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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回來救傅驚塵?
花又青也說不清。
她如今已經成功混入玄鸮門中,亦順利找到和大師姐相貌相似、或許還會有血緣關系的溫麗妃,也終于大致摸清楚此時金開野的脾性。
只需通過考核后,就能順利進入內門,毋需再依托傅驚塵做幌子。
做了內門弟子,活動范圍更廣,權利也會稍稍大些,能做的事情也更多。
那為什么還要回來呢?
她現在甚至沒有打敗那黑影的勝算。
花又青心中惴惴不安,她開始嘗試為自己的行為尋找更多合適的理由,比如那個黑影和當初定清師尊封印之物間的聯系;需要確認那黑影究竟是不是掙脫了封印,她是清水派的弟子,對此有著義不容辭的責任;
比如,她現在還是孩子形態(tài),多一個能打的幫手,總好過單打獨斗;傅驚塵此人身手了得,她既已取得對方信任,便不能如此輕松放棄。
再比如……
她可以找出很多,然而心知那些全是假的。
同情,憐憫。
這才是真實原因,是她會茫然的因素。
同情一個大魔頭,同情一個二十年后會囚禁她、拿她做鼎爐、甚至會殘忍吃掉她的大魔頭。
人和豬蹄能談感情嗎?被吃的豬蹄會同情人嗎?
可是。
花又青想,傅驚塵不應當死在這里。
這雖是幻境,但他方才舍身斷后不是假的,誤將她視作親妹妹而照顧的兄長之情不是假的。
他也是人,現在也沒有害人。
著實沒有必要死在這里——
花又青想要他活著。
只是單純地想要他繼續(xù)活下去。
這才是促使她下定決心掙脫金開野的原因。
沉思間,金開野已挾持她到了洞口。
前方豁然明亮,覆蓋一層薄薄飛瀑,濃郁的水腥味,嘩嘩啦啦,裹挾著冰塊兒跌落,沖擊下方的石頭,源源不斷匯入河流。
原來這墓穴的另一個出口竟被小瀑布所遮蓋。
金開野是體修,水性談不上多么好,外面河水又是刺骨寒冷。將花又青放下,繃著臉,解開外套,要花又青摟住他脖子、掛在他胸口,好用衣服裹緊她沖出去。
寒冬臘月的冷水,金開野想,自己浸一下不要緊,花又青一個小孩子,怕是受不了。
花又青還想往回跑,被他攔下:“你瘋了?”
她急促:“我要救我哥哥?!?/p>
“你一個小孩能幫上什么忙?”金開野眉頭緊皺,低頭去抓她,毫不設防地被花又青幾手靈活點了麻穴,他震撼,不自覺后退兩步,捂住胸口,叫她名字,“傾傾?。。 ?/p>
“我不是你妹妹傾傾,我叫傅青青,”花又青后退兩步,認真地說,“等我救出哥哥后,一定會去找您——金宗主,這個時辰,溫宗主大約已經醒了。以她的性格,定然還
是要焚城的。您是做大事的人(),不必執(zhí)著地在活人身上尋找已故之人的幻影。”
金開野一愣?()?[()]『來[]#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他抬手,想要觸碰花又青,但她已如靈活小鹿,自他掌下脫離,折身往墓室深處而去。
花又青飛快施咒,狠心劃破手掌,待奔跑至黑影前,奮然出手,凝氣聚血,攻擊黑影。
只想這妖物同屬陰邪。
幸好此招有效,那黑影沾了血,慘叫連連,急速后退。
她賭贏了。
墓室搖晃的越來越劇烈,掉落在地的石塊兒也越來越大。
花又青咬緊牙關,顧不得傅驚塵罵她那句蠢貨,扶起重傷的他,兩人踉蹌著往出口處跑,一路疾奔,再至小瀑布前。
金開野不在這里,多半是趕去處理焚城之事。
一個和親妹妹相似的替代品,和滿城無辜的百姓和弟子,她知道對方能分辨清。
傅驚塵死死握住她的手,只是因失血過多有些脫力,幾次都未握緊。
花又青低頭,看見他手掌發(fā)白,指節(jié)幾乎沒有什么顏色。
第一次注意到,他一雙手上滿是疤痕,像被生手劈壞的木頭。
一聲不吭,他解下腰間束衣帶,拆掉一條,將自己和花又青的手腕用腰帶綁在一起,再開口,聲音都是散的:“抓緊,免得被水沖走?!?/p>
頓一頓,傅驚塵又說:“蠢不蠢?還回來做什么?”
