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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源做夢也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幫忙。

離開房間的時候，他一直非常小心，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這并非謹慎過度，他曾經(jīng)親眼看見兩名逃難者就因為說話聲過大，被聽覺靈敏的喪尸團團圍住，啃得只剩下一堆骨頭。

他到處搜尋食物，動作也很麻利。從離開房間到返回樓下，只花了不到半小時。然而，通往樓上的單元入口已經(jīng)擠滿了喪尸。密閉的房間里，也傳來剛滿六個月兒子的哭聲。

大人可以忍饑挨餓，嬰兒卻不明白這些。

陶源目欲眥裂，他用盡力氣嚎叫著，狂暴擊殺著每一頭喪尸。他想方設(shè)法把尸群從房門前引開，卻幾乎沒有什么效果喪尸對氣味和聲音的反應(yīng)方式非常特殊，它們能夠判斷獵物強弱，數(shù)量多少，然后做出正確選擇。

陶源感覺很幸運。自己不是一個人。隔著厚厚的防暴頭盔，他無法看到欣研的面孔，卻可以從身材和動作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這使他不再絕望，也膨脹出對喪尸越發(fā)強烈的殺意。

但他也同時忘記，自己的體力消耗太多。短時間內(nèi)，根本無法恢復(fù)。

。。。。。。

聚集在單元入口前的喪尸太多了。粗略計算，至少超過五十頭。

粗暴的槍聲，帶有明顯女性特征的叫罵，使無法破門而入的尸群開始掉頭攻擊外來挑釁者。外圍尸群已經(jīng)轉(zhuǎn)向，十余頭喪尸從單元門內(nèi)蜂擁出來。它們跟得很緊，與陶源和欣研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這些感染者顯然不知道什么是累，布滿尸斑和腐爛膿液的臉上，紛紛露出令人畏懼的貪婪和恐怖表情。大張著嘴，手臂朝前伸得筆直，仿佛那團鮮美的，會自己跑動的肉近在咫尺，只需要再朝前延伸一點點，就能狠狠抓過來，肆意啃嚙。

陶源臉色灰白，他感覺肺里的氧氣幾乎都被抽空，呼吸的速度無法滿足身體負荷。腳步越來越沉，背包也越來越重，像山一樣死死壓住自己，連朝前邁步都很難做到，更不要說是揮動鋼管拼殺。

很快，沖在最前面的喪尸，與他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縮短至不足五米。

那張可怕的爛臉比任何時候都近，甚至可以聞到從牙齒縫隙中散發(fā)出來的濃腥。那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做過美甲的手指很長，卻尖的像錐子，薄得像刀。

陶源嘴唇顫抖得厲害，瞳孔緊縮得比針尖還要細密。忽然，正在倒退的他，被地上的縫隙絆倒，顧不上搓揉疼處，連忙歪斜著身子爬起來，艱難而痛苦的努力挪動腳步，大口喘息著，再次舉起鋼管，對準喪尸膿爛烏黑的眼眶狠狠刺入。

這一擊，耗盡了他所剩不多的最后力量。

陶源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連半跪著爬起來這種最簡單的動作都覺得困難。

疲憊不堪的身體正在瘋狂碾壓著求生的意志，粉碎堅決和毅力，使腦子里殘存的最后念頭，變成即將被死亡吞噬的絕望。

正前方，喪尸特有的濃重喉音越來越清晰。

陶源滿面麻木地抬起頭，雙眼驟然睜大，在那深黑色的瞳孔深處，映照出扭曲干癟，帶著異樣亢奮的怪物之臉。

“呯”

突然，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線從空中掠過，伴隨著沉悶的撞擊，指尖即將在下一秒鐘搭上陶源肩膀的喪尸頭顱轟然爆裂，巨大的壓力將顱頂掀飛，沖出去出去十幾米遠，重重砸在街道對面的墻上。

