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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詔令：舉國征兵，同力抗燕。

趙國全民皆兵，無論男女都有服兵役義務，官府通過戶籍、名冊，直接朝各個城池發(fā)布軍帖。

不得不說，身為四戰(zhàn)之地的趙國，百姓早就對戰(zhàn)爭習以為常。

當趙王頒布詔令以后，趙國百姓沒有慌張，反而拿著各自軍帖，有條不紊的奔赴各個校場。

參軍之人，還要自備武器、盔甲，以及前往集結點的糧食。

也只有趙國常編軍隊，才統(tǒng)一發(fā)放制式武器、盔甲，這些軍隊才是趙國精銳部隊。

邯鄲城。

趙嘉換掉了青衫，身著戎裝來到校場，細細考察著前來投軍之人。

他身為王長孫，本不應該處理此等瑣事。

然而在此之前，李牧曾經(jīng)告誡過趙嘉，想要成為真正知兵善戰(zhàn)的將領，不可好高騖遠。

為將者，首先應該從瑣事開始熟悉。

只有徹底融入軍中，對士卒素質、部隊編制、后勤籌備，以及基本情況有著全面了解，才有資格指揮軍隊。

否則，也只能像趙括那般，紙上談兵。

趙嘉深以為然，當即向廉頗自薦，前來校場點兵。

“齊軒，十八歲，邯鄲人氏，軍帖無誤。”

趙嘉驗證完這個人信息以后，有些詫異的看著對方，眉頭微皺。

眼前齊軒，正是趙遷的狐朋狗友，也是貴族子弟。

當初喻竹在街上受辱，齊軒這個小胖子出言嘲諷，還被趙嘉當街打臉。

“你怎么也來了？”

放下手中軍帖，趙嘉臉色有些不好看的說道。

雖說齊軒的確收到了軍帖，然而身為貴族子弟擁有特權，完全可以讓府內下人代替服兵役。

趙嘉覺得，似齊軒這種紈绔貴族子弟，前來投軍完全就是胡鬧。

趙嘉也不相信，齊軒這種人到了戰(zhàn)場上，有勇氣前去殺敵。

齊軒聞言，那胖乎乎的臉上頓時充滿憤怒。

他扯著喉嚨喝道：“某亦為趙人，如今燕國舉兵來犯，某自當為國而戰(zhàn)?！?/p>
“某之軍帖無誤，是否可以參軍？”

趙嘉細細打量著對方臉色，過了半晌才說道：“上戰(zhàn)場可能會死?！?/p>
齊軒昂首挺胸道：“為國而戰(zhàn)，死則死矣！”

趙嘉再次說道：“汝若戰(zhàn)死沙場，乃翁又當如何？”

齊軒梗著脖子道：“某家中有兄弟，若我戰(zhàn)死，自有兄弟傳宗接代?！?/p>
“況且奔赴戰(zhàn)場趙人千千萬，別人能不懼生死，為何我齊軒不行！”

趙嘉見對方表情不似做作，當即對胖子好感大增。

趙嘉誠懇道：“那日我以為，閣下也是遛狗斗雞、欺男霸女之紈绔，這才出手教訓?！?/p>
“今日觀之，閣下亦有報國之志?！?/p>
“若你我都能活著從戰(zhàn)場上回來，某當大擺筵席，為閣下賠禮道歉?！?/p>
齊軒臉色微怔，沒想到身為王長孫的趙嘉，居然會主動想自己道歉。

要知道，哪怕是趙遷這個庶出王孫，對齊軒也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心中微微產(chǎn)生些許暖意。

齊軒臉上卻是故意露出傲慢之色，道：“那我就等著你的賠禮道歉！”

趙嘉微微一笑，也不多話，喊道：“下一個?！?/p>
又有一人走出，不過此人瘸著一條腿，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看起來有些滑稽。

趙嘉見狀，臉色當即有些不太好看。

這種人走路都不利索，到了戰(zhàn)場上又有什么用，給燕軍送人頭嗎。

“上官，這是俺的軍帖?！?/p>
趙嘉臉色不善的接過軍帖，念到：“任庸，五十二歲，邯鄲人氏，軍帖無誤?！?/p>
將軍貼讀完，趙嘉臉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古人除了貴族以外，平民由于生活水平較差，壽命普遍較低。