花又青委屈:“我在救你?!?/p>
“它不會殺我,”傅驚塵簡單,“我若死了,它也活不了?!?/p>
花又青微怔。
他從何得知?
“你們……什么關系?”
“問這些做什么?”傅驚塵唇色也白了,咳了兩聲,唇角又染了血,“我發(fā)現你總有許多不符合年齡的問題,之前只當你早慧。”
“好奇嘛,”花又青飛快轉移話題,“原來你綁了兩根束腰呀,難怪不怕我拽掉你褲子?!?/p>
“這個時候別說些無用的,”傅驚塵捂住她口鼻:“閉氣?!?/p>
干凈利落地抱著她沖入瀑布,冬水混雜著破碎的冰碴,冷到花又青牙齒都在打顫發(fā)寒,更要命的是傅驚塵內臟在急劇出血——同黑影交戰(zhàn)的那幾下,令他不可避免地受了重傷。
幾乎憑最后一口氣,下墜至溪流后,碎石撞斷他的腿,傅驚塵一聲不吭,飛快解開兩人手腕綁帶,拼了最后一口氣,將花又青拋到岸上,他自己卻再也抓握不住,任憑著溪水漂流,滑下去。
花又青連斗篷也顧不得脫,就要往水中跳,卻被一人攔?。骸安灰四悖俊?/p>
王不留青著一張臉,攔下她后,徑直跳進水中。
幸而如今尚不是汛期,傅驚塵飄得并不遠,但王不留年紀還小,身量未足,細細瘦瘦的少年,還是費了一番力氣,好不容易才將他救上了岸。
花又青叫一聲哥,又向王不留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王不留哼一聲,掐訣烘干三人,提醒:“你快扶他下山,溫宗
()主已經開始著人焚山了。”
花又青驚愕:“妖尸源頭已解,只需等葉宗主的藥來,就能完全化解尸毒,為何還要焚燒山脈?”
“人倒是能用藥救,可這么多飛禽走獸呢?就連螞蟻都中了妖尸毒,追在人后面跑,咬得我孫師兄滿屁股血,”王不留催促,“快下山,去鎮(zhèn)子上,葉宗主在那兒救治弟子?!?/p>
留下這一句,他匆匆離開,不忘嘲諷花又青:“回去后記得好好練習,連自己哥哥都救不了,廢物。”
花又青默念靜心訣,忍住打爆他頭的沖動。
此人心腸不錯,只是嘴巴略有些壞。
她稍稍緩了緩,失血令人頭昏腦漲,方才又運氣擊打那黑影,情急之下,基本沒給自己留退路。
傅驚塵的情況要糟糕很多,花又青久沒見過這么慘的內傷,傷得像曾被小師弟一屁股坐碎的豆腐。
她臉色發(fā)白,幾乎耗光全部氣力,也只能暫且止住他的內臟繼續(xù)出血,至于那些已受損的地方,暫且無能為力,只能等她恢復體力。
手掌心的傷口隱隱撕裂,她也不浪費,壓在傅驚塵唇上,喂給他一些,直到感覺整只手掌發(fā)涼后,才停下,草草止血。
幸好多吃了那些甜點,不然現在已經力竭了。
花又青緩上許久,單手撐著地面起身,扶著意識朦朧的傅驚塵,一步一步,艱難下山。
天光熹微,露水濃重,葉尖凝肅霜。
花又青凍得瑟瑟發(fā)抖,一步一步走得腿都發(fā)抖,只能依靠說話給自己鼓氣,捱過去:“傅驚塵,你心眼太多了?!?/p>
他聽不到,身體發(fā)燙,應該是在發(fā)燒。
“……別以為我不了解你,嫉妒心強,就算是要當’干哥哥’,你也嫉妒;金開野想認我做妹妹,你還諷刺他諷刺我,”花又青模仿他的語氣,“‘你倒是挺會認哥哥’,哼,別以為我沒注意到,都快酸死了,好大的酸醋味?!?/p>
傅驚塵不說話,他身體燙得像個大火爐,誤打誤撞,倒是驅散了花又青因失血造成的寒意。
她繼續(xù):“看到那個黑影,你一點兒也不慌張,因為它早就跟著你了,對吧?我就知道,能被人稱為魔頭的,肯定和妖魔間有點小九九……你早知它會趁虛而入對不對?你甚至都知道它殺不了你——所以你今天一反常態(tài),甚至還主動要金開野幫我簽名,也是因為你想培養(yǎng)我和他的感情,從而利用他——對不對?”
