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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會淮南王!”
“十月中,大帥沈從言無召回京,夜入定遠侯府……”
宣珩允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張俊美的臉已然冷成霜,早已不見平日溫潤模樣,“狂妄之徒,帶下去。”
兩個禁衛(wèi)軍左右架起書生的胳膊拖著他離去。
“十月,貴妃娘娘突然回定遠侯府省親?!睍鷴暝?,聲音漸遠,“敢問陛下,綏遠軍還姓宣嗎……”
書生們被禁衛(wèi)軍押著消失在光華場。
雪絮開始變成鵝毛那般,被冷風(fēng)吹著斜斜飄落。
所有人的肩上都落了厚厚一層雪。
綏遠軍還姓宣嗎。
這個聲音就像是詛咒,在宣珩允的耳邊揮之不去。自古帝王,最難收攏是兵權(quán),他一直都知道的。
楚明玥心上猛地一顫,十月沈從言回京給她送生辰禮,而她以省親為由回府見了這個異性弟弟,二人行事已是格外謹慎,她看向宣珩允,早已冷涼的嘴唇動了動,想解釋的。
她知曉,兵權(quán)一直是宣珩允的忌諱。
“啟稟陛下,微臣有奏?!币恢蹦蛔髀暤膽舨可袝钪揖垂蛐邢蚯埃瑥男浯谐槌鲈缫褌浜玫淖啾?。
宣珩允垂眸,詫異看著他。長公主府韜光養(yǎng)晦三年,是什么人能讓他今日破釜沉舟。
“微臣彈劾綏遠軍主帥沈從言和榮嘉貴妃娘娘密謀,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臣請皇上過目。”李忠敬雙手捧著奏折,舉過頭頂。
崔旺接過奏折轉(zhuǎn)呈宣珩允。
宣珩允接過奏折打開,上面條理清晰累述楚明玥近百條罪證,莊莊牽涉兵權(quán),件件滿門死罪。
條條罪證,直擊宣珩允死穴。
那雙桃花目漫不經(jīng)心在奏折上掃過,對紙上所書不甚在意,洛京的所有事都逃不過黑衣騎得眼睛。
他嗤笑一聲,“朕知道了,都退了吧?!?/p>
忽然,他的視線掃過最后一列工整小楷,眸光直直定住,再未移動。
過了許久,宣珩允抬頭看一眼茫茫天地,孤狼在體內(nèi)咆哮著,試圖沖破禁制撕碎所有的人,他的耳畔漸漸只剩風(fēng)聲。
“陛下,學(xué)子未來關(guān)乎國之根本,老臣懇求陛下查明實情,給天下學(xué)子一個交待?!敝x俞挺上前,開口只言書生、不談貴妃,卻是要逼宣珩允發(fā)落楚明玥。
楚明玥心底愈發(fā)煩悶,嫌這群聒噪多事的老頭兒礙眼,宣珩允不喜她和沈從言往來,這些人累她沒有機會解釋。
她瞪一眼跪地朝臣,“本宮既是妖妃,還不都速速退下,當(dāng)心本宮施出妖法,要你們狗命。”
“你……”謝俞沒有料到會被一后宮婦人當(dāng)中拂面,氣得滿面白須直抖。
楚明玥的聲音闖入宣珩允耳畔,他回過神來,冷冷掃一眼楚明玥,“崔旺,送貴妃回去,禁足重華宮?!?/p>
奏折“唰”得被拋入空中,宣珩允反手拔出崔旺端著的長明劍,劍光斬過雪空,奏本碎成一片片,融進鵝毛大雪里,紛紛揚揚。
崔旺把手中盛放劍鞘的托盤交由身邊小太監(jiān),對楚明玥躬身道:“奴才送娘娘回宮?!?/p>
劍光閃爍,晃在楚明玥怔楞住的鳳眸里。
她詫異地注視著宣珩允驟然冷漠的臉,不知變故何起。
