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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霧睡到上午十一點,被廖書曼打來的視頻電話吵醒。
那紙條她貼在了自己房間的門把手上,廖書曼去叫她起床一眼就能看見。
廖書曼自然是來興師問罪的,說她氣性越來越大,昨天不過說了她兩句就連夜離家出走,說的也不是重話,哪至于反應(yīng)如此激烈。
陳清霧困得要命,只敷衍著認(rèn)錯。
視頻那端響起了門鈴聲,廖書曼說道:“我先不說了?!禄乜刹荒茉龠@樣了,聽到?jīng)]?女孩子半夜一個人開車多危險?!?/p>
“沒一個人……”陳清霧迷糊說道。
“還有誰?”
“淵哥哥送的我?!?/p>
廖書曼似覺得匪夷所思,“孟弗淵?他今天下午的飛機呢,還大半夜開車送你?”
陳清霧一下清醒,“……他今天下午就走?”
“對啊?!?/p>
“從哪里走?”
“南城飛北城轉(zhuǎn)機?!绷螘贿呁T口走去,一邊說道,“你看看你多任性,給人添了多大的麻煩?!?/p>
“淵哥哥他……現(xiàn)在回南城了嗎?”
“這我哪知道……”
似是那端客人已經(jīng)進門了,電話一時掛斷。
陳清霧睡不著了,趕緊坐起來給孟弗淵發(fā)去消息:淵哥哥你是下午的飛機?
沒有想到消息竟是秒回,孟弗淵說是。
陳清霧:怎么不早說。
附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她昨天聽孟弗淵說出差改期,就想當(dāng)然以為至少要等端午節(jié)后。
陳清霧: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會麻煩你的。
孟弗淵:沒事。
陳清霧:你是南城飛北城轉(zhuǎn)機是嗎,那你現(xiàn)在……
孟弗淵:改簽了行程,下午從東城直飛。
陳清霧發(fā)去了一個以頭搶地的表情,回復(fù)道:真的是太給你添麻煩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才好……
孟弗淵:你可以請我吃飯。
陳清霧:一定請!
聊完微信,陳清霧又倒頭躺了下去。
但莫名睡意盡失。
總覺得,這段時間孟弗淵對她的照顧,已經(jīng)遠遠超出她所能回報的。
捫心自問,假如是自己下午就要乘機出國,還是長途飛行,自己絕對沒那個精力和耐心,凌晨開四小時夜車去送人。
把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相處的種種捋了一遍。
越捋越亂,越捋越?jīng)]睡意。
/
另外一邊,廖書曼開門沒見到孟弗淵的身影。
還沒問,祁琳率先說道:“弗淵今天不來。他公司有事,昨晚臨時先回去了。”
廖書曼一聽更是過意不去:“他哪里是公司有事,是昨天晚上清霧跟我吵了架,連夜回東城了,還麻煩了弗淵開車送她。”
祁琳笑說:“居然是這么回事?我就說什么事這么緊急還至
于連夜趕回去呢?!?/p>
廖書曼說:“清霧不懂事,真是給人添麻煩了?!?/p>
“那有什么的。清霧是妹妹,他做哥哥的多照顧是應(yīng)該的,總不能讓人女孩子一個人半夜開車吧……”
孟祁然在旁聽著,心生異感。
那種微妙的感覺很難形容,但總覺得哪里不對。
倒不為孟弗淵連夜送陳清霧這件事,他作為兄長,有些事落在他頭上,他從來都是義不容辭的。
片刻后,他終于捋清,那不對勁的是什么:
送人又不是什么壞事,孟弗淵為什么要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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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霧中午隨意吃了頓外賣,休息半小時,便起床去干活。
趙櫻扉端午回家去了,她在東城沒其他關(guān)系密切的朋友,此地去市中心又遠,自然提不起興趣社交。
眼下還有一堆瑣事,最麻煩的當(dāng)屬給之前的作品拍照。
擺陳、布光、拍攝……一下午時間匆匆過去。
正準(zhǔn)備出門去附近大學(xué)城吃晚餐,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以為是快遞員,陳清霧往外看去。
頎長身影,穿深藍色T恤,灰色短褲和運動鞋,單肩斜背一只黑色運動背包,分明是孟祁然。
孟祁然目光掃來一眼,因那種自帶冷淡倨傲感的英俊長相,總覺得他認(rèn)真看人的時候,帶著兩分無法與之對視的銳利感。
陳清霧轉(zhuǎn)身收拾地上的柔光燈箱,“你怎么來了。”
“給你的禮物,你只拆了一件。不喜歡嗎?”
“我不缺東西。你拿回去吧?!?/p>
“我送出去的禮物,從來不會再拿回來。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p>
孟祁然走了過來,看了看她在做什么,倏然伸手,奪過她手里燈箱的電源連接線,蹲下身去,一圈一圈折疊,最后取一根魔術(shù)貼捆綁帶扎了起來。
陳清霧幾度準(zhǔn)備拿回來,都被他輕輕推開。
直到完成,他方才低聲說道:“蠻絕情的,陳清霧。”
陳清霧一下頓住。
“不讓我靠近你,不聽我說話,不收我的禮物……真就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了,是嗎?”