蘇浩瞄得很準。

他沒有浪費子彈，沉穩(wěn)冷靜地不斷扣動扳機。被瞄孔套中的丑陋頭顱接二連三爆開，失去控制的腐爛身體歪斜著倒下，橫躺在地上不斷抽搐。

人類在生死拼殺的過程中獲得進化。不僅僅是身體和力量，智慧也經(jīng)驗也不例外。未來世界擁有一整套對付各種怪物的基本教程，四歲大的孩子就必須接受斯巴達式的格斗訓(xùn)練。他們也許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擁有比怪物更強的力量，卻必須比自己的對手更加聰明，知曉對方的弱點，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和方向下手，一擊斃命。

槍械，是人類彌補自身力量不足弱點的重要發(fā)明。

只要有足夠的子彈，占據(jù)地利優(yōu)勢，蘇浩可以獨自殺光數(shù)百頭喪尸。

它們其實很弱，在怪物等級評價表上，位列實力最低的“1”，或是“1”。

“不要慌，注意保持距離。這些家伙動作很慢，走近一些再射擊，否則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p>
蘇浩已經(jīng)打完一個彈匣，他從背后拔出獵刀，對準迎面而來的喪尸頸部狠狠劈下。一邊吼叫著指點動作慌亂的欣研，一邊仔細觀察尸群動向，牢記每一頭喪尸的步伐、速度、姿態(tài)，迅速判斷出對方的攻擊軌跡，尋找對自己有利的角度和方向。他精確控制著體能的消耗速度，每一次揮刀都恰到好處。既造成致命，又不浪費太多的力氣，及時變換位置的腳步也能迅速避開危險。

為了降低傳送過程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他選擇城市另外一端作為另外兩只補給箱的降落點。蘇浩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獲得彈藥補充，他只能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盡量節(jié)省使用。

龐大的尸群正迅速縮減著數(shù)量，橫死的喪尸鋪滿了地面。陶源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畏懼，下意識地用力吞咽著口水。

實在。。。。。。太強了。

他從未見過有人單憑一己之力對抗如此之多的喪尸。他當(dāng)然不知道，如果在兩天前，身體尚未獲得強化的蘇浩，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服用基因藥劑獲得免疫，“盧瑟凝聚層”對神經(jīng)中樞和骨胳進行全面改造。。。。。。蘇浩現(xiàn)在的力量并不強，卻擁有超出普通人兩倍以上的反應(yīng)速度。

“嘭”

神情猙獰的欣研再次扣動扳機，轟爛了最后一頭喪尸的腦袋。

。。。。。。

三樓，緊閉的房門，從里面慢慢推開。

幾分鐘后，欣研和蘇浩攙著陶源，踏著遍地尸骸的樓梯，走進屋子，關(guān)上門。

首先迎上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人。很胖，卻并不顯得臃腫。雪白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他以近乎狂熱的態(tài)度緊緊捂住蘇浩的手，眼里滿是感恩的目光。對方掌心里傳來淡淡的溫?zé)?，蘇浩甚至能夠感覺老人的脈搏速度很快，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謝謝！謝謝。。。。。。”

老人一直重復(fù)著這兩個簡單的字。他不停地握著蘇浩與欣研的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內(nèi)心深處最強烈，也是最熾熱的情感。

兩個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孩快步走到陶源身邊，扶著他在沙發(fā)上慢慢坐下。她們的長相不算漂亮，身材也如同大多數(shù)少女一樣纖瘦。當(dāng)欣研摘下防暴頭盔的時候，兩個女孩臉上流露出震驚的神情。她們大概從未想過這個手里拎著大口徑霰彈槍，渾身上下沾滿腐爛血肉的人，竟然也是一個女人？

沙發(fā)側(cè)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婦。她穿著一套寬松的家居服，用一塊白色手帕把頭發(fā)束在腦后，懷里抱著一個嬰兒，叼著柔軟的膠質(zhì)奶嘴，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蘇浩擦干凈手上的血肉黏漿，從背包里取出一塊很大的巧克力，微笑著塞進嬰兒襁褓。

陶源坐在沙發(fā)上，身體無力地癱軟下來。他大口喘息著，胸脯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直到現(xiàn)在，死里逃生的他才發(fā)現(xiàn)，冷汗早已將內(nèi)外衣服都浸了個通透。

