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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身為邊境線上的民眾,換不換朝代對于他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至于兩個國家之間究竟有多大的差異,似乎與你我更是沒有關(guān)系?!鄙袼阕叩揭惶幑┓钪霕翘熳鸬纳裣衩媲白匀坏匕萘艘话?,拈起兩根高香,遞給敗將一支。
“你……本就不在意玉國是否占領(lǐng)白國!”敗將突然驚覺,自己身邊這位神算可從來都沒有說過甚么軍略,也沒有說過半點與白國軍事相關(guān)的事宜。
“你是覺得現(xiàn)在的白國還尚且屬于那昏庸到無法改變的朝廷咯?”神算將手中的香在高爐的火焰中點燃,順手又像是毫不在意這神佛一般扔到了香爐之中,并沒有仔細的去扦插。
“這朝廷現(xiàn)在沒有小皇帝,也沒有你,管事的可是甚么軍務(wù)總司,你也知道這類文官是多么的狡詐,”神算一指這座邊境中最為豪華的那七層臨天閣,上面橫幅掛罥著幾個大字:恭迎皇使回國探親,“今天開始,這樁交易就差不多完成了,白國就此成了玉國的一個屬國?!?/p>
敗將手中捏著的高香應(yīng)聲崩碎,檀木渣子制作的便宜香末還帶著些許的木茬子,讓敗將的手掌被刺破了些許。
“你也不要激動,僅借著怒氣是成不了任何大事的,而且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座國家,而是那以你為希望的孩子。”
孩子。
在幻夢中閃爍而過的那張臉孔就像是一枚鉚釘,將他的意志死死鉚在將軍二字之上。
“所以,我問你一個問題,是個選擇,這關(guān)乎到你我二人之后的路,”神算站在莫名人流稀少的城隍廟之中,目光灼灼地盯著敗將,“你究竟想要去背負所謂國家蒼生的命運,還是更愿意單單去拯救一個沒有希望的孩子。”
我是這個國家的將軍。
人民在被玉國欺壓之后,必然會……
他的指尖突然碰到了口袋中的銅板,刻著“白帝玉戟”之名的錢幣異常的硌手。
欺壓……
我記得,玉國是一個蠻荒之地。
沒有莊稼,沒有畜牧,也沒有雜物出產(chǎn)。
所有的資源都是我們白國施舍,或是他們搶去或是我們賣去的。
那里的人窮兇極惡,甚至生吃死人肉……
但這一切,我似乎都是聽父親說的。
他說白國的歷史就是如此寫下的。
一輩子沒上戰(zhàn)場的老爺子,始終都認為玉國人是人間的惡鬼,當由天地間最為正道的白國軍隊來討伐。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似乎,我碰到的玉國人和異族人都不是什么壞人。
他們甚至于比我還要喜愛這片土地。
那我為什么還要將兵戈對準他們呢?
起兵的從來都是統(tǒng)治者,帝王將相、爵士侯公之類的高位者……
我不應(yīng)該給這片天地再帶來血腥了。
軍人們曾經(jīng)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也曾經(jīng)面對那樣的眼神,也和我一樣……渴望著再次看到他。
“嘩啦……”
一聲紙片燒碎的聲響在他耳邊傳來,半條化作飛灰的黃符在空中飄散。
驀然間,這片城隍廟恢復(fù)了洶涌的人流,無論是賣香的小販還是來這拜謁的普通人都沒有在意這兩個站在大殿面前的人。
“三息已過,你選什么?!?/p>
“去玉國。”
神算輕輕一笑,如他師傅一般掏出一根炭筆,在紙張上輕輕劃拉了兩道,而后撕下,遞給敗將,參差不齊的邊緣上帶著紙漿殘余的纖維。
敗將。
只有這兩字。
敗將拿著這瘦高的兩字,有些茫然,抬頭看了看神算。
“沒什么,如果哪天你想起來我之后,這張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鄙袼闶裁炊紱]說,干凈利落地向城隍廟外走去。
收下吧,沒準等我老至將死之時,這張紙還有得用處。
借著前往玉國的商隊,二人順路到達了大漠相隔的玉國。
雖然當日是玉國白國相融合的一天,但敗將并沒有想著去看什么皇使,畢竟身為皇帝的小太子還仍然被關(guān)在彼方。
說這是片大漠,但其實并沒有很大,車程也只有三天,只是風(fēng)略大了些,雖說迷人眼眸的沙礫實在是煩人,但傳說中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沒有出現(xiàn)。
一路平安到達之后,和老板談天說地的神算與商隊頭領(lǐng)相互一拜,就算是告了別。
“神算,你剛才是怎么知曉那老板的心事的?他娶小老婆這事明顯不太可能告訴其他人才對……”
“這一技會等到你所悟的時刻才會有用,現(xiàn)在的你,為時還尚早?!?/p>
“聽起來你就像是我的師傅也似的?!睌胧峭嫘Π胧钦J真的說了一句話,然后接上他那獨有頹廢的嘆息。
“那你愿意做我徒弟咯?”神算仔細摸索了一下敗將的手臂脈絡(luò),粗糙的手指尖端輕點即走。
“就算我愿意的話你也不收吧,看樣子我的根骨什么的不太合你的要求?!?/p>
“是不太符合我和我?guī)煾档囊?,但似乎……”神算及時止住自己的話語,只是摸索了幾下,也沒有具體說什么結(jié)果判詞。
“行吧,總之那天晚上我遇見的算命老者就是你師父吧,看起來挺和藹的,估計收我當個門僮也還行?!?/p>
“你現(xiàn)在最好不要有什么棄世之意,對目前來說不怎么適合,”神算走下了馬車停駐的沙洲碼頭,隔著城墻都能聞到的濕潤沙土味和植物的味道沁潤了他的身心,“走吧,這里即是你一輩子都沒過來的世界,也許與你想象的世界完全不同?!?/p>
“起板——”
沙土和樹根織成的城墻頂上站著一名身穿灰褐色鎧甲的戰(zhàn)士,兩根細長而堅韌的藤條綁縛著入城的吊橋木板,在這木板之下即是流沙構(gòu)建的深淵。
“入城的商隊快些了,今天是朔風(fēng)到來的日子,再晚些沙暴就來了!”
這就是……沙洲之外的世界么。
木板緩緩落下,無數(shù)褐色的藤條與硬化的沙土組成了一面不太整齊的門戶,枝杈拼接之間形成了一條通路,在這條隱匿于陰翳之下的洞窟背面,隱約能看到極其濃重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