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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朔借口不舒服,一天都沒有下樓。倒不是因為什么食不下咽,他只是需要個封閉的空間自我調(diào)節(jié),這幅沮喪的樣子沒有理由讓任何人看見。誰都不知道,他默默地把吃進(jìn)去的玻璃碴子消化掉,就行了。
恰巧下午有個朋友約他,他雖然格外疲倦,但還是決定出去喝兩杯,換換心情。
黎朔整理好自己,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管家上來了,告訴他趙錦辛來找他。
他是真沒想到趙錦辛敢大搖大擺地跑他家來,他忍下怒氣:“讓他稍等十分鐘。”
他本來只穿了一身很隨性的衣服,管家一走,他立刻換了套正裝,配了個顏色鮮艷的波點(diǎn)領(lǐng)結(jié),正式中帶點(diǎn)俏皮,一看就是去高級場所約會的裝扮。然后他重新整了整頭發(fā),噴了點(diǎn)香水。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除了黑眼圈無法掩蓋外,簡直無懈可擊。他突然很想溫小輝,那個小妖精在的話,一定能把他的臉修飾得可以直接拍雜志硬照,同時還能把他逗笑。
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臉,放松面部肌肉,然后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挺起胸膛,信步下了樓。
趙錦辛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今天也是巧了,他爸媽都不在家,省得他費(fèi)心解釋了。
趙錦辛一看到黎朔就站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他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個春風(fēng)洋溢的黎朔,他目光隨著黎朔移動,直到人站在自己面前。
黎朔直視著趙錦辛,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憤怒和羞恥,微微一笑:“我都說了我身體沒事兒,只是喝多了,還麻煩你特意跑一趟。”
那生疏客套的語氣,就好像倆人根本不熟,就好前段時間跟著了魔一樣的甜蜜纏綿都是虛構(gòu)的。
趙錦辛:“你要出門嗎?”
“哦,約了朋友,不好意思?!崩杷房戳丝赐蟊恚板\辛,下次來找我,提前打個招呼,不然趕巧有事,就沒辦法招待你了?!?/p>
趙錦辛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好嗎,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p>
黎朔歉意地說:“錦辛,真的很抱歉,我快要遲到了,我那位朋友鼻子比較挑,我為了找一瓶他喜歡的香水,就耽誤了半天?!鼻∏晒馐暹M(jìn)來,黎朔道,“光叔,車開過來了嗎?”
“在門口等著呢,你現(xiàn)在走嗎?不走我就先熄火,要低碳呀。”
“我就來,環(huán)保小標(biāo)兵?!崩杷烦A苏K劬?,然后對趙錦辛道,“不好意思了,我們電話說吧?!彼D(zhuǎn)身就要走。
趙錦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黎朔暗自使勁想要掙開,但趙錦辛的爪子力氣出奇的大,根本紋絲不動。黎朔咬了咬牙,拼命告訴自己冷靜,冷靜,他已經(jīng)在邵群一手搭建的賽場上輸了個灰頭土臉,丟了他前半輩子加起來都不及這一次的臉,但這里是他家,是他的主戰(zhàn)場,他不會落一絲一毫的下風(fēng)!他慢慢扭過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錦辛?”
趙錦辛微瞇著眼睛:“我送你去,我們在車上聊,就不會耽誤你約會了,對吧?”
黎朔瞪著他。
趙錦辛朝光叔甜甜一笑:“光叔,我送黎大哥去,我的車是油電混合的,更低碳,還順路?!?/p>
“你知道我要去那兒嗎?”