腳下踩到松動的石子,花又青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她穩(wěn)住身體,謹慎地又下一步:“我就知道,你心眼子多,你知道金開野會單獨來救我們?!?/p>
天將亮未亮時,霧氣最濃,霜寒露重。
花又青的裙擺被草葉上露水浸透,膝蓋漸漸開始發(fā)痛。
這就是身體的弊端,不抗凍。
她聽見傅驚塵呢喃幾句,額頭冒冷汗,眉頭緊皺。
湊過去細聽,聽他一直在叫娘。
娘,腸子流出來了……好痛。
花又青怔忡,垂下眼,扶著他,小小身體快被壓壞,猶堅持托著他下山。
她自言自語,有些憂愁:“算了,我算是著你的道了?!?/p>
“你不會死的,”花又青鄭重說,“傅驚塵,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你會長命百歲,永永久久地活著?!?/p>
你會成為讓我討厭的大魔頭。
而不是死在這寂靜的寒冬清晨。
北風卷草上枯雪。
傅驚塵在劇痛中難得做了完整的夢。
夢中是家門被屠那一日,這一次,趕在大火吞沒房子前,他沒有痛暈,而是及時爬入妹妹房間,將襁褓中的妹妹抱走,帶到破廟里。
夢見他將自己跌落在外的腸子塞回腹中,看著它們自動歸位。
襁褓中的妹妹餓到不停地哭,他便咬破自己手指,用手指鮮血來喂養(yǎng)妹妹。
傅驚塵是被大師測算出的孤命。
所謂孤命,乃上天注定,一生孤苦,親近之人皆死于非命。幼年滿門被屠,將來亦將無伴侶、無子嗣,后繼無人,孤獨終老。
正統(tǒng)門派都不會收他這種人做弟子,卻是天生做殺手的好料子。
那個黑影,在傅驚塵第一次吃下搭檔的肉后出現。
看他痛苦嘔吐,那黑影發(fā)出嬰兒般的笑聲,蠱惑著他,說人心如此,做人哪里有做魔來得痛快?不如隨他而去,孤命亦能長生,亦能享盡人上人之樂。
只要他不動情。
「這一世注定是孤命,愛你的、你愛的,最終都會離你而去,做人實無趣味。不若隨我修行,拋下道法,同我一起逍遙而行?!?/p>
「人人皆是肉體凡胎,愚昧無知,為點蠅頭小利就能爭破頭……不停繁衍,濫殺動物,砍伐山林,著實自私卑劣至極?!?/p>
那黑影鼓動他,誘惑他,說服他一同挑起戰(zhàn)爭,讓人類自相殘殺,從那些死去生靈中滋養(yǎng)自己的生命——這難道不是一件幸事?
不。
不是。
夢中傅驚塵說。
他不信什么天道注定,更不信自己是孤命。
——妹妹還活著。
他還有一個妹妹。
妹妹青青尚在人世,足以證實所謂“命中注定”不過虛妄之言;退一萬步,即使“孤命”為真,她的生存就證明,命是可以改的,上天的旨意也是可以違背的。
事在人為,人力能勝過所謂的天道;若天要他傅驚塵孤獨一生,他便要逆天改命——
他不認命。
劇痛將他從夢境中生生剝離,傅驚塵咳了一聲,睜開眼,感覺胸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
滿目天光大亮。
周圍滿是苦澀的中草藥味道,悠然散開,如一層層蕩起的漣漪。
如今他躺在葉靖鷹的藥房中,久睡后,雙目未完全恢復,朦朧間分辨不清遠近前后。
“傅師兄,你別咳了,”王不留走過來,打著哈欠,眼下烏青,提醒他,“你的心肺都破了,再
咳,會死的?!?)
