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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難之役后的應(yīng)天府,唯獨只有奉天殿等幾處尚且完好。燕王朱棣仰臥在榻上,目光直視著雕梁畫棟的屋頂,對于剛才在殿上發(fā)生的事情,仍然久久難以釋懷。鐵鉉的名字,注定將跟隨其一生。
“你現(xiàn)在是不是也很恨我?”朱棣問身邊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朱棣的結(jié)發(fā)妻子,日后的皇后,明朝開國大將徐達(dá)的女兒徐媛。
自從朱棣回到后宮,她就一直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如今見他開口問話,才回答道:“你和鐵鉉都做了該做的事情,你們也互相成全了對方?!?/p>
朱棣如有所思地點點頭,但是他沒有注意到妻子憂慮的眼神,因為徐氏內(nèi)心的擔(dān)憂與日俱增。作為妻子她只能開導(dǎo)丈夫,但是對于今天在大殿上發(fā)生的事情,她感覺有些不認(rèn)識自己身前這個一起生活了多年的男人了,她害怕他的暴戾最終會不可收拾。
“當(dāng)年我那侄兒建文帝派李景隆率領(lǐng)五十萬大軍圍攻大都,我當(dāng)時正好前去遼地向?qū)幫鯔?quán)求救,城內(nèi)空虛,將士們六神無主,眼看城就要破了,是你危急時刻身披戰(zhàn)甲,登高一呼,穩(wěn)住了軍心,擊退了敵軍,有些時候我覺得你比我更像一個帝王?!敝扉ξ⑽⑿α诵Γ杏X只有在他這位妻子面前,才能徹底的放松。
“這些往事都無需再提了,成王敗寇,有時候的事情,就在你一念之間,臣妾只是希望你能善待那些被你打敗的人,一個國家用暴力是永遠(yuǎn)治理不好的?!毙焓暇従彽?。
“如今京城已經(jīng)為止肅清,只剩下城外耿炳文的殘部尚在負(fù)隅頑抗,齊泰、黃子澄,還有那個方孝孺聽說都在軍營之中,別人可以饒,但是這幾個人都是削藩的始作俑者,每每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對于這些人我可是不能饒恕吧?”朱棣問道。
“你忘了道衍法師進(jìn)城時反復(fù)給你說過的話了嗎?方孝孺為當(dāng)世大賢,若殺此人,天下讀書人自此絕矣?!毙焓蠐?dān)憂地說道。
“讀了那么多書,但愿他能夠明白,什么是順勢而為?!敝扉δ抗庠俅瓮蛭蓓斦f道。
在應(yīng)天城外的古道上,兩騎并轡而行,馬上一對父女正在悠閑地欣賞著沿路的風(fēng)景,只見這古道兩旁真是清榮峻茂,再配上遠(yuǎn)處的一輪紅日,端的是美不勝收。馬上男子年紀(jì)四十歲上下,一身紫杉,女子十五六歲模樣,淡綠色的羅衫,楚楚動人。
這男子正是在神樂觀大戰(zhàn)聞香教主石自然的紫貂客鐘萬侯,身邊那個姑娘是她的獨女鐘晴。
鐘萬侯如今早已不做野獸皮毛生意,而是游歷山川,搜羅天下奇珍異寶,或賣或收藏,不亦樂乎,其余時間則醉心于武學(xué),以至于武功日益精進(jìn)。他本就經(jīng)商出身,又兼武功卓絕,自然是藝高人膽大,別人若有些值錢貨物,總得找個鏢局押運,而鐘萬侯卻只是攜帶一個灰色包袱,將寶物放在里面,正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不知情之人,如何能夠猜到這普通的包裹之中,每一件商品可能都是價值連城呢。
