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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瀚海風帶來了徹骨的寒。</br></br>王紗涼還是早早起了床，對著菱花鏡細細勾畫著自己的眉眼。一筆一畫，絲毫不敢懈怠。</br></br>——她在等一個人來。</br></br>“溪眉姐，逐煙眉是怎么畫的，你怎么就能畫得那樣好看？”她開口問道。</br></br>“練得久了，自然就畫得好了。你已經畫得不錯了，行了?！弊谧肋叺呐?，側頭看了一眼坐在鏡前的王紗涼，道。</br></br>只是，王紗涼不解，為何她的眼神突然那般灰暗。不待自己詢問，蘇溪眉揚起了手指向門外，“他來了?！?amp;amp;amp;lt;/br></br>王紗涼放下手中的物什，站了起來，再轉身。靳樓，頎長的身形逆著光走進庭院。她也不再問蘇溪眉，抱起半月琴便走出閨房，而后坐上石椅開始學琴。</br></br>半月琴遮住了部分面容，她露出的半邊臉被清晨陽光撲了層層疊疊的金粉，讓它愈發(fā)美麗。他站在她身后，垂下了長長的黑發(fā)，耐心地說著什么。表面上，一切都那么溫馨。溫馨得以至王紗涼偷偷皺了眉。自己此刻，竟有一些想放棄。</br></br>不，不……她搖搖頭，繼續(xù)撫琴。</br></br>“剛才那個音是勾弦，不是抹弦?！苯鶚堑?，“有心事？”</br></br>“唔，沒睡好吧?！蓖跫啗龅?。</br></br>“還像以前那般么？晚上不睡覺，白天沒精神？”靳樓的嘴角溢出了笑容。他自是早就從她的琴音里聽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見她不說，也就不再問下去。只是，轉了話題，卻反而停了她撥出的琴音。</br></br>“呵，還記得啊?！蓖跫啗隹嘈α?，“你就真的——”</br></br>“王嫂，我們彈琴?！彼E然打斷她的話。</br></br>“好?！彼拖骂^，嘴角流淌出苦笑。彈出了一路破碎的曲。</br></br>兩個時辰過去，靳樓離開。</br></br>王紗涼站了起來，回頭就看見了窗邊的蘇溪眉。沒有溫柔，沒有凌厲，她呆呆地站著，仿若陷入亙古的回憶。手里，一支如玉的眉筆安靜地躺著，映在她漆黑的眼里，有如長久的孤寂。</br></br>她，也有什么故事吧……</br></br>王紗涼想著，走進屋里。</br></br>心里轉過了念頭。距離大王子靳舒的生辰慶典，還有一日?？傆X得，那會是不尋常的一日。——暗波，總是在盛大之時聚成浪潮。</br></br>再度抬頭，她看見了從靳舒書房走出的瑯祈。凝神，她偷偷跟了上去。自己的輕功，總是不弱的。不過會不會被關后之徒察覺，她心里也沒底。</br></br>靳舒走著，等在前面的是凌經嵐。王紗涼隱在墻后，聽著兩人的對話，輕輕捏了裙裾。</br></br>“瑯祈，何不說一下，你為什么來這里？也別怪我多問，公主有些懷疑你，你若告訴我，我把實情告訴她，也免了你的麻煩?！?amp;amp;amp;lt;/br></br>“啊，公主。太子妃？”瑯祈嘴角依然掛著壞笑，“你到底還是很關心你的小公主啊?！?amp;amp;amp;lt;/br></br>“小子老沒大沒小啊？”凌經嵐無奈地盯了瑯祈一眼?！捌鋵?，作為你師兄，我也是的確想知道……至少是知道你是在為誰辦事，或者說你有沒有做不對的事。你知道的，關后的門規(guī)——”</br></br>“停！打住！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和你的主顧是一家人。不過……”</br></br>“皇上，果真是不信我了。”凌經嵐皺了眉頭。</br></br>瑯祈搖頭，“不。我來這兒的任務和你不一樣。不過，雇主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連師兄你我也不能相告。師兄不、要、見、怪?？傊惴判模也粫侥愕男」?。”</br></br>笑著看了一眼凌經嵐的反應，不待他教訓自己，瑯祈急忙離開。</br></br>再跟下去，王紗涼又跟回了自己的寢宮。——瑯祈，竟去找了蘇溪眉。</br></br>“瑯祈公子？”蘇溪眉坐在桌上，聽見了身后的動靜。