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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剁得夠碎,就再看不出什么紅痣了?
梅雪衣用雙臂環(huán)住了昏君的肩。
“不要殺沈修竹,好不好?”她湊到他的耳畔,軟聲呢喃。
他冷笑著咳嗽了兩聲:“自身難保,還想護他。”
她盯著他看。
她知道他不會殺她。至少暫時不會。
原因很簡單,梳妝臺上,他并未盡興。如果殺了她,那么就會留下一個永久的遺憾,他沒必要讓自己留下這樣的遺憾。
正因為如此,她敢放心大膽地找他談條件。
“陛下若是答應(yīng)我不殺他,下次……”她沖著他的耳朵輕輕吐息,氣音婉轉(zhuǎn),“我會叫陛下的名字?!?/p>
尾音繾綣,綿長甜蜜,勾進他的心底。
香噴噴的餌料,不信他不咬鉤。
鳳輦外,一片冷寂,落針可聞。只待君王開口,決定沈修竹的命運。
鳳輦中,金色紗幔掩住一片旖-旎。
他的目光涼涼地落到她的臉上。
“你以為我會答應(yīng)?”
她微笑著,花朵一般的面龐輕輕貼過去,唇瓣與他的薄唇若即若離。
甜蜜的氣息纏上他。
她貼著他的唇角,輕聲說:“不然陛下就把我和他一塊兒殺了,讓我們在九泉之下雙宿雙棲?!?/p>
他的額上立刻就迸出了青筋。
平置在膝上的手陡然握緊,殺氣沖冠。
梅雪衣并不懼,她纏著他:“陛下是要成全我和沈世子泉下相會,還是……想聽我叫你的名字呢?”
她使了個小花招,把一件要命的事情,拆成了兩個一目了然的答案。
她的憑仗,就是他現(xiàn)在對她有執(zhí)念、有不甘。
他動了動眼皮。
長睫在眼底投下了一圈鴉青的影。
他笑了:“好。不殺。”
她把口脂印在了他略嫌蒼白的薄唇上以示獎勵。
他垂眸睨著她,用舌尖緩緩舔掉了鮮紅花脂。
“沈修竹說錯了一句話。孤,不必倚仗任何人。定國公若敢有一絲異心……”他的聲音緩緩沉下去,唇角浮起狂妄的笑意。
梅雪衣暗暗在心里補了一句:‘自大?!?/p>
他總算把大手從鑾椅扶手上挪到了她的腰間,將她往懷中狠狠一扣。
眼看一場風(fēng)波就要消彌于無形。
不料,被押在鳳輦外的沈修竹按捺不住,忽然放聲呼喊:“衛(wèi)今朝!有什么只沖著我一個人來,放過她!”
天之驕子畢竟年輕氣盛,未婚妻被奪已是憋出內(nèi)傷,今日又遭設(shè)計陷害,沈修竹已然有些神智失控。鳳輦中的聲音傳不到外面,他難以想象梅雪衣在里面遭遇著什么,終是沉不住氣了。
梅雪衣:“……”
衛(wèi)今朝輕輕吐了一口氣,沉聲啞笑。
他扶她起身,緩步踱出輦車。
人間帝王不同尋常,他的身上環(huán)著一股難言的氣勢,陰森、威嚴(yán)、不可忤逆。
黑袍泛著暗紋流光,站到陽光下,仿佛把九幽煉獄的氣息帶到人間。
沈修竹掙扎著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睛,落到衛(wèi)今朝身上時,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站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就連梅雪衣也覺得心頭隱隱有一點發(fā)寒。
他居高臨下,沉沉瞥下一眼,滿身肅殺的禁衛(wèi)軍也被壓低了氣勢,齊齊垂首斂眸。
“沈世子,對孤有怨?”君王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沈修竹額角青筋直冒。
視線一轉(zhuǎn),看見梅雪衣團在華麗的雪狐絨大氅中,一張小臉?gòu)善G又清麗,眸光瀲滟,紅唇欲語還休。
心頭那口氣忽然就泄了。
他扯了扯唇角,苦笑:“要殺要剮隨便吧?!?/p>
只要不傷害她就行。
是他多慮了,這樣的女子,放在懷里疼惜尚且來不及,誰會舍得傷她?