“爹,我總覺得神機猿羅通天這老頭兒掙錢比您可容易多了,您看他,只不過動動嘴皮子就讓您把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龍紋古玉拱手奉上了,真是好不公平啊?!辩娗玎街∽煺f道。
鐘萬侯拂了拂上唇的短須,哈哈大笑說道:“女兒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p>
“此話怎講?”鐘晴回過頭來,滿是不解。
“神機猿羅通天是當(dāng)今江湖的消息風(fēng)口,他的眼線遍布天下,凡是想從他那得到消息的,都必定是從別處無法獲得的。幾十年來,他都會為他的消息開出價碼,如果有不準(zhǔn)不實的消息,他會加倍賠償當(dāng)事之人,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他的財富堆積如山,卻從沒聽說過他失手一次的?!辩娙f侯侃侃而談。
“這次石自然的消息,就算他說的無誤,果真值那么多錢嗎?那龍紋古玉,可是稀世珍寶啊,左木里叔叔當(dāng)時死活不給,還不是咱們想盡辦法才弄來的嗎?”鐘晴仍然有些不服氣道。
“女兒,貴與不貴,所要憑借的是你是否必須需要,而你又是否能憑自己辦到。如果你需要卻又辦不到,別人恰好可以給予,這樣的情況下就不貴?!辩娙f侯回答道。
“反正下次再見了這只老猴兒,我要好好奚落他一番才能解氣?!辩娗绮桓吲d道。
鐘萬侯笑道:“你可知道,這個古玉雖然價高,畢竟是物品一件,羅通天提出的很多條件,有些人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滿足的呢。你爹這算幸運的了,區(qū)區(qū)一件寶物算得了什么,只要我鐘某肯,全天下的寶物都隨我取用?!?/p>
“你就吹吧,反正也沒人?!辩娗绯赣H做了個鬼臉,雙腿一用力,先行騎去。
鐘萬侯一邊笑著,一邊也回首揚鞭,策馬趕去。但是沒走多遠(yuǎn),就看見女兒騎著馬,停在道路中間。
“怎么了女兒?”鐘萬侯問道。
“爹,你還真不能吹牛呢,這里真的有個人?!辩娗缁仡^對鐘萬侯說道。
鐘萬侯朝著鐘晴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一個蓬衣垢面之人歪坐在道路一旁,身在靠在石壁上,不住地大口喘著粗氣。
鐘晴此時已經(jīng)下得馬來,湊過去一看,只見坐在地上的是個年輕人,年紀(jì)好似與自己相仿,肩膀上被血跡浸濕了一大片。此時這少年嘴唇發(fā)白并且干裂,面無血色,也發(fā)現(xiàn)了鐘晴,目光慢慢轉(zhuǎn)移了過來。
“晴兒,且慢!”鐘萬侯行走江湖多年,閱歷十分豐富,他見這少年雖然落魄如此,但體格矯健,肌肉勻稱,一看便知是個練武之人,鐘萬侯怕再有什么差頭,于是制止女兒繼續(xù)向前。
“爹,這個人受傷不輕啊,我看像是刺傷,若不及時救助,怕是難以熬過今天。”鐘晴對父親說道。
鐘萬侯恩了一聲,從馬上一躍而下,先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形勢,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埋伏陷阱,才走到近前開口問道:“這位少年,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這個少年正是從應(yīng)天府牢獄出來,并在河邊纏斗胡三笑,救了建文帝的少年。因為被胡三笑鐵戟所傷,流血過多,此時血雖然止住,但體力喪失殆盡,再加上長途跋涉,已然有些神智不清。
他隱約間看見一個少女出現(xiàn)在眼前,此時又聽見有人問他話,于是強打著精神回答道:“我叫葉承,路遇歹人,被其所傷......水、水......”
