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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翌日,雪后初霽,蘇寧瓔一覺睡到午后,大概一點(diǎn)多的時候才慢吞吞起身。
“姑娘,今天日頭不錯,您隔壁就是梅園,要去瞧瞧嗎?”
在聽雪眼中,像蘇寧瓔這樣大家出身的小姐都喜歡吟詩作賦,賞花賞月,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往園子里去。
“不去了。”蘇寧瓔從床榻上起身后,又往軟榻上一躺。
聽雪:……
“那姑娘要看書嗎?”
像蘇寧瓔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定然都是喜歡看書的。
“什么書?”
主屋內(nèi)有一間正屋,側(cè)邊有個小屋。一個屋子是臥室,另外一個就是書房了。聽雪穿過中間正屋去書房內(nèi)給蘇寧瓔挑了幾本過來,磚頭一樣厚。
《論語》、《大學(xué)》、《中庸》。
她大學(xué)已經(jīng)上的夠夠的了。
婉拒了。
“我還是出去吧?!?/p>
正好消食。
這個身體體弱,她這兩天嘴饞,吃的有些多,昨天雖然是舊疾犯了,但也跟吃多了有關(guān)系。今天睡到一點(diǎn)多,也算是輕斷食修整一下這兩天胡吃海塞的身體。
出發(fā)前,蘇寧瓔吃了一碗清淡些的粥,養(yǎng)養(yǎng)胃,然后穿戴完畢,跟著聽雪出門去了。
衣柜內(nèi)擺置著今年最新款的時髦冬裝,蘇寧瓔長得好看,不管穿什么,就算是麻袋都好看。因此,蘇寧瓔挑了件最厚實的襖子和斗篷套在身上,圓滾滾的出門了。
飯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出門的時候蘇寧瓔還特意往陸琢玉住的左廂房瞥了一眼,聽雪注意到了蘇寧瓔的眼神變化,趕緊道:“陸公子今天一大早從正屋的書房里拿了兩本書回去后就沒出來過?!?/p>
“他沒問起我?”
聽雪一臉“我懂”的表情,跟蘇寧瓔和陸琢玉的cp頭子一樣嘿嘿一笑,“問了,我說姑娘還沒起呢。公子便一臉心疼的說這幾日姑娘再外面受累了,讓姑娘好好歇息?!?/p>
應(yīng)該是一臉可惜的希望她安息吧。
蘇寧瓔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抱緊小手爐,快步從左廂房路過。
-
梅園就在附近不遠(yuǎn)的地方,由聽雪帶著,蘇寧瓔一路看看風(fēng)景,呼吸著新鮮空氣,大約十幾分鐘后來到梅園。
路程不算短,蘇寧瓔到達(dá)梅園之后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乏累異常。正好不遠(yuǎn)處有個亭子,那亭子四面圍著厚氈,看起來就很暖和的樣子。
蘇寧瓔從梅林間穿過,抄近路進(jìn)了亭子。
亭內(nèi)立著一個丫鬟,看到蘇寧瓔的一瞬間愣了愣。
聽雪上前行禮,“尋畫姐姐?!?/p>
看這丫鬟的裝扮不似普通丫鬟,反正比起聽雪這種素凈的丫鬟裝扮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尋畫上下將蘇寧瓔一打量,然后行了個禮,“蘇姑娘好?!?/p>
還沒介紹呢,就猜到她身份了,這丫鬟原來不是看起來聰明,是
真聰明。
“我們家小姐正在替姑爺收集雪水。”
蘇寧瓔順著尋畫的視線朝前方看過去,不遠(yuǎn)的梅花樹下正站著一身披鵝黃色斗篷的女子。她梳著婦人髻,看起來有幾分病弱之態(tài)。
不過很明顯,那位女子是病態(tài)跟蘇寧瓔這種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不一樣,像是突然病倒了的那種。她眉眼之中帶著幾分女子的溫婉,正踮腳用細(xì)細(xì)的竹簽子撥弄梅花上的落雪倒入瓶中。
古人的風(fēng)雅就在于此,喜歡用什么梅花上的雪水泡茶喝,還會將這種雪水藏貯起來,然后讓人品一品這是多少年的沉雪泡出來的茶水。
這吃了真的沒問題嗎?
