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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去死，我這就去死！”

“葉三，你帶著小薇走吧！不必求他們了！”

王小翠忽然抬起頭來，嘴里含混不清的說著，一把扯掉臉上面紗，露出長滿紫瘢分外恐怖的臉，轉(zhuǎn)身不管不顧的起身奪路沖了出去。

一個年紀(jì)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兒，站在屋子角落里，眼神中帶著驚恐，手里緊緊的抱著一個布娃娃。

一直蹲在那里看美女掛歷的小伙子，空洞茫然的眼神里卻突然多了一絲清明和狠厲！

一個小時前。

老式木格的窗戶被風(fēng)雨敲打，窗上釘?shù)乃芰喜紘W啦啦響著。

昏暗的電燈下，不大的屋子里，擠了王家一家子。一臺熊貓牌十四寸黑白電視機，正播放著射雕英雄傳。

葉三雙手抱頭半蹲在地上，嘴角有血，身上有不少土灰，還有一些凌亂的腳印。未婚妻王小翠則坐在炕角沿上，低頭不語，兩手不安地搓著衣角，她的臉上掛著紗巾，看不清面貌。

一個年紀(jì)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兒，站在屋子角落里。她叫小薇，是葉三和王小翠在山溝里撿來的。為了這個小丫頭，一家子己經(jīng)吵了好半天了。他們想先養(yǎng)著，但是家里不同意。王小翠的弟弟帶著女朋友從鎮(zhèn)上趕回來，說有人出五千塊錢，要把小薇送走。葉三和王小翠不答應(yīng)。

一番爭論下，胡娟和兒子王飛動手打了女婿葉三。他們打累了，爭論陷入了僵持。

“姐！”炕頭上一個穿著花格襯衫，留著長頭，流里流氣的小青年兒開口道，神情里極不耐煩：“說了半天，這個孩子你們到底送不送人？人家還等著回信兒呢！”

“對啊，行不行你到是吱個聲??！”

炕里面，燙著大波浪穿著緊身褲，抹著猩紅嘴唇的年輕女人也說道。

王飛和女朋友林潔這次回來，正是聽說姐姐和廢物姐夫撿了一個小姑娘，恰好鎮(zhèn)子上一個有錢人家想要出高價收個養(yǎng)女。他們一合計這是個發(fā)財?shù)臋C會，就趕了回來，說服當(dāng)家的老媽，逼葉三和王小翠交出小薇。

可是這姐姐和姐夫竟然是死心眼，說什么也不同意把孩子送人。這個窩囊姐夫，竟然還敢和老媽頂嘴。王飛就和老媽狠狠的教訓(xùn)了他一下，現(xiàn)在蹲在地上裝起傻子來了。

進(jìn)門正對處放著一張掉了漆的黑桌子，墻壁上方掛著一面用毛筆字寫著對聯(lián)的大鏡子。鏡子里，倒映出葉三的臉，他正呆呆地望著墻上一張香港美女掛歷，眼神空洞，面色茫然。

王小翠低著頭，好半天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小小的字：“不送?！?/p>
“何著這么半天，咱都白說了！”小青年頓時撐起身子，瞪大眼睛，轉(zhuǎn)向椅子上大馬金刀的中年婦女，“媽，你說怎么辦？”

胡娟，王家真正的掌權(quán)人，三角眼大白臉的中年婦女，一臉陰郁地坐在的椅子上。王家的名義上的當(dāng)家人，頭發(fā)花白的王長生蹲在她的腳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低頭不語。

“送，必須送！吃我的，住我的，這事必須聽我的！”胡娟大聲說道。說完，她斜著眼看了一眼地上蹲著葉三，冷哼一聲，“真是長出息了，我就沒見過上門女婿敢跟丈母娘頂嘴的！還反了你了！”

“娘，”坐在炕沿上的王小翠兩只腳有些不安的蹭著炕沿，“葉三你剛才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該出氣了吧？！”

“出氣？”胡娟眼睛一瞪，狠狠的睕了一眼地上蹲著的葉三，“就這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的窩囊廢，整天就知道死牛瞎犟！現(xiàn)在還學(xué)會裝死人了，我是越打越來氣！”

