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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半,暹城朝陽北路933號附近的街里小巷空無一人。
兩邊的路燈零零散散,毫無秩序可言,忽明忽暗的路燈席卷著一絲涼風,肆意地刮動樹枝,唰唰作響。
嘉行大廈門口,有一個攤子,燒開的湯,熱氣騰騰地往上爬,爬滿中年男人整張尖瘦略帶褶皺的臉。他正自顧自地在路燈下忙活,路邊靜悄悄的。
嘉行大廈33樓,大概是整個大廈唯一一個半夜還在忙活的公司了。
內(nèi)部員工乘電梯就可以直接到達33樓。一股陰氣撲面而來,前臺墻面上醒目地刻著“時空管理局”五個龍飛鳳舞的加粗狗爬字。
招牌本該是一個公司的門面擔當,卻在時空管理局面前不值一提。
這幾個大字是局長歐陽林冬閑來無事練毛筆字時寫下的,自己覺得甚好,于是,就這么草率地掛了上千年。
時空管理局在萬年前并不存在。那時候,人族、妖族、鬼族和和氣氣,相處得十分融洽,不僅能跨族經(jīng)商學(xué)習,還能跨族通婚生子。
后來,大抵是什么都多了,就什么都亂了。
每族的優(yōu)秀者,進步青年,能夠有機會去別的族學(xué)習深造,達到一定要求,也可以移族。
移族并不常見,畢竟那可是拋家棄祖的事。要是移族,就如喪家之犬,沒有誰能再回到自己的族群,否則就不只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么簡單了。
時間長了,就會有些擾亂人間,甚至企圖統(tǒng)一三界的妖魔鬼怪,時空管理局就是那時候突然成立的。最初的創(chuàng)始老大,就是歐陽林冬,也是神王默許的。
時空管理局看著權(quán)利大,卻又樹敵太多,尤其是地府,和時空管理局總是爭鋒相對。
不過時空管理局的待遇還是極好的,高薪高福利,但有一個非常沒有人性的地方,那就是沒有假。
局長歐陽林冬是個從面相看起來四十多歲,已經(jīng)邁入更年期,時不時愛炸毛的糟老頭子。
他很白,有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圓又萌。就是熊貓眼有些嚴重,一看就是長期熬夜。
他在局里總是無所事事,習慣了人間的生活。剛結(jié)束一盤他自認為激烈的游戲,被隊友吐槽前無古人的神坑之后,哼唧兩聲,打算回家。
歐陽林冬剛夾著他的棕色公文包,繞過大廳,臉部微笑識別打卡,懶懶地邁出公司大門。
他剛上電梯,就聽得一個急躁的聲音傳來:“局長!”
歐陽林冬一看到白無常飄過來,他就心感不妙。
他的直播要泡湯了!
他不停歇地連按電梯關(guān)門鍵,眼看著電梯馬上要合上了,卻被飄過來的整個鬼影擋住了電梯門。
鬼影是虛的,怎么能擋住電梯門呢?
它們當然不能。
但讓電梯突然不能動,甚至抖兩抖,還是能做到的。
電梯門絲毫不受阻攔地關(guān)了,然后不運作了。
電梯抖了抖,連帶著頂上的燈也震了兩下,忽明忽暗。
歐陽局長不滿地數(shù)落:“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損毀公物?”
作為一只以宇宙和平為畢生心愿的鬼,白無常不好意思地挪了挪。
燈亮了,電梯門開了。
白無常道:“對不起啊,局長,有投訴電話!”
一個小小的投訴電話都要找他,那他不得累死?
他招他們這些下屬干嘛?
打架撐場面的嗎?
歐陽林冬心系直播比賽,壓著火氣,說教:“無常,只是一個投訴電話而已,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的?!?/p>
歐陽林冬說罷又按下了關(guān)門鍵,白無常已經(jīng)整個身子把電梯門攔住了。
他慌忙解釋:“不是,是底下打來的投訴電話!”
底下?
那就是地府了?
那個糟老頭子整天吃飽了沒事干,不管地府的事,天天找茬?
他到底想怎么樣?
歐陽林冬嗤之以鼻,不屑地一笑,朝他教導(dǎo)道:“無常,你雖然是地府調(diào)來的人,可在時空管理局一天,你就是我時空管理局的人,要以時空管理局為先,至于地府,那都算你前任了。以后地府的電話,你直接掛了!他們實在是陰魂不散,欺負你的話,你就把通往地府的網(wǎng)線給關(guān)了。他們?nèi)桥宋?,我要他們一年不能上網(wǎng)!”
這個局長,只會在別人背后橫。
“可是,局長,這次好像不是地府無中生有?!?/p>
白無常頓了頓,似乎有些不知該說不該說的糾結(jié),那張臉因為糾結(jié)時而白得發(fā)亮,時而又黑得像鍋底。
他終于顧大局地說:“柳部、好像把妄浮山給炸了!”