傅驚塵問:“多謝小師弟——青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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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留面露難色,眼神游離:“傅青青???她……她去煎藥了?!?/p>
“什么藥?”
“……就是給師兄您的藥啊,”王不留后退,“我去看看好了沒??!”
話沒說完,他落荒而逃。
腳步急促,心慌意亂,走出幾步,怕傅驚塵追出,回頭看,確定無人后,方松口氣,放緩。
是了。
王不留暗笑自己。
他傷那么重,怎么可能起的了身。
待走到葉靖鷹煉藥的房門外,王不留頓住腳步。
隔一層木門,其中的悶聲迢迢傳遞出。
篤、篤、篤。
規(guī)律沉悶。猶如棺材木磕碰著地面。
王不留默然立在門口,無聲嘆氣。
傅驚塵身上的妖尸毒比常人嚴重許多,不知又和什么妖物打斗,傷及心肺,現如今命懸一線。就連葉靖鷹都在驚奇,正常情況下,他早該死了,不知為何,始終吊著一口氣,沒有命喪黃泉。
金開野的傷也不輕,他竭力阻止溫宗主焚城之策,更是舍身阻止溫宗主殺掉那些剛被妖尸咬傷的普通弟子——最后只燒了半邊青龍山,以除那些攜帶妖尸毒的獸。
他卻因去妖尸群中救人而身受重傷,脊柱斷裂,危在旦夕。
花又青在里面求葉靖鷹救他們。
她不是在煎藥,而是認真地磕頭。
雙膝觸地,俯身,額頭重重磕在木板上。
79。
起身。
觸地額頭已經紅腫——若不是葉靖鷹拿了墊子來,現在的額頭已經要磕出血了。
花又青再度彎腰,掌心向下,額頭碰地。
80。
起身,再叩。
81。
九九八十一個響頭,恭恭敬敬地磕完。
受了她這些禮的葉靖鷹端坐在椅子上,聲音虛緩:“你們假借我名字,騙那些小子替你們去賣命,害我白白散出去那么多延年益壽丹,如今又私自損毀了我要的妖尸之母——我沒有送你們去受刑,已經仁至義盡,你有何臉面,要我再去救他們二人?”
“事出緊急,沒有提前向您老人家匯報,的確是我們的錯,但也正因葉宗主您仗義出手,挽救了更多無辜之人,”花又青懇切出聲,“那些得到您賜丹藥的弟子也將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只要葉宗主需要,他們皆會自愿追隨您?!?/p>
葉靖鷹不以為意:“到了我這個年紀,還能需要什么?”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葉靖鷹笑了:“你同我講佛偈?”
“不是,”花又青老老實實地說,“我人微言輕,又身無長處,自知沒有什么能為宗主效勞的,只有感激——您若是覺得感激無用,我再為您嗑幾個響頭,讓您好好地出出氣?!?/p>
這樣說著,她俯身又要叩首,被葉靖鷹阻攔:
()“蠢丫頭?!?/p>
葉靖鷹目光如炬(),盯著她:“如果我說?()_[()]?『來[]_看最新章節(jié)_完整章節(jié)』(),我現在只能救一個人,你想讓我救哪一個?”
花又青愣住,她想了想,問:“我磕八十一個頭,您愿意救一個,那我再磕八十一個,您是不是就愿意都救了?”
葉靖鷹被她逗樂了,哈哈大笑,邊笑邊搖頭,怒罵小機靈鬼。
“兩個都救,”葉靖鷹豎起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但我有個條件?!?/p>
花又青恭敬:“但請差遣,弟子萬死不辭?!?/p>
“我這里有些骯臟的雜事,需要人做,”葉靖鷹說,“藍琴體弱,王不留又須勤加鍛煉,我又嫌指派來的雜役毛手毛腳,粗心大意?!?/p>
花又青一口應承,斬釘截鐵:“我愿為宗主效犬馬之勞?!?/p>
葉靖鷹說:“都是些臟亂的差事?!?/p>
花又青凝視他:“我不知什么是臟亂,只知道一點,能替宗主做事,是我的榮幸?!?/p>
葉靖鷹很滿意她的回答,放她去休息。待花又青走到門口,又叫住她:“傅青青?!?/p>
她退回,拱手行禮:“葉宗主?!?/p>
拋來一個白色小瓷瓶,葉靖鷹說:“把這丹藥拿去,每日吃三粒,能益氣補血。”
說到這里,他看花又青的臉色,奇道:“好好一個小女孩,怎么搞得如產后不久的姑娘?”
