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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記得她殘暴之前也曾有憐憫的目光？

兩千年了，我還沒有名字，我在等我的主人，我想讓她為我取?？晌液椭魅嗽谝黄鸬臅r候她沒給我取名字，分別之后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不能再沒有名字了，上回沉沉說喚我前輩過于生疏，問我的名字，我故作高深說時機未到，不肯告訴她，其實是我無顏讓別人知曉我還沒有名字。尋常而言，稍有道行的百年小妖都會有族長賜予或自己取的名字。而我沒有族長，只有主人，但主人為她的眾多玩具都起好了名字，獨獨沒有要為我取名字的意思，她只知道喚我：狐兒。我好歹是擁有千年道行的大妖，叫狐兒未免太沒有面子，好比一個人，他的名字就叫人，大家會如何看待他？

這么多年閉關(guān)深山，也不知當(dāng)今天下誰人做主，百姓如何，不如下山走走，看看大好山河，觀觀人世風(fēng)俗，或許有什么好詞可以給我作名字。

······

唐都長安。

我率先來到了教坊，這里匯集名曲，是妖的取名首選之地。

“有蘇女，承蒙恩露，玉帛金絲華服。嬌若九重天仙子，實為殷商禍水。炮烙刑，蠆盆坑，熔骨噬魂化流毒。鳳鳴岐山，周兵直入，鹿臺塌倒，摘星盡歸土?！?/p>
這韻律熟悉得很，像極了主人最后唱的曲子。“這是什么曲子？”

“摸魚兒?！备杓舜稹?/p>
就是它了！兩千年之后我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摸魚兒。我本姓玉，不過我不打算入玉籍，我想入狐籍。

本欲趁難得下山的機會多轉(zhuǎn)轉(zhuǎn)，長白山傳來消息，沉沉要渡劫了，我得趕回去為她護法。

······

長白山。

“沉沉?！蔽一氐介L白山的時候，沉沉已經(jīng)在我的洞府門口等我了。我的洞府隱于梯河瀑布之后，府內(nèi)成橢圓形，容積不大，唯一廳、一寢足矣，由于我秉承了主人起名懶的屬性，我的洞府與我從前一樣沒有名字。

“前輩。”她朝我一揖。

我看著她更加鮮嫩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手感不亞于初次相見時她毛茸茸的一個肉團。她是熬過了腐皮之苦，去掉不屬于自己的人皮，才長出了如今的新皮。“好看，更勝從前?！?/p>
“謝前輩夸獎。此次前來是道謝的，兒無父無母，百年來多虧了前輩照拂?！?/p>
“何須客氣，我一個人在這冠冕峰的山洞也是孤單。對了，聽說梯云冠冕黃族之爭中梯云大獲全勝，冠冕峰黃族女妖幾乎死絕，你救的那只小黃鼬呢？”我轉(zhuǎn)身往府內(nèi)走去，走到正廳案前坐下。

“死了。”沉沉在我身后跟著，語氣淡淡。

“真不明白你當(dāng)年為何執(zhí)意保她?！?/p>
“她模樣好看?！彼硭?dāng)然地說道。

“呵！”

“前輩不覺得嗎？”

“再好看也比不過我的主人?！蔽业难矍坝指‖F(xiàn)出主人眉宇清秀的模樣。

“從前聽前輩說起要找狐族落戶以便日后入仙籍一事，兒為您打聽了，狐族修煉之地最好不過青丘。據(jù)說女媧娘娘曾光顧，若天資上佳，被女媧娘娘選中可歸為她的屬下?！?/p>
“女媧娘娘？不去?！?/p>
“為何？”她滿臉疑惑。

是啊，在世人眼中，能親近女媧娘娘是何等的榮耀。

“因為我的主人?！?/p>
“時常聽前輩提起，可至今不知前輩的主人是何方神圣?！背脸烈荒樒诖刈⒁曋摇?/p>
“她不是神圣，只是一位凡人，今日時辰尚早，我可以為你講講我主人的故事?！?/p>
“洗耳恭聽?！彼c我隔案相對處落座，為我倒上一杯清泉。

