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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睿捧著一張紅蓋頭，作為男方家的代表一絲不茍地向程秉行禮，將宣威侯府送來的這頂精美的蓋頭交給程秉，再由程秉親手給女兒戴在頭上。

曲城侯府但凡可能的地方都被仔細(xì)檢查了一遍，并貼上了紅色的貼紙，大小姐出嫁求的就是一個婚姻幸福、家庭和美，并通過聯(lián)姻鞏固主人家的地位。

楊睿走到程雅面前，躬身抱拳道：“楊睿代家兄前來為嫂子引路，愿為兄嫂前路婚姻披荊斬棘。請嫂子禮畢后隨我乘車前往沈州完婚，宣威侯府翹盼已久?！?/p>
四十五度的躬，楊睿做得極其標(biāo)準(zhǔn)，今天他就要作為宣威侯家的代表接引程雅前去沈州與大哥完婚，區(qū)區(qū)百里，快些的話也不過一日路程罷了。

子時至半，也就是十二點整，曲城侯府燈火通明，遼陽的四方賓客來此祝賀程雅與楊聰?shù)囊鼍?，楊睿作為宣威侯家唯一能拍板的代表成為了此時全場的焦點，更是不敢在這種禮儀上出絲毫差錯。

女兒離家遠(yuǎn)行出嫁，非要挑在這兩日交替之時完禮，大半夜的折騰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傳來的惡習(xí)。

反正按照楊睿的記憶，曾經(jīng)那個世界的傳統(tǒng)婚禮肯定是沒有這一環(huán)的，憑空多出的出嫁禮作為“親迎”的第一部分，楊睿也是首次經(jīng)歷，對此大為新鮮。

“有勞睿郎。”

程雅躬身還禮，雖然這種禮儀就是走個程序，但婚姻大事不容絲毫不敬，楊睿和程渺這兩個最重要的配角都不敢稍有放肆。

程渺是極知長老的高徒，因此在曲城侯夫人為女兒贈禮囑托后上前為大姐代老師贈言。

“姐姐此去便是嫁為人婦，恩師知曉此事后本欲親自來此為姐姐主持出嫁禮，但苦于事務(wù)纏身，由小妹代恩師出席致意?！?/p>
“恩師有言，姐姐此行意義非凡，望姐姐此后勤勉持家，與楊聰砥礪共勉，為遼地穩(wěn)定和侯府綿延奉獻己身，為人清正，為妻賢良，為女孝順，為母慈愛，為姐德彰。”

這是程渺以她老師的口吻傳話，現(xiàn)在她就是老師的代言人，不僅程雅以晚輩禮恭聲答應(yīng)，程秉夫婦也以待貴客的規(guī)格謹(jǐn)表受教。

“恩師令小妹代贈其禮，愿姐姐婚姻幸福美滿?！?/p>
說著，程渺從之前放在禮桌的箱子中取出一個木質(zhì)劍匣，雙手捧著劍匣上前，面色鄭重?zé)o比。

一身嫁衣的程雅隔著紅蓋頭朦朦朧朧地看到程渺已經(jīng)走到近前的身影，再鞠躬拜道：“程雅受教！此生不敢稍有忘記長輩教誨！”

那個劍匣看上去雖然古樸，卻也沒什么特別之處，里面的贈劍不用想，肯定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但程渺老師專門贈劍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jīng)很耐人尋味了。

滿屋的客人見之紛紛色變，驚異者有之，贊嘆者有之，面色復(fù)雜神色不明者亦有之。程秉夫婦則是大喜過望，沖著劍匣再次拜下。

楊睿挑了挑眉，驚訝地看著那個劍匣，這是程雅家里的榮耀，用不著他去拜。但心里對程渺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婚姻贈劍，常人看來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但在修士的禮儀中是很正式、規(guī)格很高的一種禮節(jié)，代表著長輩對晚輩婚姻的祝福和保護。

程雅肯定是不值得那位楊睿從未謀面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極知長老如此高規(guī)格的對待，那么這樣的行為就有了另一種解釋。

程渺是他很看重的弟子，甚至已經(jīng)到了為弟子庇護其家族的地步，打曲城侯府主意的人自己小心點，這家人在道上是有人罩著的。

將劍匣捧給姐姐，程渺的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和楊睿一起默默地退場。接下來是程秉夫婦的發(fā)言時間，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方便去沈州的，對新人的祝福只能在這里完成。

“話說你家最后到底請了冠軍侯家里的誰?。克译m然要顧慮的東西很多，如果真的一個人都不來也不太好吧?！?/p>
程渺下臺后直接找到縮在角落的楊睿，應(yīng)酬那群十年八年都沒見過的長輩這種工作還是交給程緒這個工具人吧，程渺對于假笑和沒話找話、無中生友這種事情討厭得緊。

