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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溯像只小貓一樣腳步輕盈地跟隨在太宰治的身邊。
微卷的短發(fā),氤氳著水霧的綠眼睛,精致小巧的面孔,穿著昂貴工整的小西裝,陽光落在時溯的身上,看上去像是上流家庭里受盡寵愛的小少爺。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這只霧中的告死鳥被豢養(yǎng)在鮮血中,投以哀嚎者的血肉,無愧于“太宰”之名。坂口安吾站在長官種田山頭火的身邊,神色肅穆面容緊繃。有線索表明,他未來很有可能和他母親一樣,成為超越者。
超越者……政府上面甚至隱隱有表態(tài)隨便時深在橫濱做什么,連異能開業(yè)許可都輕易許出。經(jīng)過異能特務科一手真不知是看重還是警告了。
早年臥底于港口黑手黨,緊接著很快被發(fā)現(xiàn)死遁脫身的坂口安吾臉上滑下一滴汗珠。因為他發(fā)現(xiàn)太宰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哦,港口黑手黨的首領(lǐng)果真是年輕有為。”種田長官對著太宰治皮笑肉不笑,轉(zhuǎn)向表情冷淡的時溯臉上的神情又變得略顯復雜了些。
日本政府對超越者求而不得了這么多年,港口黑手黨一下子擁有了兩個。
“不要這么說啊,種田先生。”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像是單薄的飄絮,飄忽得只需要輕輕吹一下便再也看不見了,“都是托了阿深和阿溯的福?!?/p>
真是一點都不客氣。種田山頭火心里梗住一口氣。
“誒,你身邊這位小哥都不怎么說話呢,能被種田先生帶在身邊那一定有過人之處吧?!碧字巫旖巧蠐P了幾分,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
“請不要在意我。”坂口安吾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覺自己被大型猛獸給盯上了,“在下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職員罷了?!?/p>
“倒不如說,這種場面帶小孩子來,不太合適吧?!狈N田山頭火將坂口安吾的事情輕飄飄的一筆帶過。安吾曾經(jīng)在港|黑臥底過,這也是為什么這次會面會叫他來的原因。
只是他再開口,卻發(fā)不出聲音了。種田山頭火捂住自己的喉嚨,如何也發(fā)不出聲音。
“你……???”坂口安吾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本次黑白兩道的會面是機密,甚至帶的人也不多。異能特務科是種田長官和他,對面是太宰治和太宰溯,二對二看上去很公平。
可是對面有個未來的超越者??!時深的能力沒人能發(fā)現(xiàn),是她自己公布的時間系,時溯倒是經(jīng)常被外派出任務,然而他動作太快,觀察的人還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異能特務科里的分析師分析和精神系有關(guān),被奪走聲音的坂口安吾面上一片驚駭半跪在地上,指尖即將觸碰到太宰治一片衣角時,這位心機深不可測的首領(lǐng)輕飄飄地躲過去了。
“阿溯,停止惡作劇?!碧字螁问滞腥?,語氣不疾不徐,似乎并不在意小烏鴉如同叼走金幣的惡作劇。
左眼戴上單片眼鏡的時溯和方才如白水般寡淡的表情不同,他此刻眼睛里像是撒了碎星,像個真正的孩童一樣因為自己成功的惡作劇而歡快地笑起來。
“抱歉抱歉,沒忍住就惡作劇了一下?!睍r溯吐了吐舌頭,收起了過于燦爛的淘氣笑容。時溯彎唇輕笑,笑意到達不了眼底的模樣有點像他那個不正經(jīng)的老爹,“只是大叔們的廢話太多啦,趕緊把異能開業(yè)許可上交,能夠掌控我的時間的人只有媽媽哦。”
太宰治敲了敲桌子,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諸位,大霧降臨了?!?/p>
太陽仿佛被人偷走,夜幕在瞬間降臨。
……
大霧四起,城市偷偷藏匿起喧囂,掩去了所有人的蹤跡。
黑發(fā)素衣的女性站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她回首看了一眼五座高聳的黑色大樓,身上的顏色逐漸淡去。長發(fā)從漆黑轉(zhuǎn)變?yōu)榧儼祝又眢w的輪廓逐漸變?yōu)橥该鞣路鹱兂晒?,淺淺地暈染起一層五彩斑斕的霓虹。
“鬧得更大一點?”時深不確定地自言自語,要確定自己的超越者身份,一定要有霸氣的出場,“不會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真是有點吃虧?!碧直忝杀瘟颂?。
踏著輕盈的步伐,步入深夜的時深猶如一只游弋在深海的發(fā)光水母。