</br></br>“蘇姑娘——”瑯祈頓了一下，似在思考措辭。</br></br>“瑯祈公子有甚疑問，不妨直說?！碧K溪眉轉過了頭，直直盯向了瑯祈。再不轉彎抹角，她有些厭倦地輕輕蹙了眉。</br></br>“既然姑娘已這樣痛快，你不想說的我也不多問。我只想知道，你要做的事，會不會傷害到凌經嵐和華月？”</br></br>“不會?！碧K溪眉回答得也干脆，“那我也只問你一個問題?，樒磉@個名字沒有姓，只是個代名之類吧。那么，你姓什么？”</br></br>“我無父無母，沒有姓?！爆樒砟樕蠎T有的笑，冷卻。</br></br>“那么好，你從前、姓什么？”</br></br>蘇溪眉的話讓隱在暗處的王紗涼詫異。</br></br>半晌，瑯祈開口：“我姓紀?！?amp;amp;amp;lt;/br></br>——竟然就說了?，樒硗铝丝跉?。自己心里最隱秘，最不可觸碰的湖。曾經，誰輕輕一碰，就會激起的千層浪，竟然就這么消融在蘇溪眉云淡風輕的眼睛里。</br></br>“江南有名的武學世家，紀家？你不知道十幾年那里發(fā)生的事？”</br></br>“什么事？”</br></br>“不知便是福，原來……他們是那么想的么……”蘇溪眉慢慢站了起來，似是自語般說出這么一番話。</br></br>“你什么意思？”瑯祈忍不住叫住她。</br></br>“我們說好只問對方一個問題。結果，都互相問下去了呢?！碧K溪眉扭過頭的臉蕩了些許笑?！拔疫€有事，先走了?！?amp;amp;amp;lt;/br></br>瑯祈不說話了，就那么看著她的背影離去。</br></br>他亦離開了，提劍霎時便掠過了宮墻。這里，一片空曠。</br></br>“太子妃，也該出來了吧?！爆樒淼馈?amp;amp;amp;lt;/br></br>“原來……”王紗涼有些尷尬地走出來，“你既已知道我一直跟著你，為何早不揭穿我？”</br></br>“我沒有揭穿你，還用了關后的絕技‘百步絕’隱去了你的動靜。我?guī)熜值篃o妨，蘇溪眉武藝極高，若不用此技，她定是會發(fā)現(xiàn)你。總之你知道就好，我對你絕無惡意，至于蘇姑娘，我知道你懷疑她，不過經過了剛才，我覺得你也應該信她對你無惡意?！?amp;amp;amp;lt;/br></br>“那你這么做是為什么？”</br></br>“本是自己想找蘇姑娘確定下你的安全性，既然你跟著就讓你跟著也無妨，只是，我這么做的原因——”瑯祈頓了頓，看向了王紗涼，“我是為了師兄啊。公主可知，師兄喜歡你呢?！?amp;amp;amp;lt;/br></br>王紗涼僵了一下，再度抓了裙裾，“切，蘇溪眉的事我早就問出來了，我跟她好著呢，真是多管閑事?！薄闶沁@樣，生硬地轉變了話題。</br></br>言罷，王紗涼轉身離開?，樒硇α诵?，幻想了下凌經嵐以后的日子，止不住大聲笑了出來。</br></br>接著，有白鴿劃破藍天飛來，打斷了他的笑聲。他吹了聲哨，鴿子乖巧地停在了他攤開的手掌。他取下鴿腿上綁著的紙條，細細讀起來。鴿子瞧了一眼他閱讀的樣子，扇扇翅膀飛走了。它的飛行速度不若來時那樣快了。</br></br>——原來，瀚海的冬天，已經這樣冷。</br></br>而凌經嵐每次看到瑯祈笑，心里總是有些難過。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過去。</br></br>瑯祈說過，“那幅畫，我從小看到大?！蹦莻€“大”，也最多不過到他七歲罷。七歲，父親生了重病，求醫(yī)無用，只有請來道士算卦。道士來了，神神叨叨擺弄了大半天，然后正襟危坐地說小孩命硬，會先克父后克母。于是，他的父親母親，殘忍地把他送到離家千里的若禪寺。——“一定要有千里之遙?！蹦堑朗吭@樣強調。</br></br>后來，那寺廟不知惹到誰，頃刻間就被毀去。他的師父恰巧在那里，看到這個孩子，覺得有緣便收了他。他才，得以有今日。后來，下山歷練，或是辦任務，他從不經過出生的那座城。哪怕繞的道，再遠……</br></br>是以，蘇溪眉一開始問他的姓時，他說自己無父無母。</br></br>離開得急，王紗涼也才想起，瑯祈和蘇溪眉交談的另一部分。他姓“紀”？江南紀家發(fā)生了什么事……十幾年前？那時蘇溪眉不是才三、四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