陳清霧心口似被人擰了一把,酸澀得難以忍受。
孟祁然垂著眼,“對誰都能正常說話,就對我不行。退一萬步,是不是你說的,我們孿生兄妹一樣的關(guān)系不會改變。你做到了嗎?”
陳清霧無法發(fā)出聲。
孟祁然伸手,頓了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依然維持蹲在地上的姿勢,稍稍地抬起了眼,望向她,“這段時間我很痛苦,霧霧。不知道該怎么做,想了很多辦法,結(jié)果好像還是做錯了……”
這樣低處仰望的姿態(tài),再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疾言厲色。
“我知道我是一個混蛋,也有點仗著父母的默許,意圖對你施壓。我是中午才知道,你為了不想面對這些,連夜從家里走了。放心,以后不會這樣了。
我也并不要求你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我,但至少……不要再不跟我說話了。()”
我沒有不跟你說話……?()_[(()”
“你說的那些話,和不跟我說話有什么區(qū)別?!?/p>
陳清霧知道自己從來也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她的堅決不過是因為比祁然想得更長遠,“對不起,祁然。但我真的不想再回頭了。”
“我說了不要求你立即做出答復(fù),只要你別再拒絕我接近你?!?/p>
“……但你預(yù)設(shè)了我遲早會答應(yīng),是嗎?”
孟祁然沒有作聲。
“如果我明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答應(yīng)你,卻又接受你的追求,那我不是太不堪了嗎……”
“你絕對不能答應(yīng)的原因是?”
“我說過,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p>
一霎寂靜。
孟祁然松了手,站起身,那聲音很難說是什么情緒,“無所謂。反正你又不能真的跟我絕交?!?/p>
“你又知道我不會……”
“你不會?!?/p>
“不然你現(xiàn)在就拉黑我?!泵掀钊荒闷鹱烂嫔纤氖謾C,遞給她,“當(dāng)著我的面拉黑我。”
那手機被硬塞進了她手里。
孟祁然盯著她,那目光有種鷹隼般銳利的逼迫感。
陳清霧抬眼,與他對視,“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
眼見她似乎真準(zhǔn)備打開微信,孟祁然一把奪過了手機,扔回原處。
他方才這一瞬間只覺得心驚,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誤判。
現(xiàn)在的陳清霧總會展現(xiàn)出他從未見過的一面,極為陌生,讓他懷疑,過去自己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地認(rèn)識過她。
“吃晚飯了沒?”孟祁然非常生硬,又非常不尷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陳清霧不說話,有點接不住他急轉(zhuǎn)如風(fēng)的情緒。
“沒有?那請我吃飯?!?/p>
陳清霧只覺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請你吃飯?!?/p>
“我錢包丟了?!?/p>
“現(xiàn)在都是手機支付,謝謝?!?/p>
“真丟了。出火車站發(fā)現(xiàn)不見了,身份證什么的都在里面,今晚還不知道能不能住上酒店?!?/p>
陳清霧一愣,“真的?”
孟祁然拉開背包拉鏈,“不信你看。”
陳清霧沒有真去翻他的包。
“請我吃飯,吃完我就走了,今天絕對不纏著你了?!?/p>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誰知道。”
“……”
“快走吧!我中飯沒吃就直接過來了,現(xiàn)在真的餓死了?!?/p>
陳清霧最后還是跟孟祁然出門去大學(xué)城隨便吃了頓簡餐。
這時候繼續(xù)強硬拒絕毫無作用,只會讓他更執(zhí)著于一定要達成目的。
所幸吃完飯,孟祁然真就干脆利落地走了,沒再糾纏一句。
說是去找朋友投宿,明天辦臨時身份證,乘高鐵回南城去補辦身份證和一沓的銀-行卡。
()后面幾天,孟祁然時不時會給她發(fā)短信,譬如新身份證上的登記照,高鐵站的午飯?zhí)撞?,自己升級改造的新車…?/p>
事無巨細(xì),也不在乎她回不回。
就像她從前會做的那樣。
/
這天下午,陳清霧正在頭昏腦漲地想工作室的名字,有人前來拜訪。
非常稀奇,竟是裴卲。
裴卲拿著一只LV的手提箱,配上一身有點用力過猛的正裝,那樣子像是提著美鈔,要去跟黑--道大佬交易人命的草包少爺。
裴卲笑著將那只手提箱放在她的工作臺上,“送貨到家,陳小姐請簽收?!?/p>
“……不說明一下?”
“哦。孟弗淵交給你的?!?/p>
“他回國了?”
“回是回了,不過沒回東城。北城有個投資人臨時想跟我們聊一聊,他剛到東城的機場就又飛過去了。他說箱子里的東西不能再跟他顛簸了,不然遲早要出事,還是早點送到陳小姐手里比較保險。”
這一番措辭讓陳清霧有點緊張,“……里面到底是什么?”