“蘇姑娘,請坐?!睂ぎ嫴恢獜哪睦锾统鲆粋€軟糯糯的厚實墊子替蘇寧瓔置在石頭墩子上。
蘇寧瓔本來就累了,便不客氣的提裙坐下。
石桌上置著一個風(fēng)爐,茶湯正沸,尋畫給她分了一碗茶。
只有茶,未免有點(diǎn)太寡淡了。
亭子不僅四周圍了厚氈,蘇寧瓔腳下還有一個炭盆。大抵是怕炭盆傾倒,上面蓋了一張鐵網(wǎng)。
這不是正好?
蘇寧瓔拿起盤子里的一顆應(yīng)季小砂糖橘,給它放到了鐵網(wǎng)上烤火。
簡易版圍爐煮茶。
尋畫:???
注意到尋畫的眼神,蘇寧瓔表示理解,又拿了一個小橘子放上。然后一轉(zhuǎn)頭,看到旁邊聽雪眼巴巴的表情,她又拿了一個放上。
好了,一人一個,大家不爭不搶。
尋畫:……她不是這個意思。
聽雪:她就是這個意思。
梁倩瑜拿著裝好的雪水回來的時候,正聽到亭子里傳來的歡笑聲。
她撩開厚氈一看,自己的大丫鬟尋畫正跟兩個生面孔蹲在炭盆前……剝小橘子吃。
梁倩瑜:……
“小姐?!睂ぎ嬁吹搅嘿昏せ貋恚s緊起身將剛剛剝好的小橘子遞給她,“您嘗嘗這小橘子,烤過之后溫溫?zé)釤岬牟粋⑽福€能潤喉呢。”
“這位是……蘇小姐吧?”梁倩瑜沒有接那小橘子,她垂首看向蹲在炭盆邊的蘇寧瓔,微笑道:“早就聽聞蘇小姐美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p>
梁倩瑜看起來也不比蘇寧瓔大幾歲,她臉上未施粉黛,容貌只能算清秀,不過身上那股子柔婉氣質(zhì)卻十分出眾,是位氣質(zhì)型美人。
“謝謝謝謝。”
i人地獄了。
幸好,梁倩瑜脾氣好,是真的好,跟陸琢玉那種變異了的黑心芝麻湯圓不一樣。
她盯著蘇寧瓔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了一點(diǎn)薄灰的面頰,掩唇笑了笑,道:“蘇小姐真可愛。”話罷,她垂手指向那炭盆上面擺著的七零八落的小水果、小蜜餞和小糕點(diǎn),“這是什么?”
蘇寧瓔歪頭,“圍爐煮茶?”
笑什么?
梁倩瑜點(diǎn)頭,“倒是風(fēng)雅有趣,蘇小姐不介意加我一個吧?”
蘇寧瓔當(dāng)然不介意
,畢竟她用的是人家的爐子,吃的是人家的糕點(diǎn)。
梁倩瑜走到蘇寧瓔身邊,用帕子擦了擦她沾灰的臉,動作輕柔。
i人再次地獄了。
梁倩瑜沒忍住,捏了捏蘇寧瓔的面頰。
真軟。
蘇寧瓔:……
-
尚未消融的白雪覆蓋了庭院,亭子周圍梅花盛開香氣四溢。亭子里,四人圍坐在炭盆前時不時聊上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
“小姐,這些天冷,你身子不好,施粥的事就不要去了,讓下頭的人去做就好了?!睂ぎ嬜诹嘿昏ど磉叄嫠戳艘瓷砩系亩放?。
梁倩瑜點(diǎn)頭,“好?!?/p>
作為彭城大小姐,梁倩瑜并沒有大小姐脾氣,她從小樂善好施,性格溫柔,施粥捐款這種事情沒少做。聽說她跟顧一清也是在施粥場上認(rèn)識的。
一個施粥,一個義診,兩人一來二去熟絡(luò)起來,就談起了自由戀愛。梁倩瑜她老爹暗地里對著顧一清又是一頓查背景,發(fā)現(xiàn)沒什么黑料,也就同意了。
如此算起來,也是一段美好姻緣。
 糕點(diǎn)和小水果吃完了,梁倩瑜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將手里的梅花雪水給顧一清送過去。正巧這個時候,顧一清身邊伺候的小廝趕了過來。
“城主說夫人今日沒過來,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讓奴才過來看看?!?/p>
“是耽擱了一會兒?!绷嘿昏ぴ旧n白的面容被炭盆熏得微微泛紅,她轉(zhuǎn)頭看向蘇寧瓔,顯然是很久沒有跟人說得這么暢快了,“顧郎他最喜歡喝梅花雪水泡的茶了?!绷嘿昏ふf這話時,臉上泛起笑意。
“蘇小姐同路嗎?外頭風(fēng)大,不如坐馬車一起走?”