趙錦辛不動聲色地笑著:“哪兒都順路?!?/p>
以光叔的角度,看不到倆人劍拔弩張的表情,只道:“那好啊,你送他去吧。哦,labert不喜歡按喇叭,你要盡量用閃燈代替喇叭?!?/p>
趙錦辛朝光叔比了個大拇指:“交給我吧?!?/p>
黎朔這才從趙錦辛稍微松懈的手里把自己的胳膊奪了回來,他撫了撫袖子,不卑不亢道:“行,那就麻煩趙公子了。”
一上車,趙錦辛就用小臂橫壓在黎朔胸前,將他固定在副駕駛位上,似笑非笑地說:“穿成這樣是去見誰啊。”
黎朔被那條胳膊壓迫得有些喘不上氣來,這種壓制的方法不疼,但是很不舒服,而且動彈不得,要是再往上幾寸,壓得就是大動脈,他常常懷疑趙錦辛束縛他的某些手法,是格斗改良下來的,特別準(zhǔn)狠,他咬牙道:“放開我。”
趙錦辛盯著他略有些蒼白的唇看了兩秒,然后毫不猶豫地親了上去。
黎朔皺起了眉。
趙錦辛吸--吮研磨著那柔軟的唇瓣,見黎朔毫無反應(yīng),又用舌頭百般挑逗,試圖喚起點(diǎn)什么,黎朔終于有點(diǎn)繃不住了,對著他的嘴角用力咬了一口。
趙錦辛疼得一縮,退了開來。
黎朔冷漠地看著他:“不好意思,疼嗎?!?/p>
趙錦辛舔了舔滲血的嘴角,眼神深不可測:“黎叔叔好狠啊?!?/p>
“想說什么就說吧。”黎朔再次看了看表,“我真的趕時間。”
“我想跟你道歉?!壁w錦辛認(rèn)真地說,“對不起,我?guī)е康慕咏?,隱瞞了我和我哥的關(guān)系?!?/p>
黎朔點(diǎn)點(diǎn)頭:“我接受,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p>
“但我真的喜歡你?!壁w錦辛拉住他的胳膊,眼神有點(diǎn)可憐,“黎叔叔,你別生我氣了,我們在一起不是很開心嗎?!?/p>
“很開心?!崩杷沸α诵?,“但是跟邵群有關(guān)的一切都讓我深惡痛絕,尤其你還配合他用這么下作的手段耍我。所以,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你回去跟表哥復(fù)命吧,我們就到此為止了?!?/p>
趙錦辛臉色微變:“我們能不能忘了我哥的事。撇開他不說,你和李程秀本來就長久不了,他不喜歡你,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崩杷分惫垂吹氐芍w錦辛,“你看著我因為邵群聲譽(yù)受損、官司纏身的時候,你在干什么?心里一邊得意,一邊假惺惺地說要幫我。你居然還敢說自己沒有騙過我?!?/p>
“我沒有騙你,只要你放棄李程秀,跟我在一起,就可以回國,我是在幫你?!?/p>
黎朔簡直被趙錦辛的無恥震驚了,他克制不住地低吼道:“所以我他媽的還要謝謝你?!”
趙錦辛抓住了黎朔的手,用力抓著,放到嘴邊親了一下:“我哥和李程秀的感情,你去摻和什么,你本來就是個局外人。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我對你不好嗎,我們在一起不好嗎?!?/p>
“你也是個局外人!”黎朔用力抽回了手,他深吸一口氣,掩飾地整著領(lǐng)結(jié),最后憤怒地一把扯下了領(lǐng)結(jié),他冷冷地說:“趙錦辛,你聽好了,我可以忍讓你很多,比如你有脾氣,你有大小毛病,你自私,你不講理,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是真心對我的,但你從一開始就是在耍我,你犯我忌諱了。”他咬牙切齒,“從來,沒人敢這樣耍我,你是第一個,也就是最后一個了。”
趙錦辛的嘴唇抖了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開車,或者我下車?!崩杷纺恳曋胺剑辉倏蹿w錦辛。
趙錦辛僵了幾秒,才發(fā)動了車。
一路無話,黎朔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漫長的二十分鐘。整個車廂里都是趙錦辛的氣息,就連那輕微的一呼一吸聽在黎朔耳朵里,都像擂鼓一般有力。
黎朔比趙錦辛更希望他們之前有個干凈的開始,那樣他就可以毫無保留地喜歡這個青年,挖空心思地對他好,為他們之間的激---情而亢奮,可越是如此,趙錦辛這一耳光打得才格外、格外地疼。
兩個人從親密無間到形如陌路,原來可以這么簡單、快捷。他黎朔過去的每一段感情,到結(jié)束的時候,即便有矛盾,也從來沒有撕破臉過,畢竟是他喜歡過、給過他喜悅和陪伴的人,他愿意用更大的善意和包容來對待,唯獨(dú)趙錦辛,把他的尊嚴(yán)踩在腳下,讓他恨不能痛快地打一架。
他無法釋懷。
就這樣吧,在還沒有走到更難看的境地之前,當(dāng)機(jī)立斷,瀟灑的再見。
到了約好的地方,黎朔亟不可待地拉開了車門。
趙錦辛按住他的肩膀,傾身過來,貼著他的耳朵說:“寶貝兒,玩兒得開心?!?/p>
黎朔甩開他的手,下了車。
今天見的是他大學(xué)同學(xué),名叫程勝,倆人相識多年,不僅同是圈內(nèi)人,還是同行,所以交情不錯,但由于他長期在國內(nèi),已經(jīng)有兩年沒見過了。
黎朔一進(jìn)餐廳,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過濾了一下心情,調(diào)整好表情,走了過去:“程勝?!?/p>
程勝抬起了頭來:“哈,黎朔?!彼玖似饋?,倆人重重地?fù)肀Я艘幌隆?/p>
黎朔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肱二頭?。骸熬毜貌诲e啊。”
程勝得意道:“脫了更不錯,改天給你看看?!?/p>
程勝屬于五官不算精致,但特別有味道的男人,單眼皮,高鼻梁,膚色較深,笑起來壞壞的,帶點(diǎn)野性,是白人男孩兒最喜歡的亞裔典型,而黎朔喜歡東方人,所以倆人在口味上從來不想沖,革命友誼很堅固。
程勝把檸檬水推給黎朔:“回來怎么不聯(lián)系我?!?/p>
“本來以為就待一兩個星期的,想多陪陪父母,就沒騷擾你們,結(jié)果國內(nèi)出了點(diǎn)事,焦頭爛額的,也就不想出來給你們添堵了?!?/p>
程勝看了看他:“那事情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看你臉色也不太好,昨天熬夜了吧?”