“她是殷紂王的第二任王后，不過世人大都不用尊稱來稱呼她，他們習(xí)慣稱她為：妲己?！?/p>
一千七百年前，這國號是商，這天下姓子，當(dāng)時的君主就是大名鼎鼎的暴君殷紂王。在我看來，他資辨捷疾、聞見甚敏、能手格猛獸?？捎钟兄芪渫跹裕航褚笸跫q乃用其婦人之言，自絕于天，毀壞其三正，離逷其王父母弟，乃斷棄其先祖之樂，乃為淫聲，用變亂正聲，怡說婦人。這里的“婦人”說的便是我的主人——妲己。

我原本是獨山中的一塊璞玉，幾經(jīng)輾轉(zhuǎn)藏于有蘇氏的王手中，后被玉雕師雕刻成有蘇氏圖騰九尾狐的形狀，在王次女妲己周歲時族長將我作為周歲禮賜給了她。那時候，我只是初開神智的靈，在襁褓中，感受她溫軟的身軀，和她稚嫩嬌柔的聲音，還有一股莫名的戾氣。

在主人五歲的時候，有蘇氏朝政發(fā)生了動蕩。王長子與王次子不吝撕破臉面，大臣們各自為營，只知爭名奪利，棄百姓于不顧。

主人將我穿上了鏈子待在頸間。“狐兒，你是我的護身符，是要保護我一生的。”

王忙著管教兒子，王后忙著保護幺子幺女，主人沒人陪，便整日帶著我在院中曬太陽。

“狐兒，二哥說，他想當(dāng)王?！?/p>
我不懂，為什么二王子想當(dāng)王，王位不應(yīng)該是大王子的嗎？

“二哥說，他只比大哥晚了半刻降生，一母同胞，他不服。”

雖然我還不會說話，她卻似乎能夠聽到我的疑問。

“二哥還說，有大哥在，他就當(dāng)不了王?！?/p>
是呀，所以就不要當(dāng)了。

主人天天帶我曬太陽、曬月亮的舉動為我的修煉打下了基礎(chǔ)，我晝夜吸收日月精華，神智漸開，慢慢地，我學(xué)會了感知主人的情緒。

“狐兒，我看到了一只受傷的小雀兒，如果我給母親送去，她會注意到我嗎？”

不知道，為什么要送傷雀，為什么要母親注意？

主人將小雀兒送去了王后寢殿，卻不想我們?nèi)サ牟皇菚r候。王后正在生氣。

“什么時候了，給我送這個做什么？還嫌我不夠煩憂嗎？沒有你兄姐聰慧，又沒有弟妹乖巧，我怎么生了你！”

然后雀被摔死了，主人被趕了出來。

“狐兒，我想告訴母親我會幫小雀兒包扎傷口了······其實我只是想看看母親，我許久不見她了?！?/p>
明白了，主人想見王后，但王后不想見主人，可是為什么王后又不想見主人呢？

“狐兒，我們?nèi)フ腋赣H，他會把我舉高高?！?/p>
我們又來到王的政殿。

“父親······”

“妍兒啊，等為父處理完你大哥的事情?！蓖趼裨谝欢褧喼?，沒有抬頭。

“好”主人說到，然后乖乖坐到了王身邊。

當(dāng)王終于放下了最后一卷，方抬頭，有一名宮人小步疾走進來。

“王，二王子······”說到這里，他望了望主人。

王了然，一手摸著主人的頭，安撫到：“啊，妍兒你，為父有急事，你先去找母親好嗎？”

“父親，我給母親送去了一只受傷的雀兒，想救它，母親把我趕了出來?！?/p>
這時，王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書簡，也不知他聽清了沒有便含糊應(yīng)道：“妍兒，要聽你母親的話，她說的是對的?！?/p>
“好?！敝魅斯怨詰?yīng)道，行一禮走出了政殿。

她用她溫?zé)岬男∈謸嵘衔业纳眢w。

“狐兒，我知道，父親很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