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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謝鉉給江月凝帶了龍須酥之后,江月凝便明白他大約不會因為玉姬而找她的不痛快了。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她經(jīng)常往香料鋪子那邊去,看看她最近調(diào)制的香料賣得如何。
反正在侯府閑著也是閑著,管家的事情有婆母在,且婆母似乎并不會怎么將她拘在侯府,每次請安之后,都由著她做什么。
這可比在衛(wèi)國府的時候好上太多。
她心里對丹陽郡主生出感激之情,于是想著去香料鋪子里,親自給丹陽君主調(diào)制香料,算是盡一點兒媳的孝心。
今天江月凝剛到鋪子不久,就見柳二娘要去京郊之外的李家莊,說是去那邊的村子找村民收購一味生長在附近的香料。
李家村離京城不遠(yuǎn),來回只需要半天的時間。
江月凝聽了柳二娘的話,心里生出了點心思,她放下手中的小稱,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道:“我也一道去?!?/p>
如今距離她離開京城,已經(jīng)過了四年多的時間,眼下有這個機(jī)會,她自然是心動的。
柳二娘想著本也不遠(yuǎn)的地方,于是答應(yīng)了江月凝,帶了幾個伙計一同出了城。
城外的秋天比城內(nèi)的明顯,官道兩旁的樹葉已經(jīng)發(fā)了黃,風(fēng)一吹過,樹上的葉子簌簌地往下落,接著又被馬車的車轅碾進(jìn)塵土里。
江月凝看著那些落葉,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雖說她想過三年之后就會找個機(jī)會與謝鉉和離,可是和離一事不是她說得算,就算侯府想要放人,可是衛(wèi)國府會輕易放過她嗎?
再者她一個女子,在這世道上真的容易生存嗎?
“二姑娘,你在想什么?”柳二娘見江月凝在盯著外頭的樹枝發(fā)呆,面上隱隱露出愁容,于是出言相問。
和離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同所有人說的,江月凝搖頭,輕聲道:“沒什么,只是看著這些空中的落葉,一時之間生出傷春悲秋的感覺來,所以心里有些感慨?!?/p>
柳二娘是個樂觀的性子,想到江月凝雖表面嫁的風(fēng)光,可有那樣的夫君,背地里說不定是不快樂的,于是她笑道:“二姑娘看著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人,沒想到也會如此,不過這些樹木來年有的是機(jī)會重新長出許多的綠葉來,二姑娘倒是不用替它們感傷?!?/p>
江月凝聽出了柳二娘是借著這樹葉在勸慰自己,于是淺笑道:“是啊,等來年,又會是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春景?!?/p>
眼下離她用三年無所出的理由求和離書還早著,倒不如先過好現(xiàn)在的日子,說不定這三年中會有許多和離的機(jī)會也不一定。
其中那位外室就是一個機(jī)會,謝鉉三天兩頭往那外室所在的莊子去,指不定那外室很快就會有身孕,屆時她再旁敲側(cè)擊地提醒謝鉉,將人接進(jìn)府中養(yǎng)胎。
等孩子生下來,也算是廣陽侯府的長孫,婆母一高興,待那外室的態(tài)度定會好上許多,她再在府上犯幾個不痛不癢的錯誤,惹了婆母的厭棄,和離一事或許會更加順利。
柳二娘見江月凝緊皺在一起的眉毛逐漸松開,便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她同情江月凝嫁給廣陽侯世子,但是因著身份卻不能說什么,只能用旁的東西來寬慰她一二。
馬車在路上行了大約一個多時辰,終于是到了李家村。
柳二娘下了馬車,又和冬枝一起把江月凝扶了下來。
下了馬車,江月凝就聞到風(fēng)中有野菊的清香,她順著那香味飄來的地方看去,卻見李家村背后遠(yuǎn)處的山坡上,星星點點的黃色點綴成了一片。
她的眼中露出驚喜,道:“竟沒想到這里還有這樣一片野菊。”
柳二娘去找村民收購附近山上采到的香料,因著她還需要些時間與那些村民談價錢,加上她覺得江月凝的身份去村民的家中有些不合適,便道:“二姑娘若是喜歡那片野菊,可以帶著冬枝和夏星去采一些,這野菊用來制香也是不錯的。”
去年的時候,柳二娘來這邊找李家村的村長談收購香料的事情,她就曾順便采了一些野菊回去,自己試著用野菊制香,雖然沒有什么特別的效果,可是那香味聞著讓人心情都能好上許多。
只是后來忙起來,所以漸漸忘記了李家村后山坡上的那一片野菊。
她制香的水平不如江月凝高,若是江月凝采了野菊回去,說不定能調(diào)制出上好的香。
只可惜這些野菊的花期很短,沒幾天就謝了,而且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不然她早就讓人來采了。
江月凝本也想去那山坡上看一看那些野菊。
見柳二娘往村里去,她便帶了人選了一條羊腸小道,前往村子后面的山坡。
走了沒多久,她們總算到了山坡的腳下。
這個山坡另一邊的一小塊地被村民開墾出來種地,不知是何原因,留下大片的地方?jīng)]有開墾,任由那些野菊瘋長。
江月凝提著裙裾往半坡的地方走去,鼻間充盈這菊花的清香,她站在中央,迎面對著風(fēng)吹來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花香盈滿了整個胸腔。
突然耳邊聽見急促的馬蹄聲,她睜開眼睛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道影子騎著黑色的駿馬從山坡上下來。
馬蹄濺起花葉,有花瓣被風(fēng)送到了她的身邊,她眼睛微瞇,等看清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時,面上的神色微微一愣。
竟是謝鉉。
馬上的男子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江月凝。
她的周身都是被馬蹄揚起的花瓣,藕粉色的發(fā)帶跟空中的花瓣糾纏在一起,身下的裙裾被風(fēng)吹起,像是一朵綻開的芙蓉。
馬在距離她只有一丈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謝鉉勒住韁繩,馬蹄高高地?fù)P起,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江月凝。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站在馬前的少女,睨了她一眼,道:“你怎么在這里?”