家里的親屬都有接下來的事情要忙，亮出自己那極知長老的親傳弟子身份后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長輩和同輩來找自己搭訕，實在是無聊。找遍整棟屋子，似乎能和自己說上話的只有楊睿一個了。

楊睿掰開桌上的一塊糖，緩緩道：“冠軍侯的二弟林升，給他準(zhǔn)備了第一桌的位子，到時候我還得給他敬酒去?！?/p>
“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啟程了，我?guī)湍憬憬阙s車，安保的問題就交給你接手了，再精細(xì)的排查也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p>
“我先去休息一會，要趕一整天的車，不養(yǎng)精蓄銳的話我可撐不住。之前被你撿到的時候你給我吃過的安神藥就不錯，給我再來一粒，能讓人保持清醒的冰心丸也很好，幫我準(zhǔn)備兩粒吧，睡醒了我就先吃一粒，今天的事情出不得差錯?！?/p>
“安神藥也就罷了，你知道冰心丸制作起來多復(fù)雜嗎！連我一天也只有兩三粒的配額，全給你了我吃什么！”程渺恨恨地咬緊牙關(guān)抗議道，楊睿如此明目張膽的訛詐著實讓她心中不爽至極。

“怕什么嘛，我就不信你手里會一點存貨都沒有。我要給你姐姐趕一整天的車誒，你只需要坐在一邊看風(fēng)景睡睡覺就行了。一會我們是要走官道去沈州的，我就不信這樣都會有什么安全上的疏漏?！睏铑＠^續(xù)自顧自地吃著糖，對于程渺的抗議假裝沒聽到。

“給你藥丸也可以……你起碼也意思一下吧……”

“我的天啊，合著咱們世家之交的情緣還比不上兩顆藥丸?。∥沂菫槟憬憬阙s車誒，為了你姐姐的安全你也應(yīng)該盡點心力吧？”

程渺一副心力憔悴的表情，坐在桌邊扶額哀嘆道：“為什么來迎接我姐姐的是你，我多么希望你家派過來的是個知道些禮義廉恥的人……”

“我大哥親自過來不合適，三弟還小，我小妹過來估計你們也不答應(yīng)，可不就是我成了最佳人選嘛，我先回去睡一會，安神藥呢？”

程渺從內(nèi)兜里掏出一包白色的藥袋，直接扔給楊睿，沒好氣地道：“行了行了，快點去吧你，冰心丸等你睡醒了自然會給你的。”

…………

“老夫在調(diào)查一些事情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p>
一直沒有出手的黑袍老人拍拍手，立刻有幾名弟子抬著一個箱子上來。撬開箱子的鎖，里面是堆積如山的書信。

“這是剛從你們掌門的密室里面搜出來的，同樣的箱子我們手里還有三個。上面詳細(xì)地記載了你們門派高層如何暗通云國顯貴，用本門弟子都很少能修習(xí)的秘法換得一些其他方面的利益。如果他們只是出賣門派利益，老夫等人裝作沒看見也就罷了，他們這可是叛國通敵，背棄祖訓(xùn)，滅門之禍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p>
青年的眼神徹底灰暗了下去，曾經(jīng)的理想和信念構(gòu)成的心里防線轟然倒塌。那些黑袍人沒必要這種時候了還編造理由騙他們這些喪家之犬，往日師長們的高大形象與面前的證據(jù)相比起來是多么的可笑。

黑袍老者揮揮手，便有一些弟子晚輩把之前收繳上來的佩劍還給這些寒涯門最后的種子。

青年的眼神恢復(fù)了少許光彩，緊握著佩劍沉聲道：“多謝前輩成全！”

旋即，寒涯門最后的九名弟子一同舉劍自刎而死，為這屋子中的血腥劃上了句號。

“把寒涯門其余所有人的尸體都拖到這里來吧，第四隊在這里挖一個坑，等人齊了以后一把火燒個干凈，務(wù)必注意不能留下后患，要親手確認(rèn)所有的尸體都燒成灰。臨走前再檢查一邊，所有人回收武器，把門派需要的東西都打包帶走?！焙谂劾险呃^續(xù)吩咐道，顯然是對這一套工作很熟悉了。

“憲成，你帶著其他人先走小道回師門，我?guī)е谒年牶偷谖尻犔幚硎孜?，給你們斷后?！?/p>
之前出手展現(xiàn)出詭異的雷電神通的六道修士拱手稱諾，立即出門召集人手。

“造孽哦，還以為這幾個小娃娃會有什么同歸于盡的后手，害得老夫白擔(dān)心一場，費心騙他們自裁哦……”

老者最后看了一眼那幾名青年的尸體，有些遺憾地?fù)u搖頭背著手走出了滿是血腥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