歐陽林冬一聽,眉頭一皺。
那家伙究竟是不是地府派來的臥底?
干嘛總?cè)フ腥堑馗?/p>
柳預(yù)讖也是冤枉,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地府也會找他的麻煩。誰讓判官心眼小呢?乾坤聽書網(wǎng).
歐陽林冬沉著臉,嚴肅問道:“柳預(yù)讖今天沒有上班嗎?”
白無常詫異:“柳部不是放假了嗎?”
“放假?”
歐陽林冬和失憶了一樣,白無常提醒:“生日假啊!您昨天讓柳部休的五天假,讓柳部去玩了???!”
白無常都有些自我懷疑,昨天發(fā)生的是不是都是他在做夢了。
可是一只鬼,哪有做夢的權(quán)利。
經(jīng)過提醒,歐陽林冬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記憶,看著面前望著他納悶的鬼,道:“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不行嗎?”
白無常:“……”
他有說什么嗎?
局長怎么這么喜歡炸毛?
歐陽林冬拿起手機撥打柳預(yù)讖的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
他盯著自己的表盤,轉(zhuǎn)動定位,卻查不到定位。
他大步走進公司,敲了敲技術(shù)部的門。
荀昭又不知道悶聲在里頭瞎研究什么,大門緊閉,還被裝了唾液鎖。
半天無人應(yīng)他。
時空管理局一共就五個“人”。有一個受驚體質(zhì),總是利用幻術(shù)躲起來的一坨壓根不能算?,F(xiàn)在一個下落不明,一個不務(wù)正業(yè),還一個從底下派來的慫鬼,一問三不知。
他簡直要被氣死了!
那家伙究竟是怎么進的時管局?
莫非是個走后門的?
局長大人日理萬機,大概忘了,帶著荀昭走后門的可不就是他老人家嗎?!
局長看著白無常眼巴巴看著他,他問道:“怎么了?”
白無常似乎有些忐忐忑忑,支支吾吾:“那個、局長、我能不能、先走???馬上就要天亮了!”
即使是從地府出來的鬼差,也逃不掉自然法則。被陽光直射的鬼,會化成灰的,俗稱見光死。
“你回去吧!”
得到局長的批準,他歡天喜地地化成一團黑煙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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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浮山的雪崩,并不能算作雪崩,是人為的。罪魁禍首就是剛被投訴,現(xiàn)在咎由自取,被雪活埋了的柳預(yù)讖。
妄浮山是座神山,這里的陽癸通往著忘川河。剛剛一聲爆炸,直接把陽癸炸了個洞。
柳預(yù)讖吃了一嘴的雪,這雪明明聞著無味,可吃進嘴里,卻多了幾分咸腥味,就好似死魚直接生咽入喉,令人作嘔的味道。
柳預(yù)讖從雪里爬起來,都沒有去抖他大白羽絨服的雪粒子,蹲在一邊,咳了老半天,又是摳,又是吐,想把嘴里的惡心玩意全給折騰出來。
可明明吃進的都是雪,入口就化,全變成溫熱的水吞進了嘴里,溜進喉管里,又澀又苦,還惡心。
吐了半天,也不過吐出了些口水,不過他心里卻好受些了。
他又蹲在雪塌下去的地方冷靜了下。這場“雪崩”,罪魁禍首,就是荀昭給他的“驚天動地”!
果然夠驚天動地!
早告訴他是個炸/藥嘛!
剛剛爆炸的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填平了。
他巴拉老半天,也沒有摸到“驚天動地”的尸體,只摸到那個乞丐給他的銀勺子。
所以“驚天動地”已經(jīng)炸成渣了?
老荀,這次可不是我不愛惜你的發(fā)明!是你發(fā)明的東西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可是酒呢?真的沒有酒?
他不能接受地又刨了雪,雪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表盤一直閃著紅燈,柳預(yù)讖深感不妙,這才決定放棄酒,先盡快下山,他不想招幾個鬼出來。畢竟在鬼的眼里,他太誘人了。
他步伐加快了些,還沒走上幾步,感覺身后有什么東西在向他靠近。
他側(cè)過身子,朝遠去望去?;颐擅傻囊黄?,他模糊地看到一棵要倒不倒,奇形怪狀的歪脖子樹。
這樹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樹后有東西!
他揚起表盤,轉(zhuǎn)動了一下,把表盤的白光打到了最大,朝那顆奇丑無比的樹投射過去,喊道:“我看到你了,誰在那里?”
半天,一個男孩從樹后面慢吞吞走了出來。
他就這么從黑暗的角落,一步步朝有光的地方前行,從容不迫地停在了柳預(yù)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