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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勛靠在辦公室里的老板椅上,正和坐在他對面沙發(fā)上的孟玲對話。
公司院外的墻上貼上了公安局的公告——尋找3月18號下午14:30左右在曼菲咖啡館門口搭載一個高個女孩的司機或目擊證人。
顧大勛得知這個消息后,心里咯噔一下,這找的不就是自己嗎?他由不得迅即盤算起來。
他把孟玲叫到了辦公室,間諜似的深挖細掘。
“你說竇二虎是何翠的鄰居?”顧大勛喝著茶,眼睛從茶杯口望向孟玲,心底升上一種奇怪的新鮮感。
“是啊。竇二虎的死在我那鎮(zhèn)上議論得很熱烈,大多數(shù)是說他玩女人太多被報復了。我鎮(zhèn)上有個群,我也在里面,很快知道了這個信息?!?/p>
“何翠為什么沒跟你談過這一點呢?”
“我也覺得怪怪的?!泵狭岢蛄搜坶T口,“經(jīng)理,最怪的您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
“竇二虎原來不住那出租屋,在新城住。他搬去出租屋才一個多月就沒命了。巧合的是,何翠的母親去世也才一個多月。”
“你是說,這里有玄機?”顧大勛把茶杯放在桌上,往前傾了傾身子。
“說不好,直覺吧。竇二虎死亡那天,咱公司下午是沒上班的,何翠她姐姐也休假了,您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
“她姐姐也休假了?”顧大勛的脖子往前探了探,像獵犬聞到了什么味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她姊妹倆一個鎮(zhèn),現(xiàn)在是網(wǎng)絡時代,到處都是耳朵和嘴巴,有什么難的?你既然想知道,我當然有我的辦法?!泵狭岚崖曇敉聣毫藟?,“聽說警察找她姐姐問了話?!?/p>
“問出啥沒?”顧大勛給了孟玲一個欣賞的眼神。
“好像沒有。”
“警察現(xiàn)在知道她姊妹倆是雙胞胎嗎?”顧大勛語氣里充滿了探詢。
“不清楚??赡芩麄儧]往這上邊想吧,要不,打去地方派出所一問不就知道了?”
“還有別的嗎?”
“暫時就這些?!?/p>
“哦……你先去吧,業(yè)務方面,有消息我及時通知你。”顧大勛看著孟玲帶上門后,點上了一支煙。
孟玲果然不負他的期望,帶給他關于竇二虎和何翠姊妹倆的種種消息,讓他對于竇二虎的死越來越有興趣。他冥冥中感到,姊妹倆和竇二虎的死有關。
顧大勛打開手機微信,搜索“法治琪州”的公眾號,翻了一通,竟然真的找到了3月18號竇二虎死亡案的相關報道。報道中有個點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
竇二虎的死亡時間,據(jù)法醫(yī)推測是中午12:00至下午15:00之間。
顧大勛呼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他拿起車鑰匙,三兩步跨出辦公室。
在停車場,顧大勛打開了車內的行車記錄儀。他的行車記錄儀是加裝的高端貨,可以對車內錄像,并且是隱藏式的。
他把錄像翻回到3月18號,真險,再有一天,3月18號的錄像就自動刪除了,看來得把內存卡換成大容量的,不定啥時候就收獲了有價值的寶貝。
錄像上顯示,18號那天何翠坐上他車的時間,是14:27。這個時間,正是竇二虎的死亡時間段啊。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他回憶起何翠那天看見他時,表情很是詫異并略帶驚慌,又說等朋友沒等到,這不能不說有些蹊蹺。
雙胞胎……竇二虎的死亡時間……何翠在咖啡館的時間……顧大勛一拍腦門,似乎瞬間打通了上下五千年。好你個何翠,這回我要讓你好好服侍我,你不是高冷嗎?有了這個把柄,我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著,耳邊已響起何翠的嬌喘。
顧大勛從車里出來,邁步往辦公室走去,腳下像生了彈簧。
他歪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看著手機里的視頻,心中洋洋得意。行車記錄儀真是好東西,難怪是“科技改變人類”。這回,他要靠科技改變何翠,也改變改變他的口味。
手機振動了。他一看,是個陌生人的電話,號碼顯示是琪州的。來業(yè)務了?但愿是好事臨門,這才叫財色雙收呢。“喂,您好,那位?”