“好啊?!?/p>
蘇寧瓔接受了梁倩瑜的邀請。
正如有錢人家里不可能只有一輛瑪莎拉蒂一樣,還有蘭博基尼、林肯、邁巴赫等等大牌豪車。
出現(xiàn)在蘇寧瓔眼前的是一輛由兩匹馬拉著的小型馬車,很適合在宅子里來回穿梭。
聽說這是顧一清常用的馬車,由那小廝帶過來特意接梁倩瑜的。
雖然小,但里面的裝飾用物一眼就能看出價值不低。比如這個掛在馬車前面的風(fēng)燈,雕工精良,上面還鑲嵌著七彩寶石。再比如馬車?yán)锩鎾熘挠癍h(huán),水色極好,馬車行動之時互相敲擊,發(fā)出清脆聲響。
梁倩瑜看到馬車內(nèi)外的裝飾時卻是一愣。
從梁倩瑜素凈的裝扮上來看,她應(yīng)該是個不喜奢侈的人。
初遇顧一清時,顧一清亦是一身素衣,視金錢如糞土,視權(quán)勢如垃圾。不知道是時間環(huán)境改變了人,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自從老城主去世后,越發(fā)奢靡無度。
馬車一路行走,周圍靈氣豐盈。
梁倩瑜也聽說過外面的事,她撩開馬車簾子,看到墻壁上鑲嵌著的靈石,眉頭皺得更緊。
府宅內(nèi)并非到處都是靈石,就拿蘇寧瓔和陸琢玉住的那個院子來說,里面是沒有的。再拿梁倩瑜
住的那塊地方來說,也是沒有的。只有顧一清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地方,才會放置大量靈石。()
這事梁倩瑜跟顧一清說過好幾次了,顧一清每次都答應(yīng),每次都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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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寧瓔的院子很近,馬車走了大概三五分鐘的路就到了。
她起身要下馬車的時候,腳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
“蘇小姐,沒事吧?”梁倩瑜著急起身扶住她。
腳踝有點(diǎn)疼,不過能忍。
蘇寧瓔搖頭,一旁的尋畫將那東西撿起來。
是個口脂盒子。
尋畫拿著手里的口脂,打開,看到里面艷麗的橘紅色,臉色比梁倩瑜還要難看。
這么明亮的顏色,梁倩瑜從來不用。
這口脂盒子放在現(xiàn)代就是一管口紅。
再鋪開理解一下就是:妻子在老公的車子里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女人用過的口紅。
氣憤尷尬到了極點(diǎn),梁倩瑜卻還是笑著跟蘇寧瓔說了再見。
脾氣果然好。
蘇寧瓔帶著聽雪下了馬車,剛走兩步路就感覺到一股鉆心的疼。
這腳好像崴得不輕。
她好嬌弱啊。
聽雪還沉浸在剛才震驚的八卦里,一個人兀自往前走,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蘇寧瓔被落在了她后面。
哎,不是,你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聽……咳……”一口氣風(fēng)灌進(jìn)來,嗆得蘇寧瓔沒了聲。等她回過氣來的時候,聽雪已經(jīng)消失在她眼前。
還伸著爾康手的蘇寧瓔:……行吧,自食其力。
蘇寧瓔掂著腳走了兩步,不行,完全走不動。她嘗試著單腳站立然后往前蹦,也不行,一顛一顛的也會甩得她腳踝疼。
日頭下山了,溫度又開始下降。
雖然蘇寧瓔身上穿得多,但物理攻擊太厲害,她有點(diǎn)受不了,這風(fēng)吹在臉上就跟在扇她巴掌一樣。終于,聽雪意識到她把人弄丟了,趕緊回來找。
“蘇姑娘,你怎么了?”
