，近日似乎是在府上作畫?！?/p>
“聽說泉亭王的畫是云燕一絕？”這句倒真是隨便一說，軒轅舒又道，“這兩國結(jié)盟之事拖到現(xiàn)在也差不多了，該是想個合適的理由拒絕巽國聯(lián)兵的時候了，趁現(xiàn)在弄他一副畫擺在宮里似乎也不錯。”
文瓏嘴角銜了一點笑意，“這畫陛下怕是不會想要?！?/p>
“畫而已，哪有什么想要不想要?！避庌@舒說。
文瓏道：“上次去時，臣正巧見泉亭王在作畫，畫的正是辰君的立像。聽他身邊的甘松說，這一副兩幅的不算什么，云燕王府里有一屋子的畫，畫的都是辰君一個人?！?/p>
“這倒實在是情深意重，”軒轅舒說，“不過，尉遲卿是怎么想的？”
“辰君自然是聽從陛下的意思?！毖怨?jié)道。論起來，太常是太尉部直屬的臣僚。
軒轅舒撓了撓頭，“她就沒點自己的想法？你看菲菲，為了玙霖不是跑到桐廬長跪?！?/p>
言節(jié)道：“陛下忘了，辰君是太常，不是郡主，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以我回來的這幾日看，辰君大概也不會有什么想法?！?/p>
“怎么說？”軒轅舒問。
言節(jié)答：“她似乎對唐子瑜很有些芥蒂?！?/p>
“這樣么。”軒轅舒不在意的答了一句，而后對他二人道，“巽國想要攻打離國的意思似乎十分堅決。”
文瓏道：“沒有君王不想金甌無缺?！?/p>
“朕在想該如何拒絕才妥當(dāng)?！?/p>
“陛下即便答應(yīng)，也無兵可用?！蔽沫嚨男?。
軒轅舒眼前一亮，“說得極是！巽國獨自是吞不下這塊肥肉的，朕剛剛打退離國大軍，此時無兵無糧就算想聯(lián)兵攻離也沒有辦法！”軒轅舒心情大好，“好久沒活動了，不群和朕賽次馬！”
言節(jié)對皇上的突發(fā)奇想已經(jīng)習(xí)慣，只是循例提醒：“玙霖不能騎馬?！?/p>
軒轅舒大手一揮，“朕知道，朕讓你陪著，至于玙霖么……跟在馬后面看著就是了！”
文瓏既好笑又無奈，似模似樣的拱手道：“臣謹遵圣意?！?/p>
皇上和太尉騎馬去了，文瓏獨自往上林苑行宮喝茶。茶喝了三道，賽馬去的兩人也回來了，看情形軒轅舒很是盡興。文瓏又回稟了兩句事，便要告退。
就在這時，忽然就聽見宮外“轟隆”一聲！
“還真是晴天霹靂啊?！避庌@舒望著外面的晴天說道。
話剛落下，緊接著天就黑了起來。
“看來是要下雷陣雨了。”言節(jié)說。
軒轅舒對文瓏道：“你等會兒再走，這會兒出去該淋雨受涼了。”
“今日御史臺還有事，這雨下起來也不會有定時。”文瓏道。
言節(jié)說：“上林苑有一輛我坐的馬車，是這陣傷了不方便騎馬讓他們備下的，你就先坐了回御史臺，一會兒再讓他們送回來便是?！?/p>
文瓏道謝，出門上了馬車。
言府的馬車上自然是有徽記的，也是讓大家出門不要沖撞了的意思。言節(jié)和言菲不常坐馬車，但言家趕車的把式卻很有水平，一路行得穩(wěn)當(dāng)。文瓏在車中端坐，盤算著御史臺的幾件事，另外雖說成親還有半年，不過各樣事情也該按部就班的辦起來了。
他正想著，突然不知哪里傳來破空之聲！聲音近在咫尺！軍中多年的經(jīng)驗，讓文瓏對這細微的聲音立刻做出判斷！閃身撞著異側(cè)的車廂而去！作為“劍履上殿”這項榮耀的佩劍，也瞬時出鞘！
定睛再看時，他已經(jīng)站在地上了，眼前除了破敗的車廂，被殺了的車把式，還有四個從上林苑護衛(wèi)他回去的侍衛(wèi)正在與刺客廝殺。
只看了一招，文瓏便知那幾個刺客都是老手，不是上林苑這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能解決的。
他一旋身便加入戰(zhàn)圈，刺客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時轉(zhuǎn)變了目標(biāo)。文瓏知道以自己現(xiàn)在的體力不能久戰(zhàn)，必須速戰(zhàn)速決。他錯步揮劍，劍走輕靈，黑色的皂衣帶起雨水飛濺，盤旋的水滴在下一刻已經(jīng)與鮮紅的人血混雜在一起。
還有三個。文瓏默念。他身子側(cè)翻，左手順勢撿起剛才被殺的那名刺客掉下的劍。那些刺客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文瓏一笑，“是殺錯人了吧？”
乘坐言家的馬車，又走得是上林苑的方向，自然會被人認作是太尉言節(jié)。而作為御史大夫的文瓏，早年從軍之時便以左右手都能持劍而為人稱道，更有敵手稱他為“雙刃將軍”，這一點在與他交過手的離*中無人不知。