“你好,你是顧經(jīng)理嗎?”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一周前給你代駕的小辛呀?!?/p>
顧大勛心里一緊。他很清楚,一個月內,只有請何翠吃西餐那次請了代駕。他預感不會有好事,盡量語氣平靜地問:“哦……想起來了,請問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顧經(jīng)理,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呀,你的名片盒就放在駕駛艙內?!?/p>
“噢噢……忘了忘了。”顧大勛摸了下腦門,“那,您有什么指教呢?”
“我看到公安局貼的公告了。3月18號那天下午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的,衣著打扮呀,身高呀,和公安局張貼的公告里說的一模一樣,我想請問一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不是犯了什么罪?”
顧大勛頓時打了個激靈:“你警匪片看多了吧?什么公告?哪個女的?我不知道你在說啥?!?/p>
“顧經(jīng)理,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確定公安局的那個公告和你沒關系,我可舉報了哦。我可是守法公民,配合警察提供線索是我們應盡的義務?!?/p>
“呵呵,夠高尚?!鳖櫞髣仔睦锞o張著,但不能就范,對方估計是想敲詐,他若無其事地應道,“你舉報就舉報唄,和我有什么關系?那女的和我只是認識而已。她犯不犯罪關我屁事?!?/p>
“那你別后悔喲?!?/p>
“悉聽尊便?!?/p>
顧大勛的手機一直設置了通話自動錄音。他把錄音播放著聽了一遍。暗罵:想敲詐我?你還嫩點兒。隨即暗忖:這個家伙大概是想錢想迷了,公安局的公告里沒有懸賞金,你這么熱乎干啥?還他媽扮演好市民形象,盡他媽什么義務。我呸!你就是想拐著彎兒跟老子要錢,想死你!
顧大勛斷定,公安局貼出公告,一定是因為在曼菲咖啡館門口沒拍到他的車,因為曼菲咖啡館的門口離馬路太遠了。但他的車在“塞納河畔”一定會被拍到的,他記得他的車就停在大門口左側。如果警察調出其他路口的監(jiān)控,綜合調查,一定能查到他,屆時,他必會被盤問,何翠極有可能露餡兒。
何翠要是進了局子,就成了籠子里的鮮花了。如果判她個合謀殺人,弄個無期甚至死刑,這朵鮮花算是永遠地萎謝了,豈不可惜?要不要先把她保下來?小辛這邊應該沒問題,他不過是為了錢。錢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但應該先問問何翠。
顧大勛的大腦忽地靈光一現(xiàn),這不正是向何翠邀功的好機會嗎?!
顧大勛調出錄音,再次聽了一遍,一陣狂喜爬上心頭。自己這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勞喲,算得救命之恩了,對女人嘛,就是一恩二寵……
天邊的殘月消失了,稀疏的星星在云層里時隱時現(xiàn),被城市的燈光奪去了光彩。陽春三月很快要過去了,但玉蘭花開得正艷。老家坡地上的那片玉蘭花樹被碎石廠消滅了,成了永遠的記憶。而今父母俱亡,回老家除了憑吊他們,再無回去的意義。
何翠站在陽臺上望著不甚明朗的天空,心情一如云層里的星星,無法快活地閃耀。
公寓大門口已經(jīng)貼上琪州公安局的公告——尋找3月18號下午14:30左右在曼菲咖啡館門口搭載一個高個女孩的司機或目擊證人。何翠明白,這個公告對她來說不啻一枚重磅炸彈。
雖然用姐姐提前布置的說辭把警察應付過去了,但被顧大勛撞見的事實好比皮膚上生出的肉瘤,洗不掉、抹不去。如果他像竇二虎一樣拿著把柄威脅自己,自己可能要重復姐姐的命運。想到這兒,何翠不由得煩躁起來。
恰此時,顧大勛來了信息:能出來聊聊嗎?我知道你和你姐姐的秘密,竇二虎可能是你姐姐殺的,我有證據(jù)。我在樓下等著你呢。
一霎間,何翠覺得顧大勛的信息在天空炸響一聲悶雷,震得她五內俱焚;同時又劃出一道閃電,劈開她的四肢百骸。怕鬼就有鬼,怎么辦?