“呵……”衛(wèi)今朝低低地笑起來,“定國公府滿門忠良,沈世子年少有為,假以時日必成國之重器,孤豈會忠奸不辨。方才之事只是誤會,叫沈世子受驚了。”
梅雪衣瞥過一眼。
是誰要把人家剁得看不出紅痣來著?這個男人的鬼話,真是一句也信不得。
沈修竹愕然看著他。
衛(wèi)今朝笑容更加和煦:“孤知道,王后與沈世子自幼相識,是知交好友,時常在國公府紫竹林外談經(jīng)論道。今日,想必你們二人還有話要說,便去那里?!?/p>
他溫柔地執(zhí)起了梅雪衣的手。
“王后,孤昨日便說過,信得過你。去吧。”
他輕輕撫著她,像是在撫一件最珍貴的死物。
她抬眸看他,卻看不進他的眼底。這個人就像一潭黑暗的深水,光芒連水面都照不透,并且深不見底。
“去?!彼怪?,啞聲說,“想說什么,只管放心說?!?/p>
梅雪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嗯。”
她踏下輦車,走到沈修竹身邊:“沈世子,走吧?!?/p>
沈修竹緊緊蹙著眉,艱澀地向衛(wèi)今朝施禮:“臣,告退?!?/p>
*
和沈修竹走在一起的感覺十分奇怪。
傀儡會保留生前的習(xí)慣,沈修竹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讓梅雪衣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身邊有‘竹’陪著。
它是她的大殺器。
最初她魔功未成,論實力還不如它。那個時候,它是她最大的倚仗。
這也是她現(xiàn)在完全想不明白的一件事,當(dāng)時究竟是用多狠的心、多強大的毅力來煉成了這只傀儡的?為什么自己竟毫無印象。
她忍不住瞥他一眼、再瞥他一眼。
沈修竹白皙的耳朵被她盯得通紅。
他的臉上清晰地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端方淑雅、克己守禮的梅雪衣,只是進宮了三日,如何就變成了眼波流轉(zhuǎn)的嬌媚可人兒?衛(wèi)今朝對她……都做了什么?
兩個人一路沉默著,進入肅穆莊重的定國公府,穿過重重拱門,來到梅雪衣毫無印象的紫竹林。
衛(wèi)今朝并沒有派人跟隨。
沈修竹望著颯颯作響的竹林,半晌,開口問道:“他待你好嗎?”
梅雪衣下意識地想起了幾個畫面。
呼吸微微一滯,她說:“很好。”
“……那就好?!?/p>
梅雪衣不知道衛(wèi)今朝到底希望她和沈修竹聊什么。她有種奇怪的直覺,衛(wèi)今朝好像在病態(tài)地、自虐般地盼著她紅杏出墻,一旦她真的那么做,他就可以殺掉她——詭異的直覺,毫無來由。
默了一會兒,她問:“你記得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嗎?”
沈修竹微愕,垂著頭沉思了片刻,他郁郁道:“都記得?!?/p>
梅雪衣不知該怎么問。
猶豫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特別痛苦的呢,你有印象嗎?你或我,特別痛苦。”
如果他曾是傀儡‘竹’,那么煉制時候的劇痛烙印應(yīng)該會留在魂魄中,就算借尸還魂也無法擺脫。
沈修竹的肩膀晃了晃,艱澀地說:“你指的是……梅喬喬嗎?”
梅雪衣:“???”
沈修竹苦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在意。雪衣,喬喬雖是庶出,但也是你的親妹妹。她有心疾不能受刺激,這你是知道的,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沒有,你怎就誤會那么深?”
梅雪衣:“……”
確實是她誤會了。
就憑這幾句話,他已經(jīng)喪失了做傀儡的資格。這種拎不清的男人,只會遭她厭憎。
“‘竹’不是這樣的。”她恍惚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就走。
衣袖被牽住。
“雪衣,你聽我解釋!”
“放手。”她冷冷地說。
沈修竹有些焦急:“喬喬其實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把我當(dāng)兄長,從來沒有想和你爭什么。入宮前夕,你身邊大丫鬟突發(fā)疾病去世,喬喬不是還把身邊最妥帖的丫鬟紅云送給了你么,她待你一片真心,你卻因為我,對她抱有成見?!?/p>
梅雪衣的眉梢輕輕一挑。
哦,勾結(jié)金陵人,想要害她的貼身婢子嗎。
“原來是這樣啊……”
“雪衣,我不是怪你?!鄙蛐拗駠@息,“我知道,即便衛(wèi)王沒有下旨封你為王后,你也打算和我退婚了,雖然你還沒說,可我……是有感覺的。我也知道,喬喬一日沒有出嫁,你就會一直介意她,所以我已經(jīng)替她留心著適齡的男子……”
梅雪衣回眸看了他一會兒。
不知為什么,聽到梅雪衣早有退婚之意,她的心情莫名地松快了一些,大概是因為這個女人還不算蠢,讓她感到欣慰。
她微笑啟唇:“沈修竹,你真是個好人。”
他動了動嘴唇:“雪衣……”
“可惜我不喜歡好人?!彼曋难劬Γ拔业哪腥?,眼睛里只能有我,別說什么心疾,哪怕別的女人跪在他面前,萬刃穿心,他也絕不可以低頭看一眼?!?/p>
她唇畔的笑容至艷至邪,他心頭一凜,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松開了攥住她袖口的手。
“雪、雪衣……”
“叫我王后。”
“你待我,真的沒有任何情意了?”他的聲音溢滿了痛苦,“只是因為喬喬嗎?可她是你的親妹妹啊,我待她親切,也只是因為你。她并沒有對我說過任何越界的話,你看到的那次,是她心疾發(fā)作,我扶了她一下而已。這樣你都不能容么?”
梅雪衣腳步微頓。
“去和你的喬喬好好道個別吧。”梅雪衣語氣飄忽,“本宮……妒嫉成性,要對她出手了呢。”
她走出了一段,妖精一般勾魂的尾音,仍縈繞在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