花又青說謝謝宗主——是我自己體質虛弱。
慢慢退至房門外,關上木門,旁邊的王不留吃驚地看著她額頭,瞪大眼睛,像一個貓頭鷹。
花又青沒理他,掏出白瓷瓶,嗅了嗅,確認沒什么問題后。倒出一粒,舔了舔,以舌頭辨認藥效,辨認完畢,直接生生吞下去一粒。
王不留跟在她身后,怕驚動了葉靖鷹,壓低聲音,劈頭蓋臉地問她:“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真的就這樣磕頭了?”
花又青無所謂:“我又不是男兒?!?/p>
“你沒有基本的尊嚴嗎?”王不留不可思議,“讓你跪你就跪?”
花又青停下,黑漆漆的眼,望王不留:“基本的尊嚴能救我哥哥嗎?”
王不留一時語塞:“……葉宗主不會見死不救的?!?/p>
“因為你和他從小一起生活,他肯定不會對你見死不救,”花又青認真地說,“我不一樣,我們非親非故,又無利益相關,他的確也沒有相救的必要。”
王不留搖頭,堅持自己的看法:“你把葉宗主看得太冷漠了?!?/p>
花又青腳下不停:“或許吧?!?/p>
她現在不想和王不留討論這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緩過精神。
因為——
三個時辰之前。
葉靖鷹將她一身的經脈都封住了。
花又青完全不明白對方看出什么,又想做什么。
當葉靖鷹看到她和傅驚塵互相扶持下山后,便立刻出手,點了她周身穴道;待回到藥峰后,又細細探了她一身經脈運轉,方拈著胡須問她,她究竟是修習過什
()么功法,如何遮蓋住一身的修煉痕跡。()
花又青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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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不知,只記得自小就如此。修道之人能偽裝成什么都不會的普通百姓,前提是,被欺瞞的那個人修為低于她(他),才不會看穿。
而花又青,自小修道至如今,哪怕是大師姐和二師兄,都無法看清。
仗著這一點,在先前的幾次門派戰(zhàn)爭中,花又青常常扮豬吃虎,裝作普通人,一舉打敗多個入侵的頭目。
葉靖鷹已經活了百余年,精通的并不只有醫(yī)術,實力更深不可測。
如今出手封了她的力量,花又青還未怒,他自己倒先憤怒地一通指責,批評她真是暴殄天物,天生的修道之才,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斧頭的,什么都學,什么都不精,亂學亂搞,誤入歧途……
從今往后,要她認真隨玄鸮門修習。
修習中,她的經脈亦會依次梳理、頓開。
花又青有口難言。
清水派源遠流長,但大部分弟子在封魔一戰(zhàn)中殞落,就連定清師尊也不過油盡燈枯。
如今這些弟子中,也只有大師姐曾見過定清師尊。
其余的人,基本都是摸索學習的,什么都學,何來的“精”呢?
封她經脈后,葉靖鷹又拒絕為傅驚塵和金開野醫(yī)治,要她叩八十一個響頭。
磕頭倒無所謂,花又青又不是第一天給人磕頭。
磕完了,他亦答應救治兩人。
那便是好事了。
花又青不在意什么所謂尊嚴。
臉這東西,但凡肯舍棄,便是天下無敵了。
顯然有很多人看不透這點,執(zhí)著于所謂的尊嚴。
王不留追出,提醒花又青:“你哥醒了?!?/p>
花又青說聲好,又猶豫了,著實不想讓傅驚塵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樣子?,F如今,額頭腫那么大一個包,一眼就看出發(fā)生了什么。
偏偏她現在連最簡單的療傷術也做不了。
不知葉靖鷹用的什么法子,她試了幾次,都像沖不開被封住的氣脈——不,不是沖不開,像漏水的骰子,發(fā)不出力。
花又青說:“你和他說,我在休息?!?/p>
王不留說:“可我剛剛說你在煎藥?。 ?/p>
“那你說我煎的安神湯,煎完后試試咸淡、結果睡了過去,”花又青驚奇,“說謊也要我教嗎,小子?”
