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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著不動著實無聊。沒有人領著,哪里都是散不開的黑。但九按著印象試了幾次,不僅沒找到大堂和花園,還險些迷了路,差點連睡覺的那張大床都要尋不到。于是瞅著機會就各種哼哼唧唧,搗鼓著其他人帶她出去轉轉。
她第一個去找的華衣婆婆。婆婆冷睨了她一眼,嘴角卻非常違和地浮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極冷和極熱的表情同時摻在一張臉上,看起來十分怪異?!昂谩逼牌怕掏痰攸c了頭,右手卻揚起來,快準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憑什么打人??!”婆婆氣急敗壞道。
“不和大家商量就擅自決定,當然該打?!逼牌艢舛ㄉ耖e地說。
“哎呀哎呀不要吵架,大家要和和氣氣地嘛……”婆婆語調溫柔,神情略顯慌張。
“嗚嗚嗚好暴力,好嚇人……”婆婆開始抹眼淚,滿臉驚嚇。
……
好幾種表情和語調輪番出現(xiàn)。婆婆一記左勾拳右勾拳,自己和自己吵得不可開交,但九在旁看著,咕咚咽了口口水。
……這婆婆,貌似有人格分裂癥狀啊……而且分裂出來的人格特征,貌似數(shù)量還不少……
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但九咧嘴干笑:“婆婆你先忙,我這就不麻煩你……你們了。我再去找其他人吧。”
但九是從沒考慮過黑衣男。這男子長得養(yǎng)眼,面上也是一直掛著笑的,乍看過去,真心讓人覺得親切。她卻直覺這人雖在笑著,但這笑一直沒進到眼睛里,只淺淺浮在唇角,當真就是常人口中說的皮笑肉不笑。
越咂摸越是害怕。
兩相比較起來,反而是那個直來直往,從不給她好臉色的少年伊洲比較人性化。于是但九腆著臉,圍著銀發(fā)少年打轉轉,明里暗里地表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少年被她纏得受不住,最終滿臉勉強,氣鼓鼓地點了頭。
但九歡欣雀躍,跟著少年身后出了門。少年領著路打開大門,但九歡呼一聲,躍了出去。
越過門檻的瞬間,但九驚覺嘴巴里的那聲歡呼轉了個調,變成了一串嗷嗚的犬吠。
她低下頭。
灰撲撲的身子,短小的四肢。還有豎立在身后,斷了一截的尾巴。
……
哈?怎么又變成狗了!
伊洲跟著跨出門的瞬間,驟然消失了身形,空地上憑空多了個異瞳白毛的美貌貓。貓扭過頭沖但九喵了一聲:“這么驚訝作什么?離了這處之后,就沒有靈力替你維持人形,自然會恢復成你本來模樣?!?/p>
但九想哭:“……可是我本來就是人啊。”
伊洲舔舔爪子,懶得搭理她。以他的修為,自然能看透她的原身是什么。那樁事原先進行地挺順利,卻不知半路出了什么岔子,他等在原地許久,只等來了只丑丑的小灰狗。長得丑不說,尾巴還斷了一截,著實拉低了城里狗群的平均顏值。
但九跟在伊洲身后,心思全在目不暇接的熱鬧街景上,早已忘了先前的沮喪,撒開四條細腿跑得歡。本來幾種人格吵得不可開交的婆婆突兀出現(xiàn),變作一只五彩鸚鵡,穩(wěn)當當蹲在貓的腦袋上。于是一狗一貓一鳥,晃悠悠地遛彎去。
逛到了菜市口,行人變多,道就有些不好走。貓不厚道地順著柱梁一路爬上檐角,踩著屋瓦優(yōu)哉游哉前進,留下但九抖著小細腿慌亂地在紛雜的人腿里左沖右突。貓居高臨下看著小灰狗狼狽的樣子,愉悅地揚起嘴角。
“欺負她就這么開心么?”鸚鵡撲扇著翅膀,聲音很是溫和。
貓沒說話,視線偏了偏,移向那條不知道從來冒出來的一身黃黑雜毛的大狗。大狗對著小灰狗嗷嗚一聲,示意它跟上去。本來在原地打轉嗚嗚直叫的灰狗立即調轉方向,順著大狗移動的方向,進了小夾巷。
貓瞇了眼睛,伸展身體伸了個懶腰,然后縱身一跳,跟了過去。
小夾巷里的人少了許多。但九松了口氣,向著大狗嗷嗚了幾聲表示感謝。大狗一臉憨相,顛顛地跑過來,圍著她來回聞了幾圈,嘴巴里嗚咽著,算作回應。
伊洲在屋檐站定,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兩條狗親親熱熱玩鬧在一處,像是老相識。