黎朔捏了捏臉頰,笑道:“昨天喝酒了。沒事兒,現(xiàn)在基本解決了,下月初我就回去?!?/p>
“那就好,下月老板公派我回國一趟,到時候咱們在京城聚?!?/p>
“太好了?!?/p>
倆人正閑聊著,黎朔就見程勝的目光被他身后吸引了,他扭頭一看,臉色微變。
趙錦辛正朝他們走來。
黎朔正想著要怎么應(yīng)對,趙錦辛已經(jīng)一派熟稔的按著黎朔的肩膀坐在了旁邊的位置,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這里的停車位真不好找。”
程勝驚訝地看著黎朔:“這位是”
黎朔只能干笑道:“忘了說了,帶個了朋友來,趙錦辛,錦辛,這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程勝,安永的高級會計師?!?/p>
趙錦辛笑著伸出手:“幸會?!?/p>
程勝也禮貌地回握。倆人還交換了一下名片。
趙錦辛用手探了談黎朔的檸檬水,責(zé)怪道:“你怎么還喝冰的,昨天不是不舒服嗎?!彼惺纸蟹?wù)員換熱茶。
程勝和黎朔對視了一眼,黎朔眼里是極力掩飾的尷尬,程勝則是似笑非笑。
趙錦辛把一份菜單遞給程勝,另一份攤開在黎朔面前,很溫柔地說:“想吃點(diǎn)什么?你要是胃不舒服,咱們就清淡一點(diǎn)。”
黎朔輕咳一聲:“我已經(jīng)好了,你隨便點(diǎn)吧?!彼F(xiàn)在把趙錦辛從窗戶扔出去的心都有了,這小子想干什么?臉皮怎么能這么厚!
倆人選好了菜,趙錦辛起身去了洗手間。
直到看不見趙錦辛了,程勝才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道:“你怎么會和趙錦辛搞到一起?”
黎朔微怔:“你認(rèn)識他?”
“他不認(rèn)識我罷了,華人gay圈里誰不認(rèn)識他啊。”
黎朔抿了一口茶,將那股不舒服的情緒壓回肚子里,然后淡定地微笑道:“哦,他為什么這么出名啊,因為有錢嗎?”
“長得好,有錢,但最重要的是,這小子從十來歲開始,就喜歡泡比自己大的,興趣夠獨(dú)特吧?!背虅倏炕亓艘巫永铮种更c(diǎn)著桌面,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黎朔,“像你這種,三十出頭,英俊瀟灑,斯文儒雅的男人,百分之百符合他的口味?!?/p>
黎朔笑了:“這個我發(fā)現(xiàn)了?!?/p>
“你還笑?他可是玩兒夠了就甩的,花得不得了,你可別拎不清啊。”
黎朔頓了頓,勾唇一笑:“你呀,太小看我了吧,在一起不過是圖個開心,有什么拎不拎得清的?!?/p>
程勝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你心態(tài)擺正了,就一點(diǎn)兒也不虧,這小子我是第一次近距離看,長得太他媽帶勁兒了?!?/p>
黎朔看著不遠(yuǎn)處走回來的趙錦辛,在餐桌下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
他到底對趙錦辛了解多少?這個男人,除了是邵群的表弟,還可能有怎樣讓他陌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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