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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了謝子岑的八字,復回去地府查了一遭,地府并沒有謝子岑這個鬼,想來他還安好,尚在人間。
而細細算來,青青死了五十多年,他約莫也是一個白發(fā)老者了。
判官大人說此卷宗與我還有些關(guān)系,但在青青記憶里,倒是尋不到我半分痕跡。
看來還是得找到謝子岑才能知曉啊。
我這晚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入不了眠,忽吹過一陣陰風,原本緊閉的門竟吱呀一聲被吹了開去。
其實我膽子甚小,見慣了魑魅魍魎,倒還是怕鬼的,尤其是厲鬼,像我這等的活死人,已沒了陽氣,最容易遇鬼了,也不是怕死,有的鬼死狀可怖,乍那么一見還是挺嚇人的,比如無頭鬼吊死鬼什么的。
我在床上閉著眼睛,忽地感覺面上一涼,睜眼一看,結(jié)實實地嚇了一大跳,連忙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月光之下一個慘淡的白影,就這樣幽幽飄在空中,地上半分影子也沒有,定不是人。
“你……你……你……你誰?”我指著那個鬼影,哆嗦地出了聲。
想了想,我已經(jīng)是個活死人也不能再死了,當下心又定了很多,那個鬼影一直背對著我,估計樣子不是怎么好看,不敢以真面目示我。
“要找謝子岑,便上京城許家,你能找到答案?!蹦枪眵瘸雎?,是個男音,竟奇異地好聽,夾雜地涼涼的夜色,帶著幾分清冷。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xù)問點什么,男鬼很快地飄出了門,身影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真是個奇怪的鬼啊。
這么一折騰,我就更睡不著了,眨巴眨巴著眼睛到天明,才昏昏入睡。
雖然不知道這男鬼的來歷,但有點線索總比沒有的好,于是第二日我便啟程前往京城。
這路途也倒遠,我死趕著,半個月有余終于到了長安城內(nèi),心里想著這男鬼要是敢騙我白折騰一遭,他日在地府就不要給我遇上。
長安城與我所在的小縣城差別不是一星半點,這里來往的人絡繹不絕,不乏綾羅綢緞的公子小姐,就連煙花地門口攬客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水靈。
這京城姓許的人家并不多,而我只消一打聽,便知那男鬼說的京城許家是哪一家。
天子腳下,四大名門,分別是京城許家,裴家,南家,蓮家,蓮家前朝還是權(quán)傾朝野,可蓮華勢力倒臺之后,皇城被破,邊國皇帝逃往自己的大本營,自此蓮家便也就沒落了,然根基到底深固,雖元氣大傷,到底還是名門大家,倒也不至于滅得丁點不剩,只是不再涉及朝廷之爭,現(xiàn)也很低調(diào)了。
而這南家主事,當日連同起義軍攻破了皇城,目前在京城可謂勢力最大。
裴家倒沒什么人知曉,只不過京城里連綿的酒肆客棧,米鋪藥店,大都是裴家產(chǎn)業(yè),這兵荒馬亂的幾年,竟也沒影響,悄悄地屹立不倒。
最后就是這京城許家了,許家前朝明國時,曾出了一個太子太傅,許家和蓮家一個管文一個管武,許蓮兩家左右丞相,倒也明媚了一段時間,一直到宮變之后,邊國皇帝上位,前朝老臣除去蓮家被清得一個不留,比起蓮家根深蒂固的,許家就略慘了一點,聽聞當年許家滿門被滅,現(xiàn)下的許家,已是只有一個空殼子了。
許家門庭依舊輝煌,然落木蕭蕭,我站在門口,心里無端多了幾絲傷感。
我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管家開了個門縫看我,我笑了笑:“那個……我是想請問一下,謝子岑是否在此處?”
他臉色變了變,連忙將門打開了來,“姑娘且等等,我這就去通報?!?/p>
謝子岑真的在許家?
還未等我思考過來,管家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出來,將我迎了進去。
我本以為我見到的會是年邁的謝子岑,卻沒想到管家將我?guī)У搅藘?nèi)院,見到一鶴發(fā)老婦,歲月的刻畫的皺紋細鋪在了她的臉上,一身華貴之氣不失大家風范,想來年輕時候也是一個美人。
她見了我,倒有幾分的失神,然也只是那么一瞬間,“小姑娘,你是謝子岑什么人?”