何翠努力鎮(zhèn)定自己,她不想問姐姐,決定自己獨立處理這件事。姐姐目前一定處在壓力之中,這些年,姐姐過的都是啥日子??!不能再讓她難過。至少今晚顧大勛還不會怎么樣,他只是想亮出底牌,提出條件。事后再根據(jù)情況和姐姐商量也不遲。
她在陽臺上迅速思考了幾分鐘,預判顧大勛可能做出的幾種行為,然后揣把折疊水果刀下樓了。她為自己這樣的行為吃驚,但身在懸崖,有惡狼相逼,也只能如此了。
剛坐進車里,顧大勛就對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去火鍋店,慢慢吃慢慢聊?”
“……好啊?!焙未渲肋@不是三兩句能談完的,答應了。被威脅的同時居然有好吃的,還不錯。
車上,何翠沉默著,她在思考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車內玉蘭花的香氣不復上次的讓她沉醉,反而勾起她對往事的回憶,愈讓她煩躁、愧疚和不安。
而顧大勛卻悠哉悠哉地打開了音響,放的是莊心妍去年剛出的新歌《當蝴離開了蝶》:
當蝴離開了蝶,我忘了怎么飛
再不能??磕愕募纭?/p>
這是首傷感情歌,何翠不明白顧大勛都已年過三十了還這么小情小調。歌詞非常不通——蝴和蝶是同一種動物,蝴就是蝶,蝶就是蝴,搞什么“蝴離開蝶”?絕大部分流行歌曲就是酸菜缸里的陳年老酸菜,老遠就聞到酸味。
隔著火鍋的熱氣,顧大勛看著何翠嬌好的容顏,心想,這次再不用八百八的紅酒了。他假意問何翠喝不喝酒,何翠說不喝了,他也不再客氣,自己叫了兩支啤酒。
兩杯啤酒下肚,顧大勛嘴角掛著一絲邪笑,獵豹一樣盯著何翠,問:“竇二虎是你姐殺的吧?”
“你可真能開玩笑!”何翠強裝輕松,“你還沒喝暈,說話就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p>
“摸不著頭腦是嗎?我現(xiàn)在就讓你好好摸摸?!鳖櫞髣追鍪謾C里的視頻給何翠看,“這是你3月18號那天坐上我車的時間,14:27分,我車里的行車記錄儀錄下來的。你在咖啡館的這個時間段,正是你姐的作案時間。她利用你的身份制造不在場證明,我說得對嗎?”
“我姐?你扯我姐干嗎?什么不在場證明?我不知道你凈胡扯些啥?!?/p>
“何美人!你還是別裝了吧。公安局的公告貼得滿大街都是,就算我不出來指認,也會有別人出來指認,比如咖啡館對面的商店,隔壁的商店,都有人上班,難保沒人看見你。人在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說不定路過的行人恰好看見你搭我的車,把你舉報了。不過……別人舉報你有難度,因為人家不一定會留意我的車牌號碼,查起來很繁瑣,甚至查不到。而我呢,是有錄像的,這是鐵證,你明白嗎?”