這個可跟他們初次見面的情形大不相同。那時候她為了一個包子,沖著它汪汪大叫不說,還耍賴皮在地上打滾,模樣可兇。
“蠢貨,回去了?!?/p>
但九聞聲抬起頭,檐角上的貓已經馱著鸚鵡騰跳著走遠。她扭過頭跟新交的狗友匆匆打了聲招呼,趕緊跟了上去。
大狗停在原地,看著她逐漸跑遠的背影,尾巴停止搖動,褐色眼珠閃過猩紅的光。
貓這次刻意引著她在小巷夾道里穿行,雖然繞了些路,卻好歹沒什么行人了,這樣跑了一會,貓突然竄進一家臨街的鋪子,倏忽就不見了身影。但九頓住步子,很是不解。
她之前出門時大意,忘了看看自己現(xiàn)下居住的處所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不過怎么著,那么個別有洞天的神奇地方看起來都跟眼前這個面積頗小的尋常店鋪沒有絲毫關聯(lián)。她疑心自己看錯,在原地踟躕了一會,眼看著夕陽漸落,終于挪動四條腿,試探地靠近。
“進來吧?!?/p>
這聲音聽起來蠻熟。摻著笑意卻又拒人千里,明顯是那個黑衣男的聲音。但九忙抬起小短腿,噠噠進到鋪子里頭。
鋪子挺小,四面的陳設也簡單,三個擺臺幾乎占滿了所有空間。一甕甕酒壇擺放得整齊,壇身上都貼著紅紙,標記著不同的酒名。酒味淺淺滲入空氣中,并不濃厚熏人醉,反倒似陽春三月里被日光曬暖的青草香,淡淡縈繞鼻尖,教人生出一份暖烘烘的愜意感。
但九這時終于知道,先前那浮在黑暗中的細碎香氣,源自何處了。
柜臺上擺著算盤和賬簿一干物事,黑衣男坐在其中,手持煙桿不緊不慢地吞云吐霧,倒真是有些商人的姿態(tài)。貓和鸚鵡趴在他的腳邊,一副乖覺的模樣。此刻見但九進了來,男子微勾頭看了看門外,笑道:“天色不早,該打烊了?!闭f著將廣袖輕輕一揮。
不知從何處來的黑暗迅速蔓延開來,包裹住本就不寬敞的空間。但九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擺臺酒壇憑空消失,然后濃得化不開的黑色里,逐漸現(xiàn)出一條小道,覆著幽暗的光,一直向前延伸,不見盡頭。
“走吧。”
但九愣愣應了一聲,跟在黑衣男身后走了幾步,略覺得有異,低頭瞧了瞧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變回了人身。身后響起一聲輕哼,但九別過臉,銀發(fā)少年正巧和她擦肩而過。大概是沒料到她會突然轉身,那雙漂亮的異色瞳仁微微睜大,顯出些微被驚嚇到的表情。但九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也跟著吃了一驚。少年卻已經僵硬地扭過頭,怒氣沖沖向前去了。
鸚鵡婆婆這時也恢復了正常模式,挪著小步子,不緊不慢地繞過她。嚴肅的神情,嘴角卻有笑,頗有深意。
但九聳聳肩膀,提步跟上。
雙腳踏上通道,但九才看清那散在腳底邊上發(fā)出微光的物事,原來是朵朵透白的蓮花。隨著黑衣人行進,漸次盛開,一路向前蔓延,宛如盞盞明燈,指引前方。
黑暗如同蛛網(wǎng)被拂開,筆直的通道陡然分開,變作多個岔口,上下縱橫,左右曲折,分別指向不同的方向。每條岔道的終端都對應著一扇門。數(shù)不清的門浮在虛空中,門扉微掩,隱約透出一絲光。
但九好奇地看著,心中驚嘆連連,卻已經不再如初來時那樣一驚一乍。
畢竟她連自己成了只狗的現(xiàn)狀都完美消化了,還有什么事物是她不能接受的。
順著黑衣男手指的方向,但九擇了條通道走到盡頭。門打開,是間挺寬敞的臥房。擺設家具都古樸清凈,當中最顯眼的該是那張雕花大床,幾乎占去了整個空間的一半面積。但九躺上去打了幾個滾,又伸手摸了摸床頭繁細精致的花紋,確認這里就是她初來時睡覺的居所。
不過這里也真是神奇啊,她之前被一大群貓又抓又撓,流了不少血不說,還痛到不行。在這里昏睡了一覺醒來,不僅痛意全無,連那些傷口都不見了。想到這里,但九瞇了瞇眼睛。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么人,能在這鬧市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辟出這樣一個完全顛覆她認知和常識的所在。
現(xiàn)在她知道了,伊洲是只貓,華衣婆婆是只鸚鵡。那么那個黑衣男,到底是什么來頭?