“為什么……龍彥之間對你沒有效果?”擁有白色長發(fā)身形單薄,很符合時深審美的美人像是幽魂一樣飄出來,他已經(jīng)觀察時深很久了。
非人。
和他一樣的非人。
這個世界本應該沒有值得她在意的事物存在——“我等追求的應該是最為耀眼的生|命|之|光?!睗瓭升垙┟鎺n郁地注視著時深,“為何你會專注于無趣的子嗣?!?/p>
“生|命|之|光,我已經(jīng)見到過了?!惫饷}散發(fā)出來的光,就是生|命|之|光。從光脈里誕生的時之蟲點頭,她也正是在為回歸生命之源而努力著。
“阿溯聽見你這么說他會生氣的?!?/p>
時深的發(fā)絲仿佛是活著的生物,漂浮在空中,她的手中攤開了一本類似筆記本的書。
“要來看看嗎?”她邀請到。
……
不安。
躁動。
太陽被蒙蔽的瞬間,時溯便溝通不了那些被他偷去思想的烏鴉。不安的時溯下意識地從四周偷取任何東西來填補內(nèi)心的空洞。
“媽媽要去羽化了,是什么意思?”時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他偷到了太宰治一瞬間的想法。同時他將另外兩個異能特務科的人的思想全部偷走變成一具不會動的人偶。
“字面意思,小烏鴉?!?/p>
“她要拋棄我們離開了?!?/p>
太宰治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過去時溯因為位格的壓制偷不到太宰治的想法,在太宰的面前時溯更不會表現(xiàn)出來。因此太宰治還是第一次直面時溯的能力。
“你撒謊!時之蟲羽化的條件根本不是這樣的,你只是在送她去死!”時溯轉(zhuǎn)身就想要偷走他和時深之間的距離想要趕到她的身邊阻止她。
時溯繼承了一部分時之蟲記憶,那是光脈給他的饋贈,是他最接近時之蟲的證明。
“已經(jīng)來不及了。”太宰治眼中無悲無喜,港|黑和異能特務科會面的地點在一艘航行在近海的游輪上。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特意佩戴的手表,指針并沒有轉(zhuǎn)動。時深偷走的不是時間,她偷走的是頭頂那片日光。
時深必然是以碾壓的姿態(tài)打倒?jié)瓭升垙?,接著用他所說的方法開始羽化。
她是他見過的,最符合他所認為的非人形象的非人,所以她一定會去吸收書的力量,補全自己。
沖天的光亮從橫濱市中心的位置升起。
時溯倉惶地抬頭看向那個方向。
一條由光匯聚而成的光河從光源的中心朝著大海延伸。
“阿深?!笨粗菞l蜿蜒流轉(zhuǎn)的金色光河,太宰治眼神空洞伸手抓住了胸口的衣襟呢喃出聲,“你就在這條河里面嗎?”
“若是在此刻一同死去,我們是否算是殉情呢?”他走到甲板上的圍欄旁,低頭凝望那條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的金色光河。
這是世人從未見過的景象。
緊接著太宰治便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奮不顧身地跳下游輪,落入從游輪旁流淌而過的光脈。
“阿深?!?/p>
“阿深……”
“……”
金色光河邊緣比較模糊像是許多未來得及融入河流的光點,然而再仔細看,那些光的邊緣是不知名的小蟲的輪廓。它們不斷匯入光脈,又從光脈中離開。
時深閉上眼抱著書漂浮在光脈中,時間在光脈中失去了錨點,仿佛很久,仿佛只是過去了瞬間,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阻止她繼續(xù)漂流。
時之蟲睜開了和光脈分外相似的綠眼睛。
“阿深?!碧字螖r住了她,明明是他將她推開,可又是他第一個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不敢說出讓她留下來的話。站在光脈里,像是做錯了什么事的孩子,茫然無措地看著時深。
時深發(fā)出了呵的一聲輕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笑便笑了。
“太宰,你為什么攔下我?”
“不知道?!?/p>
“那,這有點像是銀古說的愛?!?/p>
“什么是愛?”
“想放手又不想放手,權(quán)衡利弊之后依舊無法說服自己,不停地用不同的理由攻擊自己?!?/p>
“好像正是如此?!?/p>
“是吧。”時深的表情有點小得意,銀古說對了讓她很開心。
太宰治的手覆上時深貼在他臉上的手,她喜歡掌心貼合人的弧度的感覺,似乎是她感受世界的一環(huán)。
“你知道我在捏時溯的時候在想什么嗎?”時深彎眼笑起來,活潑的樣子和往常截然不同,“我希望他像太宰一樣,是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所以要說再見了嗎?”太宰治垂眸,沒有松開時深的手,手心驀地一空。
時深再也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而太宰治只能撿起飄在光脈上變了個模樣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