何翠把顧大勛的話一句句聽完,每聽完一句,身上就起一片雞皮疙瘩。她感覺顧大勛就是一頭獠牙全出的野獸,滴著饞涎,喉嚨里發(fā)出怪聲。不能順著他!他越得意,我越要打擊他?!芭e報啥呢?我不能搭車嗎?”
“嘿嘿,狡辯不是你的風格呀。”顧大勛灌下半杯啤酒,瞟著何翠,“咖啡館里一定有監(jiān)控的。以我的推理,公安局貼這個公告,一定是想確認那天在咖啡館的是不是你。我已打探了,你姐接受了警察的盤問,她會百分百跟警察說咖啡館里是她,但實際上呢,我在門口碰到的是你,這就對不上了呀,這個糊涂有必要裝嗎?”
“裝啥?你的話我聽不懂。我姐在里面,我在門口搭車,有毛病嗎?”何翠聽出已無可辯駁,依然強辯著,說出了有明顯漏洞的話。
“沒毛病??墒潜O(jiān)控有很多畫面,里外的畫面是可以接得上的。如果離開咖啡館大廳和走出大門的是一個人,時間又緊緊相連,那就鐵定是你,對不對?再說了,你和你姐都在咖啡館里,那監(jiān)控是干啥的?”
“那又怎么樣?我姐可以跟警察說,搭車的人就是她。而你,認錯人了?!闭f完這句,何翠驚訝自己今天如何有這辯才,如何能反應得這么快,雖然她的話對顧大勛來說就是個笑話。
“行啊,有辯才!”顧大勛朝何翠豎了一下大拇指,隨即鼻孔里哼出一聲冷笑,“沒想到你這么能狡辯,我一直以為你是溫順的小白兔,沒想到你也是老狐貍啊。我還有個鐵證,你猜猜是啥?”
“有屁就放!”
“喲喲,這種臟字兒從你嘴里出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新鮮新鮮?!鳖櫞髣资掌鹌ばθ獠恍Φ淖炷?,從鴛鴦火鍋里給何翠夾了塊不辣的骨頭棒子,“今晚我為啥點鴛鴦火鍋呢,我知道你不愛吃辣。其實,人類相處也應該像鴛鴦火鍋?!?/p>
“你到底想說啥?”何翠也不客氣,夾起骨頭棒子就吃。
顧大勛撈出一塊辣羊肉放到碗里,瞄了一眼何翠后,低頭吃肉,嘴里蹦出一句話來,“你右后頸部有顆痣,我看見了,這就是鐵證。我不信你姐也有。再是雙胞胎,身上長痣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
頭是低著的,然而聲音聽起來分外響亮,何翠不由得身子一顫。她脖子上的這顆痣,連姐姐都不知道,顧大勛如何知道?他把位置說得那么準確,一定沒有撒謊。她強作鎮(zhèn)定地問顧大勛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顧大勛說了18號那天在西餐廳,她喝紅酒頭暈后趴在了桌子上,頭發(fā)雖是披肩發(fā),不過在中間束起來了,低頭時頭發(fā)偏到左側去了,恰好露出了那顆痣。
顧大勛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八磅錘砸在何翠的心上,她后悔得暗暗咬牙。這真是天意弄人啊,那天發(fā)什么瘋非要把頭發(fā)束起來?不束起來就不能吃飯嗎?!一貫的講究文雅,不曾想竟惹下禍事。雖然有那顆痣沒那顆痣,顧大勛都能指認自己,無疑有那顆痣更有說服力,因為那顆痣是區(qū)別她和姐姐的顯著標志,雖然這一點一直是個秘密。
顧大勛審時度勢,見何翠低了氣焰,翻出手機里和小辛的通話錄音給何翠聽:“你先聽聽再說。”
何翠聽完,頭皮一陣陣發(fā)麻。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哪里都是陷阱?
顧大勛盯著何翠說:“你應該明白,這個人是很危險的。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呢?”
何翠沒應答。她一時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別害怕?!鳖櫞髣纵p松地笑笑,“這個人就是想要點錢而已。是你自己了結呢還是由我出面呢?”