蘇寧瓔嘆息道:“腳崴了?!?/p>
“走不了路了?”
“嗯?!?/p>
“您等會兒?!?/p>
聽雪著急忙慌的又進(jìn)去了。
蘇寧瓔正想著聽雪大概會叫兩個膀大腰圓的婦人出來把她抬進(jìn)去,沒想到一抬頭,看到了從里面出來的陸琢玉。
呃……
聽.cp粉頭子.雪,“陸公子,蘇姑娘不小心崴了腳。”
陸琢玉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蘇寧瓔面前蹲下,“上來?!?/p>
男人看似纖瘦,實際背脊寬闊,半蹲下來時能隱約看到布料下繃緊的背脊線條。
蘇寧瓔一點(diǎn)都不矯情,說上就上,順便還拍了一個馬屁,“大師兄,離開你,誰還把我當(dāng)小孩?!?/p>
陸琢玉:……
-
蘇寧瓔已經(jīng)很習(xí)慣被陸琢玉背著了,男人一路背著她進(jìn)了主屋,然后將她放在榻上。
()蘇寧瓔身子弱,怕冷,聽雪趕緊吩咐人將炭盆端上來。
炭盆剛上,屋子里的冷氣還沒消退,蘇寧瓔坐在冷冰冰的榻上縮緊了脖子。反觀陸琢玉,身上只著一件冬日單薄的長袍,雖然手指冰涼,但不顯半分瑟縮之態(tài),依舊優(yōu)雅,更襯得蘇寧瓔縮頭縮腦。
蘇寧瓔:……等你老了,有你疼的。
陸琢玉坐到蘇寧瓔身邊,將她的腿搭到自己的膝蓋上,然后伸手替她褪下鞋襪。
男人的指尖帶著一股冷意,慢條斯理地剝開少女的綾羅襪,按住她紅腫的腳踝,紅蘿卜似得粗壯,都快要比她小腿最粗的地方都粗了。
蘇寧瓔也沒想到她腫得這么厲害。
她的腳不會廢了吧?
下一刻,陸琢玉突然往里按去,蘇寧瓔受驚,抬腳往前踹去,直接蹬到了陸琢玉心口。
不過她力氣弱,男人連身型都沒晃,而蘇寧瓔因為這一腳,所以腳踝的扭傷又被牽扯到了,小臉疼得煞白,生理性眼淚都蘊(yùn)到了眼眶里。
陸琢玉看她一眼,表情沒什么變化,“沒傷到骨頭,養(yǎng)幾日就好了?!痹捔T,他轉(zhuǎn)頭喚聽雪,“去取冰來?!?/p>
外頭的冰凌子到處都是,聽雪掰了幾根下來送進(jìn)來,用厚實的毛巾包裹住之后敷到蘇寧瓔的腳踝上。雖然隔著毛巾,但蘇寧瓔依舊被那股冷意凍得渾身僵冷。
這也太冷了吧。
聽雪又急忙拿了手爐過來給蘇寧瓔捂上。
“怎么扭的?”處理好,陸琢玉起身去洗手。
聽雪嘴快,“方才姑娘坐夫人的馬車回來,正要下車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馬車?yán)锊恢朗钦l落下的口脂盒子?!?/p>
陸琢玉洗手的動作一頓,他擦拭干凈,撩袍重新坐回到蘇寧瓔身邊,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是你家夫人的馬車,那口脂盒子當(dāng)然是夫人的?!?/p>
“不是夫人的馬車,是新城主的,還有我家夫人從來不用那種明亮的口脂顏色,只有表小姐才喜歡這種?!甭犙┫乱庾R接話。
有些人的嘴就是藏不住話,當(dāng)然,故意套別人話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蘇寧瓔看向陸琢玉。
你心真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