這話頗有質(zhì)問的意思。
江月凝不解地仰頭,正想回他,突然聞到空氣中有血腥味。
她在制香上有天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鼻子比常人的要靈敏許多,不管是什么味道,只要露出了一點,她都能聞出來。
謝鉉這是受傷了?江月凝暗暗打量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面色如常,只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妾身在府上呆久了,所以出來散散心?!?/p>
這個回答江月凝也不知道他滿不滿意,總之她不想過多地同他交代什么。
見謝鉉聽了她的話并未說什么,她便識趣地往一旁讓開,一幅要給他讓道的意思。
見狀謝鉉皮笑肉不笑道:“這里離京城那么遠(yuǎn),你能散心散到這來,倒是稀奇。”
江月凝習(xí)慣了他這樣的語氣,不欲與他糾纏,且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江月凝不想去猜他好端端地怎么受傷了,只想著他再同自己耗下去,他身上的血估計會越流越多,只好道:“世子若是不喜妾身在這里,妾身這就回去?!?/p>
說罷轉(zhuǎn)身要離去。
然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一瞬間,身后原本坐在馬背上的人卻從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
“砰”地一聲,揚起地上的落花。
江月凝一回頭,就看見穿著錦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身下壓倒了一片野菊。
看著那被壓在地上的野菊,江月凝的面上露出可惜的神情。
她沒想到他連這么一會兒都堅持不住。
對方好歹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她總不能將人扔在這里不管,可是她和冬枝夏星三個估計沒那個力氣將他帶下去。
站在一旁的冬枝和夏星早就被這樣的場景嚇到了,直到聽見江月凝平靜的聲音,這才回神。
“冬枝,你去山下找柳姐姐,讓她帶幾個強(qiáng)壯點的村民上來抬人。”
吩咐完她便在謝鉉的身邊蹲下,想要查看他身上的傷勢,沒一會兒就在他的小腹上看見了傷口。
因著他今天穿的是玄色的錦袍,不細(xì)看還發(fā)現(xiàn)不了。
她看了看守在謝鉉身邊打著響鼻有些焦躁的馬,站起身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臉以作安慰。
這馬因為成親那天駝了她,便認(rèn)出了她,漸漸在她的撫摸之下也逐漸平靜下來。
好不容易找了個村民將人抬了下去,很快安置在了與柳二娘相熟的一位村民家中。
“二姑娘,這是怎么回事?”
柳二娘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男人,不解地問江月凝。
江月凝知道柳二娘沒認(rèn)出謝鉉,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也不想將柳二娘牽連進(jìn)來,只好道:“是我認(rèn)識的一位朋友,柳姐姐你先帶著夏星回去,我不能丟下他一人在這里,等明天他醒了,我再回去?!?/p>
至于侯府那邊,她只能讓夏星謊稱自己回了衛(wèi)國府,在那邊留宿一晚。
方才已經(jīng)有村里的大夫來給謝鉉瞧過了,說是傷口不深,就是血流得有點多才會昏迷。
她拿著帕子給他擦干凈臉上摔倒時沾到的泥點,她本該將謝鉉受傷的事情告知侯府,可不知為何,她選擇了先瞞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夏星已經(jīng)跟著柳二娘回城了,眼下就算是后悔也沒用。
只能等著謝鉉醒來,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