王不留氣急敗壞:“小丫頭片子,說什么呢你?”
花又青懶得理他,敏捷爬上木樓梯。
狹窄閣樓之上,是葉靖鷹的藏書之處,也是讓她暫時睡覺的地方。
原本專門給女弟子隔出一個房間,如今住著藍琴。
花又青不想和她睡在同個房間,誰知她半夜“發(fā)夢魘”,會不會捅死她?
先找尋筆墨,花又青將在那墓室中看到的梵語抄下,又翻幾本書,都是各地收攏來的古醫(yī)著作,皆是看不懂的深奧文字,很適合催眠。
看著看
()著,眼一閉,失血蒼白的她蜷縮在重重書籍中,慢慢睡過去。
如今情況特殊,中了妖尸毒的外門弟子皆暫時住在藥峰上,由葉靖鷹療治,待清了余毒,才會送往山下。
往后七日,在額頭上的淤青消失前,花又青都是悄悄去探視傅驚塵。
不敢讓他瞧見,也不想讓他知道為他去磕頭的事情。
好奇怪。
當初手腕有點疼,就裝成十分痛的樣子,舉著給他看;
現今她額頭快痛死了,卻要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處心積慮地瞞著他。
花又青琢磨不透自己這種心思,思來想去,大約這就是傳說中的“做好事不留名”吧。
在隱瞞期間,又同王不留達成“七日內停止吵架協議”,花又青保證七日內不會對他開嘲諷,而王不留則會寫觀察筆記,為她傳達兩位兄長的恢復消息。
他嘴巴毒,寫起東西來卻柔情萬種,直教看的人肝腸寸斷。
譬如。
「
孤寂的男子半躺在涼如鐵的床上,他的心比后宮中從未被臨幸的妃子還要冷。默默望月,好似在問它,又好似在問另一個狠心腸的女人——
如果多一份藥,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躺在這里?
」
——這個孤寂的男子,代指傅驚塵。
再譬如。
「
昨夜雨疏風驟,窗外海棠花盡數凋零,他面色蒼白地凝視簾幕上的一輪彎月,眼含秋水,搖搖欲墜,空寂的目寄送秋波。
他在等,和春風同樣等一個不歸人。
」
——這個眼含秋水、搖搖欲墜的“他”指金開野。
花又青批評王不留,要他不要寫得這么情緒化,不必如此深閨怨婦,他現在寫的是《病人觀測筆記》,不是《冷宮觀測筆記》。
只需客觀描述現實而已,不必費這么多揣測的筆墨。
王不留從善如流,很快轉換了寫作風格。
「
XX年X月X日X時,金開野身著瑞祥錦的流光錦上衫,下著價值一千兩的金線繡虎獅褲,優(yōu)雅地咂一口值千金的葉宗主親調、王不留親煎的藥汁,譏諷地看窮酸到全身上下湊不齊一百兩的傅驚塵,尖銳地說:“沒有銀子的兄妹情就像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幾步就散了?!?/p>
……
」
花又青憤怒地把記錄本丟到桌上,怒吼:“你以為你在寫《玄鸮時代》嗎?”
低頭又數,更怒:“連續(xù)雷同字數超過25!放在晉江書局,我都可以去告你抄襲了!真不會寫也不要抄啊小子!”