紙屑晃悠悠從她眼前落下,她瞧見上邊支離破碎的幾個字,方恍然,他發(fā)作的緣由,指甲掐著掌心軟肉,心一寸寸往下墮,疲倦無力。
“宣九,”一向清麗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楚明玥凝視著那雙冷漠的桃花眼,字字艱難,“你不信我?!?/p>
“貴妃,你僭越了?!毙裨守撌直尺^身去,不在看身后一眼,“崔旺!無朕允許,貴妃不得踏出重華宮半步?!?/p>
他是朕,她是貴妃。句句皆是身份,字字皆是距離。
楚明玥忽然笑了一聲,捆縛著她十二年的一廂情愿箍得她喘不上氣。
罷了。
楚明玥仰頭,天空烏沉壓抑,沉重的乾紅大氅被她一手扯下,落在雪中,積郁胸中的悶氣登時消散。
只當(dāng)這十二年心意都喂了狗。
作者有話說:
文中那段討伐檄文,有參考駱賓王討伐武則天寫得檄文
第6章6、06
“娘娘,您莫與陛下置氣,陛下過兩日氣就消了。”
楚明玥邁過重華宮宮門,崔旺對著她的背影細聲寬撫。
但他沒有得到楚明玥的回應(yīng)。崔旺心里打了個顫,他總覺得這時的貴妃娘娘與往日似乎哪里不一樣。
往日的榮嘉貴妃,無論與何人正鬧著怎樣的脾氣,只要聽人提一句陛下,立時就眸含翦水,周身都蕩著一圈和煦春風(fēng)。
而此時,她一襲緋紅霓裳裙踏過綿綿素雪,雖單薄瘦削,卻身影端穩(wěn),每一步都透著雍容尊貴,邁入宮門后她并未駐足,徑直就往里去了。
崔旺張了張嘴,卻未發(fā)出聲音,放以往,在他說出寬慰的話語后,榮嘉貴妃總會打趣一聲“不妨事,都是本宮慣出來的脾性”。
然今日,貴妃娘娘過于平靜了。
他給守宮門的侍衛(wèi)交待幾句,瞧著釘銅金鉚的朱漆大門緩緩關(guān)上,一路快跑去向宣珩允復(fù)命。
本就陰沉的天仿佛是瞬間暗下來,盞盞羊角宮燈亮起。
“陛下,貴妃娘娘似乎不太好?!?/p>
崔旺趕回大明河宮的小書房,恭恭敬敬垂首而立,他小心翼翼用眼尾余光飛快看一眼年輕的帝王,謹慎斟酌措辭。
他做宣珩允的近身太監(jiān)十幾年,是這宮里為數(shù)不多知曉他真實脾性的人。
有時候,他是懼怕到骨頭里的。
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張辭水端立在書案下,沒有作聲,他身上寒氣摂人,想是在崔旺回來前一刻剛從外邊回來。
宣珩允撩了下眼皮,淡漠道:“不好就叫太醫(yī),朕可不會診脈斷疾。”
楚明玥驕慣,每每身上有一點不好,總是要差身邊婢女來請他過去。
他不是太醫(yī),生病宣太醫(yī)。
這句話宣珩允說過無數(shù)次,楚明玥總是嬌笑著眨一眨眼睛,“湯藥太苦,要宣九喂才咽得下?!?/p>
這在宣珩允眼睛里,無疑是矯情的。
崔旺訕訕閉口,無聲退到小書房門外候著,侍奉宣珩允十幾年,他卻看不透,他對昭陽郡主究竟有沒有情分。
若是有,那為何在昭陽郡主看不見、聽不到的地方,他總是這樣寡淡、清薄。若沒有,為何二人相處時,又能收盡冷戾,溫潤相言。
*
重華宮里。
見楚明玥回來,迎出來的丹秋剛要開口,就瞧見后邊的半夏瘋狂擺手。
楚明玥在臥鳳妝鏡前坐下,桌上的圓肚麒麟香爐里,紫沉香繞過鼻息,甜膩中透出苦澀。
丹秋和半夏為楚明玥一一拆下雙云髻上的朱釵步搖,濃黑細密的烏發(fā)柔柔落下,垂至腰下。
半夏有條不紊把首飾收進奩盒,丹秋遞上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