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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莓躺在床上，被子拉過頭頂。
可還是擋不住外面的暴雨聲。
黃色暴雨預(yù)警，屋外狂風(fēng)大作，刮過樹葉樹枝發(fā)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手機群里一幫人正在線上蹦迪，她也懶得看一眼。
夏莓很郁悶。
非常郁悶。
還心煩意亂，還……有點后悔。
因為這個點兒本來應(yīng)該睡在她隔壁房間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夏莓扒開被子，探出腦袋往窗外看了眼。
巧得很，一根被風(fēng)折斷的樹枝“啪嘰”一下砸在她窗戶上。
“……”
夏莓閉了閉眼，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那句“你給我滾”，又煩躁地在床上滾了一通。
她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至少，也不是讓他在暴雨天滾啊。
再怎么說，今天她也是搭他的傘回來的，他還把自己的衣服給她取暖。
其實當(dāng)時她說完“你給我滾”后，是有一瞬間發(fā)怵的，一來是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沒有資格對他說滾，要滾也是她這個外人滾；二來是知道宋清焰這人不論看上去多么不顯山不露水，實則是個瘋子。
她親眼見識過的瘋子。
她居然打了瘋子一巴掌。
而且瘋子還沒做錯，只是來給她送水果而已。
但宋清焰沒發(fā)怒。
他硬是壓下了火，哪怕當(dāng)時渾身都已經(jīng)被戾氣和躁郁包裹，但他還是強硬地逼自己從那個狀態(tài)中脫身，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下樓，拿起傘，走進(jìn)了暴雨中。
就連關(guān)門的聲音都是輕的，沒有表露出一點情緒。
這一切都讓夏莓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她在床上打了滾，終于做了決定，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拿起手機，給黎枝語發(fā)了條信息。
[夏日草莓：你知道宋清焰的號碼嗎？]
[枝言片語：你視力終于恢復(fù)啦?。?！]
[夏日草莓：？]
[枝言片語：我還想問你要呢，他不是你同桌嗎？]
[夏日草莓：我要是有還用得著問你？]
[枝言片語：不過你這么晚找他干嘛？]
[夏日草莓：道歉。]
[枝言片語：？？？？？？]
[枝言片語：莓莓你居然會道歉，嗚嗚嗚我吃醋了，你都沒跟我道過歉?。。
[夏日草莓：……]
[夏日草莓：換個微信名吧，這不適合你。]
[枝言片語：不過你為什么要跟他道歉？]
[夏日草莓：因為公主病犯了。]
看黎枝語沒有宋清焰的，夏莓本想再找陳以年問問，但又懶得聽他調(diào)侃，只能作罷。
再說了，現(xiàn)在就算是真給了她號碼，她好像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夏莓實在不擅長道歉。
*
暴雨下了一夜，到翌日清晨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天空澄澈得像是被沖洗過。
除了路邊好幾棵樹都因為昨天的狂風(fēng)被吹得傾倒，甚至有一棵被連根拔起。
夏莓心下一緊。
想昨天宋清焰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莓莓！”黎枝語在校門口朝她沖過來，“你和宋清焰……唔唔！”
夏莓一把捂住黎枝語的嘴：“小點聲！”
黎枝語差點喘不過來氣，拍拍夏莓的手讓她松開。
“干什么這樣，怎么跟地下情似的，還見不得人啦？”
夏莓橫她一眼：“我看你是不想見到今天的陽光了?！?/p>
黎枝語笑著：“那你跟我講講唄，到底什么事?。俊?/p>
“沒什么?！?/p>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陳以年！”
“陳以年也不知道?！?/p>
“我才不信。”
夏莓嘖了聲，不耐煩道：“我把他打了?！?/p>
“……”
黎枝語眨了眨眼，很懵，“啊？”
停兩秒，她大聲：“你把他打了??？”
夏莓：“你再喊大聲點，讓全校都知道，下一個挨揍的就是你，被宋清焰?！?/p>
黎枝語立馬小聲：“這么帥的臉你都下得了手？嚴(yán)重嗎，這下宋清焰后援會可都要傷心死了?！?/p>
夏莓眼皮一跳：“什么東西？”
“宋清焰后援會。”黎枝語重復(fù)，“就是一幫喜歡他但又覺得沒可能追上他的女生，后援會會長是誰來著？那個2班的?！?/p>
“……”
神經(jīng)病吧。
“不過你為什么打他?。俊崩柚φZ。
夏莓隨口糊弄：“沒什么，不小心?！?/p>
兩人說到這正好走到教室門口，高二3班。
夏莓抬眼往里看去，宋清焰已經(jīng)在座位上了。
陽光打在他側(cè)臉上，他低垂著眼，正在做昨天的卷子，模樣清雋認(rèn)真。
除了眉骨上的那塊紅腫。
夏莓不自覺抿了抿唇，難得心虛，沉默地走到座位，拉開椅子坐下。
宋清焰全程沒有露出一絲別的情緒。
少年身形挺拔瘦削，冷白皮膚下能看到青色血管，神情冷淡而平靜，時不時在卷子上寫下幾個字。