王不留:“……”
花又青探視傅驚塵和金開野時,也選在夜深人靜時,等他們都睡下后,不進房間,只貼著窗戶邊緣悄悄望一望。
看一看,她還要去藥峰做雜活,白日里依舊要上課讀書。
這一次,葉靖鷹又替她兜底,同外人說,花又青未去
課堂,是因在他處試藥。
花又青憂愁地想,自己如今身兼數職,當真是比昆侖奴還要凄慘了。
兩人的身體也開始漸漸恢復。
據葉靖鷹所說,傅驚塵傷至心肺,那怪異的黑影又有戾氣附著,吸入后嚴重損耗血脈,但他如今精神不錯,再養(yǎng)幾日,等清了余毒,便好了。
金開野更嚴重一些,他的脊柱不慎傷到了。
幸而他是體修,身體各處都比常人更堅韌,在普通人身上,是一生都可能無法再站起來的疾病,放在他這里,也不過是需要臥床休息一陣而已。
葉靖鷹已經為他重新接上那一塊兒脊柱,又順手替他做了個小手術,說是對金開野未來的伴侶比較好。
至于什么手術,王不留起初不肯告訴花又青,只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冷汗嘩嘩地隱晦透露,是在下面去了幾刀,因葉靖鷹說下面有些皮膚是多余的,過長的話可以剪掉一部分……
花又青大驚失色。
這描述,又是割又是多余的……難道是去勢?!自宮?!
她先前說的那些“欲想成仙、必先自宮”的理論,竟真有狠人開始實踐了么?!
花又青低聲,委婉問王不留:“莫非是宮廷中常有的那種小手術?”
王不留略一思考,憶起葉靖鷹提到過。
說前朝女皇當政時,后宮中有三千佳麗美男子。女皇喜潔,出身高貴,位居至尊,選擇男性侍妾、男妃,都要清白人家的干凈好男兒。
在入宮之前,這些男子都要接受詳細的檢查,以及小小的、去皮收拾,以免行事之時藏污納垢,令女皇不喜。彼時葉靖鷹尚為皇家效力,此等事宜,皆由他一手操作,咔咔咔,手起刀落,干凈利落地去掉多余無用的皮,以供女皇享用完美陽,具。
只是奇怪,花又青小小年紀,竟也知曉這前朝宮闈間的秘事。
王不留點頭:“葉宗主的確是從前朝女皇宮中學來此技?!?/p>
還真是向宮里學的?師承掌刀太監(jiān)嗎?要學如此徹底的手法?
花又青伸手掩口,震驚:“金宗主如今尚未娶妻,竟也肯?”
王不留看她神色,發(fā)現她并不避諱談此話題,也慢慢放下心來,不以為然:“這又如何?有益健康的好事,如何使不得?”
花又青想想也對,太監(jiān)的確更長壽,可這、這。
她謹慎問:“那,做了此術,今后金宗主如何再成婚呢?”
“不耽誤,”王不留悄聲,“實不相瞞,玄鸮門不少弟子都會主動找葉宗主做呢,甚至有的女孩子,在擇偶時明確表示,必須要割,不割絕不肯嫁,嫌棄不干凈?!?/p>
花又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這可真是品味獨特?!?/p>
竟有如此多喜愛太監(jiān)的女弟子,這是怎樣一個包容又特立獨行的門派啊。
王不留驚訝:“你怎么看起來像被牛踢了?有這么震驚嗎?雖然的確有些難以啟齒,但做這個手術后——它真的很干凈啊?!?/p>
花又青點頭:“的確干凈?!?/p>
能不干凈么?孽根都給連根剪去了。
王不留滿面驕傲:“不瞞你說,我九歲時便做了?!?/p>
花又青:“……”
難怪這銀發(fā)小子看起來如此細皮嫩肉。
她心生不忍,拍了拍他肩膀,想說一句安慰的話,可著實想不出。
半晌,鄭重開口:“你放心,我不會因此歧視你的。從今往后,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p>
王不留:“啥?”
跨入垂花拱門,花又青一邊去藥房取藥,一邊想,照此下去,玄鸮門可以改名了,改為太監(jiān)門,真乃實至名歸。
全員太監(jiān),指日可待。
難怪能在江湖上如此隱身,十年后,幾乎難尋玄鸮門中人。
花又青半是同情半是惆悵。
男人這種敏感的物種,對太監(jiān)這個身份,總是三緘其口的。
……
第八日,額頭那些磕頭的痕跡終于漸漸下去,只留下淡淡的淤青痕跡。
花又青對鏡子左照右照,思索半晌,確認可以用“早上起床猛了不小心撞到門框”這種理由糊弄過去。
她必須要去看看兩位哥哥了。
陽光正好,自窗口慷慨傾灑,花又青略略抬手,擋一擋過盛的光線,望著床榻上的傅驚塵,漾出一個笑。
傅驚塵握了本書,正在看,聽到聲音,抬頭望來。
倒是另一側,脊柱受傷、暫且無法行動的金開野,激動地想要坐起:“青青!”