鐘晴見狀,將水壺取出遞給少年,少年葉承接過,剛要送到嘴邊,卻沒了力氣,水壺應(yīng)聲而落,將水灑了一半。鐘晴連忙將水壺拾起,拿到葉承嘴邊,親自喂他喝了幾口。
“此人被鈍器所傷,本無大礙,只是拖延日久,所以虛弱不堪,當(dāng)服用一些益氣補血的藥物才行。”鐘萬侯在旁道。
“我看他虛弱的緊,若再不救恐怕就不行了?!辩娗缤赣H說道。
鐘萬侯猶豫道:“丫頭,非是我不給,只是你也知道我們此行可不比尋常,那地方可是龍?zhí)痘⒀ㄒ话?,多少江湖高手在那里虎視眈眈,我們的藥本就不多,如果到那時一旦......”
“爹,你常教導(dǎo)我,不要為將來還沒發(fā)生的事情擔(dān)憂,再說了,以你的武功和你女兒我的智慧,誰能夠傷害到我們呀?!睕]等鐘萬侯說完,鐘晴就撒嬌說道。
鐘萬侯一輩子最疼愛這個女兒,再者他本也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于是嘆一口氣在行囊之中拿出一個精致的藍(lán)色小瓶來。
“女兒,這碧血益氣丹可只剩下這三粒了,拿去吧,到時候你老爹被人打了都沒得用了,料你也不會心疼?!辩娙f侯故意板起臉來說道。
鐘晴拍著父親的肩膀說道:“老鐘呀,別擔(dān)心,盡管用,以咱們的關(guān)系下次來再給你幾粒也不是問題。”說罷鐘晴就抿嘴笑了起來。
鐘萬侯當(dāng)然明白,女兒是在模仿給他丹丸之人當(dāng)時的說話口氣,于是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這碧血益氣丹可不是一般藥物,它是當(dāng)今天下“圣手藥王“戴思公采取十五種名貴中藥材,歷經(jīng)十一年才調(diào)和而成。但凡內(nèi)外傷患,服此丹藥,三天內(nèi)必定痊愈。但是此藥原料卻是極為難尋,尤其是其中的龍涎香,必取自于抹香鯨吞噬墨魚后之排泄物。抹香鯨尚且不常見,更何況如此排泄物呢?若非機緣巧合,真是一香難得。
“你這樣說你戴爺爺,到時候不怕我告狀嗎?”鐘萬侯道。
“自是不怕了,戴爺爺最是喜歡我,若沒女兒面子,說不定你還得不到那么多碧血益氣丹呢。”鐘晴甚是自信地說道。
此時少年葉承因為疼痛而眉頭緊皺,鐘晴見狀,也顧不得給父親開玩笑了,趕緊小心翼翼取出一粒放在掌心,用左后撐起葉承的頭,說道:“來,把藥吃了就能好了。”
葉承昏昏沉沉之中,只覺得脖頸處一股溫?zé)釟饬鳎又吐劦揭还傻南銡?,?dāng)?shù)ね枞肟谥螅犻_眼睛仔細(xì)看清了眼前喂藥的女孩,雖然自己因為傷病和饑餓,視線有些模糊,但仍然感受到了對面這個女孩的純真與可愛,葉承微笑著勉強說了句“謝謝?!?/p>
鐘晴此時也看清了這位少年,原來在衣衫襤褸和一頭蓬發(fā)之外,這個少年竟然長的頗為英俊,若不是這身打扮,想必定是個俊美的少年。鐘晴今年已經(jīng)十六歲了,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雖然在當(dāng)時這個年紀(jì)的少女有不少已經(jīng)談婚論嫁,但鐘晴畢竟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再加上父親的陪伴,讓鐘晴對男女之事只有模糊的概念,如今突然間如此近距離看見一個俊美的男性,竟然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也沒顧得上回答,鐘晴就急忙跑開了,沒曾想離開的太倉促,忘了自己剛才還用手支撐著葉承的脖頸,這突然一抽手,讓葉承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了仰面朝天,后腦勺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葉承不由的叫了一聲,鐘晴羞赧之余又破覺得不好意思,唯獨鐘萬侯見狀,仰天大笑起來。一時間整個古道之上,似乎都為這三人靜止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