完不成任務(wù)的刺客是沒有用的，即便殺錯了人，也要將文瓏殺死，才有可能將功折罪。
文瓏手持雙劍，如一只雀鷹在雨中回旋。一個。兩個。三個。
當(dāng)他垂下手時，地上只有四具尸體。上林苑護衛(wèi)他的騎士，有兩個傷勢較重。文瓏讓一個人留下陪他處理，另一個回到上林苑請人調(diào)查現(xiàn)場。
文瓏喘息未平，肺里寒一陣熱一陣，勉力拄劍站住。看來不免又要病一場了。他在心中苦笑。
“速去速回。”文瓏對要回上林苑的人說。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裹挾著風(fēng)雨直沖他后背而來。
竟然還留有后手！
在一呼吸的時間內(nèi)，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文瓏持劍便擋。
然而。
還是，慢了半分。
可那一劍卻沒有刺中他。
不知是哪里來的嬌弱身影，竟在那一刻擋在了他身前。
高手過招只要瞬息就夠了，眨眼間最后一名刺客已經(jīng)被文瓏手刃。他另一只手托住救命恩人的腰肢，是個有些面熟的姑娘。
“飛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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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數(shù)月前順手救起秦飛絮時，文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會被她所救。然而這個姑娘為何回出現(xiàn)在他從上林苑回御史臺的途中，文瓏臥病時仍在思考。
淋了一場雨，又經(jīng)過一番顫抖，他毫無疑問的病了一場。秦飛絮被即使趕來的言節(jié)等人救起，傷口雖深，但好在沒有傷到要害，此時就在文府上養(yǎng)傷。言菲對這個救了自己未婚夫的姑娘倒是感謝，不過難免對文瓏說了“不許為了報恩就以身相許”的話。對此文瓏不覺好笑，回她：“這世上哪個姑娘會想嫁個病病歪歪的人？也只有你這么傻?！毖苑浦挥幸痪?，“反正不許?！?/p>
文瓏臥病，言菲三五日都在文府上，對于兄長“還沒嫁呢，就不回家了”的嘲笑充耳不聞。這日言菲正看著文瓏喝藥，秋月進來稟道：“公子，泉亭王來了?！?/p>
“一個巽國的王爺來你這兒做什么？別讓人說你通敵賣國。”言菲素來不喜這位異國的王爺。
“陛下有所打算?！蔽沫嚿钜峦馀送馀垡性谲涢缴希砩嫌稚w了一條薄被。他對言菲說道：“你幫我去后廚看看紫蘇粳米粥好了沒有?！?/p>
言菲從后門去了。
一晃眼秋月便引了唐瑾進來，他雅步雍容，著了一件很清凈的三綠色深衣，卻只往料子上一打眼就知道這浮光錦緞的衣服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若再論上他腰間的蓮蓬古玉腰帶，少說也是萬金之?dāng)?shù)。
秋月手里抱著一個黃楊木盒子，見公子打量了一眼，福了身抱過去給文瓏看，“是王爺送來的鹿茸，看這皮色茸毛是上好的花鹿茸呢?！?/p>
“鹿茸治寒癥，對傷口愈合也很好?！碧畦馈?/p>
文瓏病容憔悴，卻是比前幾日好了不少，說話間是素日的溫雅：“看成色太醫(yī)院也不多有，這是從云燕帶來的？”
“本來以為帶著麻煩，沒想到能派上用場。”
文瓏讓秋月收了，請?zhí)畦拢敖袢赵趺礇]和辰君一道？”
唐瑾拂衣入座，笑道：“之前長寧郡主長跪桐廬，可是羨煞我！”
“辰君若如此，你可舍得？”文瓏笑問。
唐瑾斂容，“自然舍不得?！?/p>
“辰君常道我與長寧情深，卻不想你心疼她更甚，好比這鹿茸……”
“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p>
“她心里未必不知道，只是不敢想?！?/p>
“我能明白，畢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她不敢信我也是當(dāng)然?！?/p>
“其實你也知道，讓她信你不是難事，你只要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p>
“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p>
“在她那里可從沒有過去。”文瓏道，“你是怕她揪心也好，怕她多心也罷，你若不說出來，這件事在她那里恐怕永遠都不會過去。再者，以現(xiàn)在的情勢，你早晚會娶她過門，又何必瞞她？”