寫得不多，沒幾個步驟就算出答案。
這是夏莓第一次清晰地認(rèn)知到，宋清焰的好學(xué)生氣質(zhì)其實并不是裝的。
聽說他從前常年第一，從成績來看，的確是個學(xué)霸。
而其他方面？，
暴雨天，兩個人撐一把傘應(yīng)該是很容易被淋到的，但昨天夏莓沒有，傘有傾斜。
他也會把衣服借給她披，很理所當(dāng)然的，只是反問一句“你不冷？”
盧阿姨手被燙傷，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出去買藥。
以及被她撒了那樣一通無名火后，他也算遷就她了。
其
實，在很多舉手投足的小事中，宋清焰就是很有教養(yǎng)很有禮貌的。
但很奇怪的是，那天野蠻狠戾的也是他，將人砸得頭破血流，一臉漠然又平靜，渾身都是一股“亡命徒”的瘋狂。
他很矛盾。
既是亡命徒，又是天上月。
*
整個上午，夏莓都趴在桌上思考該怎么開口道歉。
她深刻認(rèn)識到，道歉就是這世上最難的事兒，尤其是跟宋清焰道歉。
第四節(jié)課是英語課。
夏莓其他課都不行，唯獨對這英語有些天賦，偶爾還能考個前幾名。
英語老師正在講一個錯誤率很高的題，叫了英語課代表也答不上來，最后視線在班級里梭巡一圈，停在趴在桌上的夏莓身上。
“夏莓，你來講講你選了什么?！?/p>
夏莓低低“啊”一聲。
偏英語老師最是嚴(yán)苛，動不動叫家長
她拿手肘拱了宋清焰一下，低聲問：“哪題?。俊?/p>
宋清焰沒理會。
?。。?！
這人怎么記仇記成這樣?。。。?/p>
英語老師看清她動作：“行了，沒聽就沒聽，找什么場外幫助啊?！?/p>
“……”
“你是覺得你英語成績不錯我就不敢罵你嗎？”
夏莓嘟囔：“您現(xiàn)在不就在罵嗎？”
“……”
英語老師：“你要是回答不出來可就不只是罵這么簡單了，第16題，選什么？”
夏莓沉默。
“怎么？你也不會??？”
夏莓嘆了口氣，自暴自棄了，“哪張卷子啊？”
教室安靜片刻，英語老師直接被氣笑了，而后全班都爆發(fā)出笑聲。
英語老師直接走到她旁邊，從她桌上一堆試卷里翻出，在16題上食指點了點，是個單選題。
夏莓掃了一眼：“C吧。”
“可惜了，本來還想叫你家長過來?！庇⒄Z老師抬了抬下巴，“行，正確答案C，你講講為什么吧?！?/p>
“沒為什么，就感覺C讀著順點。”
“……”
一節(jié)英語課結(jié)束，夏莓還沒能開口道歉。
下課鈴一打響，大家就都準(zhǔn)備去吃中飯了。
“那個……”夏莓終于叫住他。
宋清焰回頭，神色平靜：“什么？”
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只是眉骨上那一塊還紅著，是昨天被水果盤砸的。
夏莓一哽，剩下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木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jīng)裝傻：“我沒說話，你聽錯了?！?/p>
宋清焰低嗤一聲，起身走了。
這人怎么這么難哄?。。?！
夏莓頹敗地靠在椅子上，沒骨頭般，摸出手機點開某度，打字——
怎么跟同學(xué)道歉？
又刪除。
同什么學(xué)！
重新打字：怎么跟狗逼道歉？
頁面跳轉(zhuǎn)出來，搜索引擎直接將她的問題理解成“如何跟狗狗道歉”。
底下是某個國家執(zhí)業(yè)獸醫(yī)師給的建議：如果狗狗看起來很生氣，在你和它道歉之前需要給它一些時間，用零食討好它，主人還需要撫摸一下它，告訴它“我很抱歉”，你可以叫它的名字，不要使用大聲尖銳的聲音。
夏莓：“……”
零食討好，主人撫摸。
夏莓想象了下自己如果真的這么做，宋清焰可能真的會揍她。
“你還不去吃飯啊？”
陳以年翹了今天上午的課，突然從教室后門走進(jìn)來。
夏莓一驚，莫名心虛，手機啪嗒一下掉了，立馬站起來：“吃啊，馬上去了?！?/p>
“你干壞事呢，這么慌張？”陳以年狐疑。
“我有什么可慌張的?！毕妮哌^去，“吃飯去?！?/p>
明哲中學(xué)是私立學(xué)校，食堂也比其他高中都要好，夏莓點了份砂鍋。
吃完中飯。
夏莓拉住陳以年：“去買個喝的?！?/p>
兩人往超市方向走。
陳以年很熟練，一聽百事可樂一聽可口可樂，拿去付賬，回頭卻看見夏莓還沒出來。
過了三分鐘，她拎著購物籃出來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
薯片餅干蛋糕，還有幾包瓜子。
陳以年：“……你做什么？”
“美女的事你少管。”夏莓拎著籃子抬到收銀臺，“阿姨，結(jié)賬?！?/p>
*
“誒，宋清焰?！卑嘀魅巫呱辖虒W(xué)樓樓梯，正好碰上，“校長看了你以前的成績，現(xiàn)在叫你過去呢，校服穿上去。”
“行。”
宋清焰回教室拿校服。
結(jié)果就看到自己桌肚里亂糟糟地塞了個袋子，裝滿零食。
那些女生塞得情書也被這個野蠻的零食袋全部擠出來，全掉在地上。
宋清焰皺了下眉，扯出袋子準(zhǔn)備直接丟進(jìn)垃圾桶。
與此同時，他手揣進(jìn)兜，摸到個手機，不是他的。
宋清焰拿出來，上劃，沒有密碼。
跳出來之前停留的頁面——怎么跟狗逼道歉。
他掃了一通底下的文字，將手機翻轉(zhuǎn)，一個白底紅草莓的手機殼。
宋清焰看了眼右手上拎著的那一袋零食。
配合手機中的“如果狗狗看起來很生氣，你可以用零食討好它?！?/p>
呵。
宋清焰氣笑了。
將那一袋零食重新丟進(jìn)了桌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