他抬起頭，帶著無限感恩的表情，看著給予自己生命的兩個陌生人。

“你好，我。。。。。。我叫陶源?！?/p>
他活動著酸麻的腿腳，想要從地上站起。過度疲勞的神經(jīng)卻無法繃緊肌肉，只能無力地抬高右臂，虛弱且感激地伸出手。

“我叫蘇浩?！?/p>
隨著沉穩(wěn)的話音，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簡短交流，讓他們很快明白了彼此的處境。

這是一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幸存者團隊。

老人叫宋志忠，住在二樓。

兩個正上高中的女孩是雙胞胎姐妹，住在六樓。房子，是早亡父母留給她們的唯一遺產(chǎn)。

三家人平時關(guān)系很融洽老人上街買菜，總會給自己的鄰居帶上一份。韓晶和韓瑩姐妹倆對他很尊敬。陶源是幾戶人家里唯一的男子，他主動承擔(dān)了所有重體力活。當(dāng)然，每當(dāng)他外出上班的時候，哺乳期的妻子也能得到鄰居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照顧。

蘇浩面帶微笑地聽著陶源說話。這個年輕人很友善，也很健談，從他的話里，可以分析出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我們一直被困在這兒，和外面也聯(lián)系不上。沒有水，食物也越來越少。我必須出去弄點吃的，否則，只能活活餓死。。。。。?！?/p>
陶源的聲音越來越輕，目光也漸漸變得暗淡。

蘇浩抬起頭，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他暗自嘆了口氣，脫下防彈背心，露出穿在里面的長袖t恤，認真地說：“我不是警察?！?/p>
宋志忠老人的表情不再充滿希冀，更多的，是失望。

兩姐妹面如死灰，她們緊緊擁抱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李曉梅，也就是陶源的妻子。她用力咬住嘴唇，臉色蒼白，看上去很虛弱，也很想哭。

“不會有什么救援，也沒有軍隊和警察。這是一個沒有秩序的混亂世界。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相信自己?！?/p>
不知道為什么，蘇浩忽然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一雙雙失去希望的眼睛。自己身處的那個世界，只有死亡和黑暗?，F(xiàn)在的時代卻截然不同這里還殘留著友情與關(guān)愛，雖然無限接近暴虐與殺戮的亂世，卻仍然能夠體會到最后一絲溫暖。

徹底掐滅他們心底的希望。。。。。。這樣做的確很殘忍。但蘇浩沒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讓這些人心理仍然留有虛無縹緲的幻念，不如讓他們看清現(xiàn)實，變得理智。

陶源低著頭，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他的手指用力插進頭發(fā)深處，連關(guān)節(jié)都變得發(fā)白。良久，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我們，該怎么辦？”

“我會讓你們變強?！?/p>
蘇浩憐憫地看著他，神色逐漸變得凝重：“不過，你還需要幫我做件事情?！?/p>
陶源眼里滿是彷徨：“什么？”

“把樓下的那些喪尸殘骸全部劈開，取下它們尾椎部位的骨頭。”

說著，蘇浩從衣袋里摸出管式金屬瓶，拔掉瓶塞，抖出一顆之前收集到的銀骨。

。。。。。。

兩小時后，滿載人員和物資的押運車返回了銀行辦事處。

新住客的加入，使這幢小樓變得富有生氣。蘇浩非?？犊呐c他們分享了除槍械之外的一切資源充足供應(yīng)的熱水，讓女人們立刻喜歡上全新的居所；太陽能光板提供的電力，使嬰兒可以隨時吃上奶粉和米糊；堅固慎密的防護措施，徹底解除了緊張心理，讓隨時保持警惕的大腦開始放松，也得到休息。

餐桌上的蔬菜品種依然單調(diào)。除了蘿卜和土豆，只有各種不同種類的罐頭。新來的人們卻吃得很高興，也很滿足。

蘇浩帶著新加入的成員走遍小樓內(nèi)外，詳細說明通道和各種應(yīng)急措施的作用。他的本意，是為居所增添更多的眼睛和耳朵。但在陶源等人看來，這種把所有秘密都告訴自己的舉動，正是信賴和真誠的表現(xiàn)。