“我自己了結。你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焙未錄]有猶豫。
“好……好,有擔當?!鳖櫞髣撞[著眼笑著,“你想怎么了結?給他錢?那不是不打自招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舉報,當然是舉報我,警察可以通過我的車找到我。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你的信息,你出面干嘛,那不是傻嗎?”
“那你的意思呢?”何翠聽著有理,忍不住問。
“當然是由我出面。警察肯定會問我,你是不是在曼菲咖啡館上的車?我這邊撒個謊不就是了?舉報的那個家伙不知道你在哪兒上的車,只能干瞪眼。”
顧大勛看何翠低頭沉思,安慰道:“先別理他。他真舉報了,我自有辦法。你大可不必自投羅網(wǎng)。他的舉報價值不大,因為沒有物證。他應該沒拍照,如果有照片,他早亮出來了。他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跟我要點兒錢?!?/p>
“那謝謝你了?!焙未浔静幌胝f謝謝,但這是禮尚往來。她知道顧大勛絕不是為她擋槍,而是別有所圖,不過面子上的話不得不說。
“光是謝謝不夠吧?”顧大勛意味深長地望著翠翠,那眼光似乎望到何翠的身子里面去,“你心里明鏡兒似的,別裝了。不過,我會為你倆保密的。竇二虎慘死,我可是知情人,我手里的證據(jù),你猜猜價值有多大?”
何翠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顧大勛的獠牙果然露出來了。她強力壓下突突往上冒的怒火,淡然應道:
“你手里的證據(jù)也算不上證據(jù),我姐說搭車的就是她,不可以嗎?你的錄像難道連我脖子上的痣也照出來了?”
“嘿嘿……好樣的……”顧大勛奸笑一聲,“你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在錄音呢?!?/p>
何翠大驚,心想,這下全完了,剛剛自己所有的辯解等于零。她半天無語,只能在心里暗罵。
顧大勛看出了何翠的妥協(xié),外交官似的柔聲道:“別做無謂的掙扎,我沒你想得那么壞?!?/p>
“也許吧,我現(xiàn)在在給你姐夫做事呢。”何翠順勢接話。
“別談我姐夫,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不存在誰離不開誰?!鳖櫞髣渍f得又輕又脆,仿佛跌在地上的嫩黃瓜,似乎他和他姐夫僅僅是親戚上的關系,別無瓜葛。這句話,斬斷了何翠的幼稚幻想,她不想再憋了,問道:“你想怎樣呢?”
“哈哈,有了商量的態(tài)度就好說?!鳖櫞髣子脻窠聿亮讼伦?,盯著何翠,目光里閃爍著激動的火苗,“你們倆如此的花樣年華,要是進了牢房那就太可惜啦,我可不忍心看到那一幕。國共合作聯(lián)合抗日是最佳方案——嫁給我,這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蹦钦Z氣,仿佛三軍總司令宣布重大決策。
人生大事的決定,在顧大勛嘴里說出來竟是如此輕飄飄,好比水上的浮球,沒一點兒重量似的。何翠抑制著微微顫抖的身體,壓住音量問:“你覺得脅迫的感情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鳖櫞髣椎南骂M往上一揚,仿佛對天講道,“我剛才講了,人類相處應該像鴛鴦火鍋,啥意思呢,就是和諧共處。辣的,不辣的,可以在一個鍋里同時服務人類,這是多么開明的精神?。∧信嗵幰矐撓聒x鴦火鍋,那些死死盯著另一半的人是多么愚蠢……”
“你的意思是,你吃著辣的,還要看著不辣的唄?!?/p>
“哪里哪里……你嫁了我,我從此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和你好好過日子,你是我的妻了,我還會舉報嗎?”顧大勛說得一臉真誠,仿佛連他自己也能騙過去。
“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讓你徹底收心?喜新厭舊是人的本性,等你把我看厭了,玩厭了,就開始冷落我,我毫無反抗之力,因為你手里還握著我的把柄,你盡可以紅杏出墻玩瀟灑,我只能忍著。你是刀俎我是魚肉,是不是?”