到底是什么來頭……還是以后再想吧。但九打了個呵欠,把自己裹在厚軟的被褥里,歪著腦袋睡了過去。
……
之后的閑暇時光頗多。但九從來不喜一個人待著,于是屁顛顛跟著黑衣男去鋪子里看生意。彼時她重新變作了小灰狗的模樣,或匍匐在男子腳邊打個盹,或去到外間的不遠處遛個彎。有時來買酒的客人會摸摸她的腦袋,她就搖搖斷了一截的尾巴算作回應。
待到一個天氣晴好店內又清凈無人的時候,但九向著黑衣男嗚嗚喊了幾聲。男子聞言便勾了唇,垂眸看著她??澙@的煙氣映襯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像是他說話的語氣,一直讓但九猜度不透。
“想回來時的地方去么?倒也不是很難。只是時機未成熟,你需得耐心等待?!?/p>
但九想問那時機是什么,卻教進門來的客人打斷。她趴在角落悶悶地想,這不知道是什么的時機,到底要等多久才能來呢。
鋪子里待久了也很無聊,但九其實比較好奇那么多扇門背后,到底都是怎樣不同的光景。但是主人家沒開口說隨意,她又自小被那個藍胡子的故事嚇得留下心理陰影,深怕打開門之后,里頭會出現(xiàn)一堆切割得亂七八糟的尸塊。
所以直到現(xiàn)在,她除了自個住的小窩,一直沒敢去別的門里溜達。
這天里但九依舊去外頭溜達了一圈,順道去尋了狗友耍了一陣,眼見著時候不早,顛著小腿跑回了鋪子。酒鋪里的氣氛卻不太尋常。平常這時已經時近打烊,店里根本沒什么人往來,今天卻站了個年輕人,闊肩窄腰大長腿,長得挺精神。
但九咂摸著他這一身青衣外罩背甲的制服,心里奇怪著鋪子里引了什么事,會招了這年輕的捕快來。貓不知何時出現(xiàn),揚起爪子在她頭上猛地一拍。隨后歪歪頭,示意她跟出來。但九磨牙霍霍,氣咻咻地隨他繞過一干大街小巷,終于在一個無人的死角里停下來。
“方才客人剛上門來,那惹人厭的捕快就跟著來了,硬生生賴在鋪子里不肯走。事情緊急,所以這次,還需得你走一趟了。”貓邁著步子向她靠近,姿態(tài)挺優(yōu)雅,目光卻強硬。
但九想起上個夢境里受的那般折磨,不由生生打了個寒顫。她自然是再不肯去的,瞅了個空當,撒起四條小細腿拼命狂奔。
貓優(yōu)哉游哉地低頭,從嘴巴里吐出一個半透明的球狀氣罡,然后揚起爪子,照著但九的方向拍了過去。氣罡嗖的一下飛起,瞬間迅速增大,將那條不甘掙扎的小灰狗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
然后啪的一聲。
氣罡和但九都在原地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