五十歲，已經(jīng)到了知天命之齡，眼前這位瘸腿男子，絕對算得上是高齡人氏了。

如此大年齡，再加上又是瘸腿，如何能夠參軍？

不過很快，趙嘉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按照規(guī)定，遭逢大戰(zhàn)之際，趙國成年男子都有義務服兵役，為國而戰(zhàn)。

眼前這位男子雖年邁有殘疾，終究也屬于成年男子。

深吸口氣，趙嘉沉聲道：“你這右腿為何而瘸？”

男子垂首，道：“當年秦軍來犯，圍困邯鄲，某于平原君麾下死守城池，殺敵三人?！?/p>
“然秦軍箭矢鋒利，某右腿不幸中箭，箭頭射入骨頭，雖僥幸留得性命，卻也落下殘疾?！?/p>
趙嘉聞言，不由感覺心中悲涼。

當年為國而戰(zhàn)的勇士，如今已經(jīng)年邁殘疾，面對國難當頭之際，仍要上陣廝殺。

強忍住心中的悸動，趙嘉聲音柔和的說道：“你情況比較特殊，又是因公負傷，若你愿意，我可以幫你免掉此次兵役。”

不曾想，任庸卻是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多謝上官美意?！?/p>
“然小人兩個兒子皆死于長平，邯鄲保衛(wèi)戰(zhàn)賤內登墻守城，又被秦軍射殺?！?/p>
“如今小人孤家寡人一個，只想著為妻兒報仇?！?/p>
“此次來犯之敵雖非秦軍，小人也想奔赴戰(zhàn)場，若有幸能殺一人，縱死無悔?！?/p>
趙嘉聞言，不由感到鼻子有些發(fā)酸。

全家四口，妻兒皆為國戰(zhàn)死。

任庸到了五十二歲，更是已經(jīng)落下殘疾的老人，仍然愿意為國而戰(zhàn)。

此時此刻，趙嘉感到既自豪又愧疚。

他自豪的是，趙人不甘亡國，皆愿奮死而戰(zhàn)；愧疚的是，趙國欠百姓太多。

趙嘉后退兩步，鄭重向老人作揖行禮，嚇得老人連忙閃避。

“上官這是為何？”

趙嘉鄭重道：“正是因為有閣下這些人，趙國才能屹立不倒，某代趙國，謝過千千萬萬似閣下這般人?！?/p>
老人聞言笑了，笑容很燦爛，顯然非常高興。

他們愿意為國而戰(zhàn)，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卻也都希望得到認可。

趙嘉的肯定，就是最好的賞賜。

接下來征兵過程中，趙嘉看到了不少十二歲的青澀孩童，甚至還遇到過六十多歲的白發(fā)老人。

似任庸這等有殘疾者，亦不在少數(shù)。

趙嘉亦深知，在其余征兵點，還有專門征召婦人入伍的地方。

精壯婦人，會有選擇性的被編入伍，其余婦人也會被編入后勤，負責運輸糧草。

她們，也可能會在戰(zhàn)場上廝殺，浴血為國而戰(zhàn)。

舉國之戰(zhàn)，就是如此殘酷，無論男女都要參戰(zhàn)1。

這些人，他們已經(jīng)為趙國流了許多鮮血，如今國難當頭，仍然拿著軍帖前來抵御強敵。

越是征兵，趙嘉內心就越發(fā)沉重，感覺趙國王室虧欠百姓太多。

繼而，勝利的信念，也越來越強。

出身貴族家庭的紈绔子弟，身負殘疾的年邁戰(zhàn)士，以及剛剛十歲出頭的青澀小伙。

他們都愿為國而戰(zhàn)。

有此臣民，有此戰(zhàn)心，趙國有何畏懼？

注一：《商君書·兵守》：三軍：壯男為一軍，壯女為一軍，男女之老弱者為一軍，此之謂三軍也。

《漢書·嚴安傳》：丁男被甲，丁女轉輸。

ps：由此可見，面對舉國之戰(zhàn)的時候，哪怕到了漢朝，婦人也會被征召入伍。秦國既然將壯女、老弱都編入軍隊，其余諸侯國想必也會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