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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漓早上醒來時天才剛剛破曉。
踩著拖鞋,一個人走到了醫(yī)院旁邊的小花園。
走過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坐在了一張長椅上。清晨里的空氣是甜的,風(fēng)輕輕地拍打著臉頰,帶來絲絲涼意。
“嗡———”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著,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的號碼。
顧清漓看到號碼的歸屬地是南城時眼神閃了一下,滑動了接聽鍵。
“哪位?”
電話那邊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顧清漓還以為是哪個人的惡作劇,剛想掛斷時,那邊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阿貍,是我?!彼粕介g霧氣朦朧的空靈嗓音透過話筒傳出來,夾帶著絲絲電流,“藍夕。”
顧清漓的耳朵開始發(fā)麻,手指輕顫,錯愕之后眼睛里慢慢聚集了一層水霧。
“南城一中放暑假了,我現(xiàn)在在櫻洲,你住院了對嗎?”
“嗯。”哽咽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花園里回蕩,顧清漓抹掉了要溢出來的眼淚,問她:“我現(xiàn)在能來找你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顧清漓急匆匆的上樓換掉了身上的病號服。洗了一把臉,有些散亂的頭發(fā)扎成了馬尾。
正值高峰期的時間,地鐵車廂內(nèi)人擠人。顧清漓站在最角落里,一只手抓著旁邊的欄桿,一張臉上掛著笑意。
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微光閃動。
藍夕是她在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在南城醫(yī)院附近認識的好友,那是顧清漓生病后,第一次主動與人交流。
因為她身上穿著的紅白色的,南城一中的校服。藍夕曾和她在同一所學(xué)校,同一個年級。
“櫻洲精神衛(wèi)生中心,開左邊門………”
顧清漓聽著廣播聲,擠出人群,下了地鐵。
今天的陽光比往日更加明媚,灑在人的身上卻并不灼熱,溫暖如春。
顧清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醫(yī)院門口的藍夕,她長得很漂亮,個子很高。
健康紅潤的膚色,櫻粉色的嘴唇,總是亮晶晶的眸子。黑長直的頭發(fā)扎成高馬尾,身上依舊是那一件紅白色的校服。
藍夕看向顧清漓,伸出胳膊對她招了招手,笑意盈盈。
顧清漓站在原地,看她臉上的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藍夕不生氣了嗎?
去年她們大吵的那一架,顧清漓說了極為過分的話,藍夕整整一年都沒再來找過她,也沒再給她發(fā)過信息,打過電話。
顧清漓過年回家的時候,因為害怕自己的詛咒真的害死了藍夕,她偷偷的去學(xué)校看過她。
教室里的藍夕對著其他人也笑得溫柔開懷,她的身邊總是跟著許多的同學(xué)和朋友。藍夕是鮮活的,這種感覺,格外的吸引顧清漓。
“阿貍!”
藍夕的呼喚聲將顧清漓從回憶里拉了出來,她朝著顧清漓奔來,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里。
聞著她身上的味道,顧清漓的鼻子有些酸。
太好了,藍夕沒有生氣。
她還愿意見她。
手腕被拉起,藍夕帶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經(jīng)過了好幾個十字路口,來到了一家奶茶店門前。
甜膩的味道鉆進鼻腔,推開門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兩杯森林玫果。一杯熱的,一杯冰的,不用打包。”
顧清漓反手牽住藍夕的手腕,摸出手機掃碼付錢,拉著她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藍夕的胳膊肘撐在桌面上,兩只手托著臉,打量著面前的顧清漓。
“你今天沒有穿長袖?!?/p>
顧清漓的手一頓,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印花t恤笑了一下:“和你出來用不著遮掩?!?/p>
藍夕問:“你后來去找祁鶴了嗎?”
祁鶴?
顧清漓的笑僵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藍夕,“你怎么知道祁鶴?”
她從來沒有跟藍夕說過。
“夢里。”藍夕摸了一下她包著紗布的手背,語氣嗔怪,“反正我就是知道!”
“四月份的時候去了他的學(xué)校,現(xiàn)在………他就在京西,他晚上下班了會和郝瑞澤一起來醫(yī)院看我?!?/p>
營業(yè)員將兩杯果茶放到了兩個人的桌子上,走的時候奇怪地看了顧清漓一眼。
顧清漓插上吸管,藍夕歪頭看著她,“那你會表白嗎?”
表白?
她搖了搖頭,“他馬上就要去上大學(xué)了,而且………”
“嗯?”
顧清漓搓著吸管的包裝袋,語氣有些苦澀,“我還要治病,沒精力談戀愛?!?/p>
她病得很重,有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一輩子都當一個瘋子。
媽媽說過,沒有人會去喜歡一個瘋子。
“談戀愛怎么不能治病了?”藍夕有些不認同地看著她,“說不定還是一劑良藥呢!沒辦法,誰讓我膚淺。”
顧清漓失笑,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的山楂水。
藍夕看了一眼鐘表,已經(jīng)十一點了,她該回去了。
兩個人走出了奶茶店。
營業(yè)員抬頭看著顧清漓的背影,走到桌前,收掉了那杯空掉的奶茶杯。
另一杯插著一根吸管,里面裝著滿滿當當?shù)募t色液體。
他將一口都沒動過的果茶扔進了垃圾桶,心里忍不住地在想,好奇怪的一個女孩。
轉(zhuǎn)念一想,附近是精神病院。
突然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可惜了這樣漂亮的姑娘,變成了這樣一個神神叨叨的精神病。
藍夕把顧清漓送到了地鐵站,看著她走上了地鐵。
地鐵的兩扇門緩緩關(guān)上,在地鐵呼嘯而過時,顧清漓隱約看到藍夕的身體漸漸變得越來越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她拉著扶手,晃了晃有些暈沉沉的腦袋。
嘴唇彎著,顧清漓的口腔里還彌漫著酸甜的味道,心中的郁結(jié)因為藍夕的出現(xiàn),消散了一些。
地鐵穿過黑暗的隧道,昏暗的車廂突然變得一片亮堂。
顧清漓抬起手,陽光剛好落在了那片猙獰的疤痕之上。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黑暗會過去的,太陽也總會來的。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