我一時竟不知道怎么回答,總不能說我能見到鬼,有個女鬼讓我來找他吧。正心里想了一堆的時候,她又開了口,“五十多年前,我曾與他婚配,然不過六年我們就和離了,這樁事情很少人知曉,你怎的會來我這里尋他?”
婚配?
“原來他便是為你負的青青?!蔽亦驼Z。
她在家鄉(xiāng)癡癡待君歸,卻不道人心易變,她纏綿病榻,他另娶她人。
老太太倒是好耳力,聞言臉色更是刷的白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個……其實是這樣的,我奶奶年輕時候有一密友叫青青,已死去多年,我奶奶說這陣子常做夢,夢見青青讓她幫忙找一個叫謝子岑的人,于是我就找到你這里來了。”這個謊說得漏洞百出,我大汗淋漓,老太太只要稍微那么推敲,就能把我拆穿,然則她不知道為什么,竟一臉的難過,整個人如籠進了久遠的陳年舊夢里,倒也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
“子岑,沒有負青青。”她想了好久好久,嗓音如穿越了幾十個年華,緩緩對我道來。
當年謝子岑上京途中,偶遇許微微,三兩次接觸她便折心于他,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許微微倒也執(zhí)著,他一路上京,她就跟了一路。
許家當年在京城也是大戶,那時許家還沒出太子太傅,但許父也謀了個一官半職的,算得有權(quán)有錢有勢了,自家女兒跟著一個窮白小子一路而來,名聲也被敗得七七八八了,這許微微也是任性,許父自然看不上這謝子岑,她于是只得對父親撒謊,說已跟謝子岑結(jié)為連理了,許父再氣也只能忍下這口氣,想著將女兒下嫁,他日對謝子岑多加提拔,也就算了。
然謝子岑是如何執(zhí)拗的性子,怎么也不肯娶許微微,許父只以為他是始亂終棄之人,只得把謝子岑軟禁,而他并不死心,一次一次要逃走,許父徹底被激怒了,命人打斷了他的腿,讓他再也走不了。
“那日他對我說,他在家鄉(xiāng)有一未過門的妻子,叫青青,他無論如何要回去,就是雙腿斷了,他亦要爬回她的身邊。我知他心不在我,于是我與他商議,讓他假意與我成婚,我便請最好的大夫幫他治好雙腿,還他自由。我請來大夫,讓大夫慢慢醫(yī)治,拖延他的歸期,我年輕時也算貌美,我本想成了婚,我對他好,假以時日,也定能感動他,卻不想成婚六年,他也未動搖分毫?!彼p嘆一口氣,“那時他時常讓人回去探聽那女子的消息,我心性倔傲難平,只以為斷了他們的聯(lián)系便可以斷了他們的情,卻沒想到那年她的病那么急,那么重,子岑趕回去也沒能見得上最后一面……”
而后謝子岑終于回去,可是青青已死,再也不復相見。
“那謝子岑現(xiàn)在何處?”我只覺心氣難平,當年若不是眼前的老太太多加阻攔,謝子岑就算未能考取功名,也定能回到青青身邊。
“他……回家了?!痹S微微的眼眶紅了些許,“這么多年來,我去找過他許多次,他都不愿再踏出那院子半步?!?/p>
回家?
我忽地想起元宵佳節(jié)那晚,梧桐樹下的白發(fā)老者,難道那個人就是謝子岑。
將話說開了來,她執(zhí)起茶盞,抿了一小口,目光始終在我身上流連。
我四下瞧了瞧自己,除了破敗一些,陰森蒼白了些,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你能尋到此處來,我也很驚訝。”她環(huán)視了內(nèi)堂一圈,“如今的許家,已不復當年,若非我已外嫁,常年住在江南別院,當年的風波也必受牽連,我雖住在許家院里,但知道我是許家的人并不多?!?/p>
她笑了笑,細紋里帶著幾分慈祥,“看著姑娘竟覺得有幾分親切,人老了,越來越愛想當年了,你別嫌我啰嗦才好?!?/p>
告別許微微之時,她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沉重渾厚的嗓音吟唱出聲來:“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是對許微微有些怨懟的。
她原本也是一代佳人,若遇上的不是青青的謝子岑,她也定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命運啊,從來就不由得自己掌控。
我將所有事情串聯(lián)起來想了許久,想找出我與他們有一絲一毫的牽扯出來。
卻發(fā)現(xiàn)這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糾葛,跟我是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判官大人賣的關(guān)子,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所幸我也不執(zhí)著于生前。
看多了這么多執(zhí)著的人,我才越發(fā)覺得,不執(zhí)著,才能生活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