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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韙良是個美國人，從1869年開始擔任京師同文館總教習，一直到1894年，長達25年之久，對于京師同文館的影響可以說是非常大。

作為當時大清最好的國立頂尖學府總教習，你一定以為丁韙良是個在學術上非常不得了的人物，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名傳教士。

丁韙良畢業(yè)于印第安納州大學，這所大學如今在美國的排名最高大概是七八十吧，全球應該在300多。而且它并不是一所研究型大學，主要是走的就業(yè)向。經(jīng)?？碞BA的人可能聽過它，印第安納大學堪稱NBA五大搖籃之一。

丁韙良在美國接受了正統(tǒng)的西式教育，不過后來進入了神學院研究神學。

論起學術能力，他真的是并不出色，但作為一名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傳教士，他的交際能力很強，中文也很好，竟然就當上了同文館的總教習。

可想而知當時的大清在科學方面的落后有多大了。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實話說：大清的科學水平真的比印度都要差不少。

真是太刺激人了！

現(xiàn)在丁韙良已經(jīng)卸任了同文館總教習，不過幾個月后他就會再次被聘為京師大學堂的西學總教習。

畢竟同文館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直屬機構，二者又離得那么近，和擁有實權的總理大臣抬頭不見低頭見，關系總歸是到位的。

與丁韙良一起演算的另一個外國人，是同文館的物理教習施德明。

范熙壬并不敢打擾他們，和李諭一起在窗邊看著。

他們算得很認真，一黑板都是數(shù)學算式，正在激烈得探討。

范熙壬看不懂這些數(shù)學符號，喃喃道：“西洋的科學真是復雜高深，這些字母我認得，但其中的含義根本無從知曉。”

此時的范熙壬絕對是個西學狂熱粉絲，只是水平還不夠。

李諭完整得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式子，很快就明白是一道關于數(shù)學分析的題目，需要證明二元連續(xù)函數(shù)在一個平面定義域內(nèi)，等于一個累次積分，這道題難度的確還是有的，大抵相當于數(shù)學系考研中等難度。

施德明是個物理教習，但數(shù)學水平卻并不高，當時學物理的人幾乎都是搞實驗路線，物理理論方面都不是很達標，更別提數(shù)學了。

施德明和丁韙良算了半天，卡在了一個節(jié)點上，兩個人似乎都無法進行下去。

物理教習施德明嘆氣道：“這種數(shù)學上問題我也無能為力。總教習先生，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貴為清國大學的總教習，能否找一位數(shù)學系的學生一起算一下。”

丁韙良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又順著往下列了幾個式子，無奈道：“那些所謂的‘士大夫’？還是放棄吧！在文學方面他們是成人，而在科學方面，他們卻仍然是孩子！”

這話李諭聽著不舒服了，其實他早就看出演算中的問題，大聲道：“容我插一句，兩位教習，你們在開始的地方就出錯了，怎么可能做對！”

空氣短暫的凝結(jié)了幾秒鐘，丁韙良和施德明一起看向窗外的兩人，施德明說：“你們是同文館的學生？”

范熙壬感覺實在是太冒犯了，他上過多年私塾，對于學堂的老師極為尊敬，即便是錯了，也是私下里很委婉得說。而且這么一大堆算式，難度和昨天的定積分根本不是一個量級，怎么能隨便就說兩個洋教習都錯了！

他連忙道：“總教習大人，我……我的確是同文館的學生，無意打擾你們的探討，我們這就走。”

現(xiàn)在大清幾乎所有人對洋人都是異常崇拜的，可以說是真正的“崇洋媚外”。

“無妨。”丁韙良道，“你說說，是哪里錯了？”

范熙壬連忙搖頭：“剛才說話的并不是我，是這位李諭兄弟，他，他在數(shù)學方面……”

范熙壬腦門上都滲出了汗水，李諭拍了拍他，示意自己來。

李諭身上沒有什么封建思想的桎梏，權當很普通的學術交流。其實丁韙良和施德明對此也見多不怪，在他們上大學的時候，也經(jīng)常與教授直接探討。

李諭思路很清晰，說：“你們在對積分換元后，應當利用正弦函數(shù)sin的周期性去簡化積分，否則根本無法繼續(xù)后續(xù)的證明?！?/p>
他說完直接走進教室，擦了擦黑板，然后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迅速列出了十多個計算步驟，最后準確無誤得出了相等的結(jié)果。

李諭把粉筆隨意一扔，“這樣就結(jié)束了?！?/p>
施德明看得很吃驚，用英文贊嘆道：“如此漂亮的證明！”

丁韙良也壓根沒想到一個大清的年輕士子可以擁有如此高的數(shù)學修養(yǎng)，他仔細看了幾遍，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的數(shù)學技巧自己也不太能掌握，但結(jié)果肯定是對的。

“你叫——鯉魚？”

李諭糾正道：“不是鯉魚，是李諭。李白的李，上諭的諭。”

丁韙良道：“李諭。好，我記下了。你也是同文館的學生？”

李諭搖了搖頭：“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圖書管理員?！?/p>
“圖書管理員？”丁韙良訝道：“你是如何掌握這些高深的數(shù)學知識的？”

李諭只好又給他講了講自己的情況，當然只能說是從租界的學校里學的，很多靠的還是自學。

丁韙良道：“如此說來，你當個管理員太可惜了。你對現(xiàn)在的科學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李諭算了算時間，現(xiàn)在量子力學、相對論都還沒出來；化學界剛剛研究出了元素周期表，然后建立了熱力學的第一、第二定律；倒是電磁學現(xiàn)在可以說非常熱門。

于是他只好泛泛說：“我對數(shù)學的微分方程，化學中的熱力學以及原子構成，物理中的電磁學以及力學都有很深的研究，此外關于生物學的微生物等學科也有涉獵?！?/p>
這些都是直指當時各門科學最前沿，丁韙良嘴巴微張，“這，這怎么可能！”

李諭笑了笑說：“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推導一下法拉第的電磁感應定律，或者麥克斯韋的方程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