“豁呀呀,你怎么把人想得這么壞呢?真讓我吃驚,看你的外表,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啊。”顧大勛看著何翠,第一次覺得有些看不透。
何翠低頭喝著碗里的清湯,聽到心臟咚咚跳著,她感覺它像一把火要沖出喉嚨,朝顧大勛熊熊燃燒。湯并不很燙,她卻覺著是沸水,一口下去,周身的血管瞬間膨脹,膨脹,她簡直擔心它會炸裂開來,濺顧大勛一身熱血。
但她只能忍耐。眼下只能講和,不能翻臉?!瓣惻逅拐f:‘良知這個東西,就跟天賦是一樣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存在喚醒不喚醒。沒有良知的人,任憑你用什么方式去喚,都是無濟于事的?!?/p>
“我覺得這說法對極了。陳佩斯不是哲學家也不是思想家,但這個說法一定是他對自己多年生活經(jīng)驗的總結,理論是從實踐中得來的,我認為這個觀點不是從書堆里想出來的,是真切的個人體悟?!?/p>
“你干脆直接說不信我唄,認為我會一直壞下去唄?!睅捉z尷尬爬上顧大勛的臉。他并沒生氣,把頭歪了兩歪,嘴角仍然帶著笑意。
“我沒有這樣說,只是我不敢賭。我賭的不是你而是人性,你相信人性嗎?”
顧大勛不耐煩地揮揮手,像驅趕蒼蠅:“別跟我談這些,我就是個俗人。這樣吧,你先不用急,咱倆先試婚兩個月,咋樣?”他眼盯著何曉,大言不慚,“婚姻要先有性,你認可嗎?”
“兜了一大圈,終于說到點上了。男人就是下半身動物,你認可嗎?”何翠語氣平靜,她眼神如刀,和顧大勛的眼神咬上了。
“嘿嘿,爽快,我喜歡這樣的?!鳖櫞髣拙蛣萁舆^何翠的話,“你就不想看看我的下半身?”
“如果我說不想呢?”何翠嘴上強硬,心里空蕩蕩的沒有底,身體像在深淵里懸浮。他想到了史萬辜和竇二虎,顧大勛和他倆何嘗不是一個貨色!女人為什么這么容易受壓迫?怪只怪自己和姐姐因為先有罪孽在身。但是,犯一次錯就要被人拿捏一輩子、欺侮一輩子嗎?可自己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資格要求別人寬宏大量呢?
“那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唄。”顧大勛拖個長腔,“自己的路自己走,你好好想想吧。我現(xiàn)在好歹也是個經(jīng)理,背靠姐夫這棵大樹,不說飛黃騰達吧,衣食無憂肯定是沒問題的,論形象,我也對得起你吧?”
確實,論形象和業(yè)績,顧大勛算得出類拔萃。但是,選擇伴侶不是在菜市場買菜。姐姐告訴過她,好看的菜,往往是農藥培出來的;越是有蟲眼的菜越是農藥少。
“我會考慮的?!焙未湔玖似饋?,“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享用?!?/p>
何翠意識到,今晚的話題只能談到這里了。
她走出火鍋店,一股夜風吹過來,禁不住打個寒噤,這是晚春的夜風啊,她竟然感到寒意逼人。剛剛在火鍋旁沸騰的熱血一霎時又凝固了,她仿佛跌進了冰窖。
怎么辦?屈服是堅決不行的。如果不配合,顧大勛真的會舉報嗎?他真能那么狠心嗎?這是不能賭的。他那份錄音是真的,他也正在受著別人的敲詐,并且,這敲詐的利器是指向自己的。
顧大勛說得沒錯,有沒有風險,關鍵在他。
箭已在弦上,何翠似乎聽到了箭矢離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