“就是，姐，你看都把咱媽氣什么樣了？”王飛也跟著說道，“人家可是要出五千塊錢呢！放著票子不要，愣要這個不知哪里來的野孩子！你們是不是缺心眼兒??？”

“我看也是，五千塊錢，能買個大金鏈子！”林潔呸的一聲吐出一口瓜子皮，抹著口紅的嘴唇上更鮮艷了，她笑道：“姐，反正你長著一副鬼臉子，不敢見人，這五千就給我買項鏈吧！”

聽到“鬼臉子”這三個字，王小翠身子明顯顫了一下。五年前，她在一家化工廠打工，出了事故，她的臉上和手上就長滿了紫色瘢痕，從此她就一直蒙著面紗，再也不敢見人。她知道，好多人背后都稱她為鬼臉子，但是像兄弟媳婦這樣當(dāng)面說出來，就像拿刀在捥她的心。

“還有，你們撿個孩子回來，讓外人一看還是以為你們生的野種！以后我們老王家怎么在村里抬得起頭來？”

胡娟越說越激動，“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招婿的姑娘也不向著自己家??！王小翠，你自己想想，我這些年管你吃，管你住，給你看病，花了多少錢？現(xiàn)在你到好，為了這個廢物和這個野孩子，你連死鬼臉都不要了！”

“你以為葉三真的是喜歡你才來招婿的嗎？他就是一個窩囊廢，二流子，劁豬也學(xué)不會的廢物。就你那死鬼臉模樣，也就是這種廢物為了咱家口飯，才會答應(yīng)娶你！你倒是上心了！”

王小翠渾身顫抖，捂著臉哭起來，手臂上的紗巾滑落，露出大片觸目驚心的紫瘢。

“你就少說兩句吧？”

蹲在地上的王長生咳嗽了一聲，勸道。

不勸還好點，他一勸之下，胡娟更加上火了，蹭一下站起來，“我少說兩句？你不嫌丟人，我還要面子呢！都是你撿的好野種，現(xiàn)在也跟你學(xué)會撿野種了！”

其實，王小翠也不是王老漢親生的，是在她三歲那年撿來的。后來又娶了胡娟，生了王飛。

王長生見胡娟發(fā)脾氣，頓時又不說話了，只是蹲在地下默默地用草紙卷煙沫子。

“原來你姐也是個野種啊，難怪呢！這死鬼臉子不會是遺傳吧？若是我生了這嚇?biāo)廊瞬粌斆乃拦砟?，早就跳灣去死了！哪還有臉在這里坐著！”

林潔陰陽怪氣地說道。

“她要有那跳灣死的志氣就好了！爹娘也不至于再給她招婿一個廢物來，白養(yǎng)一個窩囊廢！”王飛也憤憤地道。

這時，一直蹲在那里看掛歷的葉三，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空洞茫然的眼神里卻突然多了一絲清明和狠厲！

剛才他一言不發(fā)，是在結(jié)合眼前發(fā)生的事，還有這個屋子里的人，消化腦子里那些突出其來的記憶?，F(xiàn)在終于理清楚了。

今天是1992年6月22日，他竟然重生了！

他本是國醫(yī)至尊葉天星，多年來傾心研究國醫(yī)的現(xiàn)代化，當(dāng)他的研究成果正準(zhǔn)備推向應(yīng)用時，卻遭到了西域醫(yī)藥巨頭的暗殺。他帶著不甘死去，醒來后就到了這里，而且腦子里多了另一個人的記憶。

這個人也叫葉天星，但是他的記憶并不完整，只有一座化工廠事故以后的事情。當(dāng)年化工廠的事故中，正是王小翠救了他。四年前，他化名葉三，來到了這里。他接受王家的招婿，就是為了報答毀容的王小翠。所以，無論王家岳父母對他如何，他都忍辱負(fù)重，堅持了到現(xiàn)在。剛才，丈母娘胡娟和小舅子王飛把他打了一頓，王飛一腳正好踹到他的腦袋上。

野種，死鬼臉，廢物，這些惡毒的字眼兒，在王小翠的腦海中回蕩著，讓她越發(fā)壓抑，越發(fā)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