“我們還需要很多東西。食物、藥品、汽油。。。。。。再過幾個月，天氣就會冷下來，燃料和衣服必須現(xiàn)在就開始收集?！?/p>
老人考慮問題的思維方式，比年輕人要全面得多。他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出去。我還有力氣，能對付那些怪物。”

蘇浩淡淡地笑著，遞給他一枝警用霰彈槍：“女人和孩子都需要照顧。你得保護她們。”

宋志忠接過槍，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陶源，不再堅持，沉穩(wěn)、認真地點了點頭。

。。。。。。

晨光，灑滿了整個世界，在所有物體表面沾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蘇浩不自覺地瞇起眼睛，瞳孔很快適應(yīng)了過于強烈的光線，也看清楚正前方十多米遠的地方，那頭被困在鐵籠子里，雙手平直伸出，張嘴嘶吼的喪尸。

這里，是距離銀行辦事處不遠的一個院子。四周都是高墻，各個房間里的喪尸都被清空。蘇浩花了兩天時間，把出入院落的鐵柵封死，只留下一道寬度八十公分左右的小門。利用滑輪，在入口上方高懸起一道沉重的金屬擋板。一旦松開系繩，重達半噸的鋼板立刻就會落下，斷絕院落與外界的最后出路。

院子上方已經(jīng)架起兩條粗大的木梁。用防盜籠改裝的鐵籠也很堅固，完全可以困住兩至三頭喪尸。

蘇浩抓了幾十只老鼠。

新鮮的血肉，對喪尸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這些被病毒控制的生物不挑食，它們從不考慮肉塊的具體來源。一只剛剛被割下來的老鼠腦袋，或者半個血肉模糊的老鼠身子，在它們看來都是空癟腸胃最急迫需要的補品。在敏銳嗅覺的幫助下，喪尸能夠從很遠的地方找到這里。狹窄的小門卻限制著它們進入院子的數(shù)量。為了爭搶那點連塞牙縫都不夠的肉食，它們必須相互推攮，從數(shù)十名同伴中拼命擠出來。當(dāng)這頭幸運的喪尸進入院子，嚎叫著撲向擺在地面新鮮鼠肉的時候，站在二樓的蘇浩也立刻松開繩索，放下金屬擋板和鐵籠，用最簡單的方式將其捕獲。

陶源掄起獵刀，狠狠劈斷喪尸的胳膊。再用金屬撐桿套住喪尸脖頸，把它拉到鐵籠角落，隔著鋼筋，用鐵鉗敲掉滿嘴尖牙，或者干脆割掉整個下巴。確定喪尸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后，這才重新升起鐵籠，把喪尸按在地面，注入海洛因溶液，從容抽取腐菌激素，最后再收取銀骨。

在未來世界，蘇浩做過一段時間獵人。他很清楚應(yīng)該如何對付這些怪物。它們沒有智慧，除了外表猙獰可怕，容易被感染，實際上，與兇猛的野獸沒什么區(qū)別。

有了這個被當(dāng)做陷阱使用的院子，捕殺喪尸變得安全而簡單。不要說是陶源，就連欣研或者老人宋志忠也完全可以勝任。幾天下來，存放在金庫里的腐菌激素已經(jīng)多達數(shù)百毫升，蘇浩服用的銀骨也超過三百多毫克。

骨質(zhì)強化同樣存在等級限制。

正常情況下，五至十毫克，能夠讓服用者達到第一階段的堅硬程度。這個數(shù)字，會隨著服用者體質(zhì)和重量產(chǎn)生變化。第二階段所需的銀骨則更多一些，卻不會超過五十毫克的極限。

蘇浩服用的銀骨已經(jīng)超過第三階段所需標準。這一時期的喪尸的確容易獵殺，從它們身上制取腐菌激素成功率也很高。但蘇浩也明白自己從未來世界傳送到現(xiàn)在的真正目的，并不完全是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