唐瑾道：“也并非是存心瞞她，只是事情已經(jīng)過去，再說這些也無多用處。且以她的心性，便是說了也用處不大，徒生芥蒂。”
“辰君心思細密，確實如此。不過，你既然想得明白，又何必羨慕？”
“你可不知，前兩日甘松的話說造次了，我正沒法賠罪?！碧畦獙⑷涨爸e稱家妹送信的事說了一遍，又道：“甘松雖是為了我好，卻沒有想從云燕而來的信使，怎么連通關(guān)文牒都沒有換？辰君必是起疑，這些天對我都不冷不熱的。”
文瓏會意，“下月就是觀蓮節(jié)，不如帶她去泛舟賞荷？既然有些事不能說，不如借此疏散心結(jié)?！?/p>
“這倒是個主意。”
說完此時，文瓏又道：“云燕的信使這幾日又該到了吧？你我兩國使節(jié)往返數(shù)次，雖無聯(lián)兵之約，但和親的事總算是要敲定了。再來就是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恐怕再過不久，辰君就要隨你去云燕了?！?/p>
“我只望她能真的心中歡喜和我回去?！碧畦溃安徽f這個了，日前那個為你擋了一劍的姑娘，聽說長相不俗？”
文瓏朗聲笑道：“難怪辰君不信你，早聞泉亭王在云燕極是風(fēng)流！”
唐瑾亦笑，“我在云燕就如你在金陵，所謂風(fēng)流之名，可不是自己想的。再說，你可不要害我，那些不過是逢場作戲。剛才算我多嘴罷！”
這方話音剛落，秋月來道：“秦小姐過來要見公子。”
“她傷還沒好，過來做什么?！蔽沫囌f著已經(jīng)讓秋月為自己穿戴整齊。
飛絮由一個小丫鬟扶著進來，她手撫在胸腹之間，想是傷口還痛。唐瑾打眼看過去，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可那柔弱之后卻透出一股隱隱約約的冷艷。他瞧著文瓏，對他使了個眼色。文瓏會意，含笑點頭。
“那我便先走了?！碧畦f。
文瓏道：“秋月，送送王爺?！?/p>
秋月送唐瑾出去，房內(nèi)文瓏請飛絮坐了，悉心問詢傷勢，又道：“不是已經(jīng)讓人送你去徽州了，你怎么又回來了？”
“是，我到了那就留下了，可是……多了我畢竟多一口人吃飯，我又不比男人身強力壯，所以……我沒有辦法，只能回來。”飛絮說著說著禁不住哭起來。
文瓏讓人遞了帕子，“也罷，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總歸找個人家做下人總使得?！?/p>
文瓏道：“既如此，不如……”
“他走了嗎？”言菲恰巧進來。
文瓏接續(xù)著剛才的話說：“不如你到言府幫襯?！?/p>
言菲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略一問過也覺得妥當(dāng)，當(dāng)即對飛絮說：“你就到我們府上，也不讓你做那打雜的活兒，我哥少幾房妾侍，你又總歸是要嫁人的，嫁給那山野小民哪有做太尉的妾侍風(fēng)光體面？”
文瓏失笑，心道菲菲安排得倒快，連問過不群的意見都省了。
飛絮嚇得連忙跪下，又扯了傷口。言菲扶住她，“你這是做什么？你救了瓏，又做我的小嫂子，這不是正好？”言菲毫不在意的在外人面前稱呼文瓏的名諱。
“我、我不敢想！”飛絮慌了神兒。
文瓏安撫道：“這幾日你先在我府上安心養(yǎng)傷吧。菲菲，你就算是要給不群納妾，好歹也先問過他。即便不問過他，也該問飛絮的意思?！?/p>
“橫豎就是多個女人，有什么好問，難道我給他納的他還敢不滿意？”言菲道，“至于飛絮，哪有比這更好的去處？”
文瓏輕笑出聲，對飛絮說道：“你別著急，一切都依你的意思。不然你去言府上做個大丫鬟也使得，不群平日多不在府里，做他貼身的大丫鬟倒是很清閑。”
“我……那個，”飛絮怯怯的問，“我……可以不可做公子的丫鬟？”
文瓏還沒說話，言菲就拍了桌子，“不行！”
飛絮一下子就被嚇得縮到椅子里。
言菲略覺尷尬，“反正、反正不能在瓏身邊！你要是不想跟我哥，就跟著我好了，我每天帶你好吃好玩！”
面對明顯的誘哄，文瓏故意說道：“你的丫鬟若是貼身的可要陪嫁進來，按照規(guī)矩主母的陪嫁丫鬟可做媵妾?！?/p>
“那不成！”言菲立刻反對。
看著言菲著急，文瓏反而樂了，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的軟榻上。他這邊對飛絮說道：“你先安心養(yǎng)傷，等你傷好了，有什么主意我都替你安排?！?/p>
飛絮唯唯諾諾的答應(yīng)了，文瓏讓人送她回房，就此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