端了藥,先給傅驚塵,傅驚塵恢復的已無大礙,只是臉色依舊蒼白。畢竟傷及內臟,都是致命的傷。
他微笑著問,這幾日身體如何?
花又青如實回答,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貧血。
傅驚塵看著她額頭淡淡淤青,沒有問,只是略一停頓,低頭喝藥。
金開野狀況要糟糕些,只有一顆頭能動,脖子以下皆不能動。為了更好恢復,葉靖鷹封了他的幾處大穴,防止他因為用力而導致脊柱側彎。
他是個極為自尊的男性,又羞又不安,平時來照顧他的,是他當初舍命相救的親傳弟子。
眼看花又青端了藥要喂他,金開野急急出聲:“放下吧,青青,這種事怎能讓你動手?我——”
“一會兒藥就涼了,”花又青打斷他,“男子漢大丈夫,磨嘰什么?”
說完后她自己一愣,聯想到金開野已經動了刀,或許也不算得……男子了?
金開野僵了身體。
花又青愈發(fā)印證自己猜測,隱隱心生愧疚。
傅驚塵在旁側喝藥,倒是樂意看他出糗,悠悠不言。
金開野懇切:“青青,給哥哥點面子,好不好?我不想在你面前像個廢人?!?/p>
花又青一手端藥,一手握勺,點頭:“那就乖乖喝藥,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得像個壞人。”
金開野:“……”
還是拗不過她,他只能滿面通紅,由妹妹喂藥,喝一口,便覺自己著實無能;當時沒能成功帶走他倆,還被青青察覺了心思……現在更是難堪。
現在,比他小時候犯了錯,在宗門前罰跪更難堪。
好不容易喝完藥,金開野還未松口氣,又聽花又青小心翼翼發(fā)問,能不能看看他腰上側面的縫合傷口——聽聞葉靖鷹技藝高超,在他腰側面開了一道大口子,進去擺弄、合攏了脊柱。
她從未聽說過此等醫(yī)人的法子,想要看看。若有有幸學上幾手,日后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當然,只看腰部。
她對金開野失去的某處深表同情,卻不好奇。
金開野一張臉紅到發(fā)黑了,連耳朵也紅成辣椒,呵斥她:“這……這如何使得?兒大避母,女大避父,即使你我是兄——即使你我兄妹相稱,但男女有別,我怎能讓你看我的身體?”
旁側的傅驚塵終于出聲:“青青?!?/p>
花又青轉身,可憐望他:“哥哥,你知道的,我就對這些療愈的新方法感興趣。”
傅驚塵嘆氣:“不許扒褲子,聽話?!?/p>
金開野:“……”
花又青笑瞇瞇:“謝謝哥哥?!?/p>
她扭頭就解金開野的上衣,金開野渾身無力,眼看外衣被解開,他羞惱至極,大喊:“傅驚塵!你平時都怎么教育的妹妹?現在,看她解成年男子的衣服,你竟能看得下去嗎?!”
傅驚塵說:“你說得對,的確有些看不下去?!?/p>
花又青回頭,遲疑望傅驚塵。
金開野抓準時間,諄諄教誨:“是啊,無論怎么說,我都還是個男人,你看,連驚塵都認為,此事不妥。你若是好奇,改日,改日我找人畫一下大致的傷口給你看好不好——”
傅驚塵打斷他:“正因目不忍視,所以我閉上眼睛?!?/p>
他閉眼,波瀾不驚:“繼續(xù)吧,青青。”
金開野:“……”
當上衣衣襟被花又青挑開時,正如廁的王不留被驚天動地的尖叫嚇得哆嗦了一下。
整個藥峰都是金開野的怒吼聲:“傅驚塵我□□你十八輩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