“瓷器。我看包得很厚,估計不會碎。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自己打開看看吧。孟弗淵說是他自己打包的,沒那么專業(yè),很擔(dān)心會碎,還專門投了保。”
陳清霧按下鎖扣,打開手提箱。
整一套一共五件,但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什么也看不清。
裴卲掏出手機看時間,“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啊陳小姐。”
陳清霧道聲謝,“麻煩你跑一趟?!?/p>
“沒事沒事?!迸釁p吊兒郎當(dāng)?shù)赝庾撸氲绞裁此频?,腳步一停,“哦,對了,方便加個微信嗎?”
陳清霧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名片二維碼給他。
裴卲掃碼提交申請,陳清霧通過。
裴卲立即說道:“方便把你同學(xué)的微信推給我一下嗎?”
陳清霧感覺自己就是個工具人,笑說:“可以。但是她性格比較怪,通過不通過不一定?!?/p>
“沒事兒,你推給我就行。”
裴卲收到趙櫻扉的名片推送,道了聲謝,這才走了。
陳清霧找來一柄美工刀,開始拆手提箱里的東西。
劃開纏了不知道多少層透明膠帶的硬紙板,里面是充氣膜。
拆了充氣膜,再是泡泡膜、海綿和綢布。
除此之外,內(nèi)部還塞了一團舊報紙。
五件,每一件都這樣包了整整五層。
她拆快遞都沒這么煩過。
所有包材全部拆除,最后擺放在桌面上的,是這樣一套組合怪異的瓷器:
五件都是碗,尺寸、深淺和圈足高低卻各不相同。
瓷胎非常薄,青白的釉色,對光而看,有種半透明的玉器的質(zhì)感。
碗底底部的款識,是鐵線篆體的一個“英”字。
極其漂亮一套瓷器,帶有非常濃郁的個人風(fēng)格,一看便知制瓷人
技藝高超,審美出眾。
但陳清霧窮盡自己所了解的,實在想不起這風(fēng)格屬于哪一位名字里帶“英()”字的陶瓷藝術(shù)家。
她拿上其中一只,愛不釋手地對著光仔細(xì)賞玩。
看它的色澤,看它碗肚柔美圓潤的弧度,和沒有任何銜接痕跡的圈足。
這樣精美的瓷器,還好運輸途中沒有任何破損,不然她一定心痛難當(dāng)……
想到這里,陳清霧忽然一頓。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了她。
那時候從瓷都搬來東城,打包東西的時候,最怕碰壞了孟祁然送的那些昂貴漂亮又嬌氣的玻璃杯。
因此不怕麻煩,裹了一層又一層,最后沒讓它們跟其他物品一樣,放在搬家卡車的車廂里,而是單獨放在一只紙箱里,自己坐在副駕上,抱了一路。
那種小心翼翼又極其珍視的心情,她理應(yīng)不會陌生。
是什么樣的感情,才會不辭辛苦,千里迢迢地親自運送一套易碎品而毫無破損呢。
當(dāng)某種可能性浮現(xiàn)之后,似乎,過往的所有蛛絲馬跡全都能串聯(lián)起來了。
送打火機、點石榴汁、買過敏藥、航班升艙、尋找工作室并墊付資金、幫她介紹第一筆訂單、害怕她從梯子上跌落、在她哭的時候擁抱安慰、小指上的尾戒、對她專業(yè)表現(xiàn)出極大興趣、帶她吹風(fēng)、大清早同她去看開窯……
以及,凌晨開四小時車,帶她離家出走。
還有,知道她喜歡小蒼蘭。
還有,那位員工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孟總只喝霧里青……
陳清霧陡然坐立難安。
她想用更多的細(xì)節(jié)去否定這種荒謬的猜想,但那些隱約閃躲的目光和呼吸,那些每每像是戳中她心臟的話語,卻反而似乎進一步佐證了猜想。
陳清霧像是燙手一般地,將手中瓷碗放回到臺面上。
她找到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后倉促地吸了幾口,意圖使自己冷靜下來。
沒用。
她在工作室里焦慮地轉(zhuǎn)了一圈,隨后果斷地拿過手機,給趙櫻扉發(fā)了一個SOS?()_[(()”。
趙櫻扉:怎么了??。?!
陳清霧:在忙沒?能不能過來一趟。
趙櫻扉:等著,馬上就來。
二十分鐘不到,趙櫻扉趕來了。
陳清霧正坐在門口臺階上抽煙,抬眼看向氣喘吁吁的趙櫻扉,“完了……”
“什么完了?到底怎么了?”
“我……我該怎么說?”
“該怎么說就怎么說?。∧憧禳c!你要急死我嗎!”
陳清霧站了起來,陷入如何措辭的斟酌中,直到趙櫻扉仿佛急得快要打人,她才開口:“你有沒有那種特別尊重的長輩或者前輩?為人正直,能力卓絕,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覺得有他就穩(wěn)了?!?/p>
“有啊。我導(dǎo)師?!?/p>
陳清霧張張口,“……你導(dǎo)師多大了?”
“五十九歲?!?/p>
()“……”陳清霧有些無語,“年輕點的有嗎?”
“我?guī)熃惆伞!?/p>
“……要男的?!?/p>
“勉強算有一個吧。怎么了?”
“你就假設(shè),你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男的可能喜歡你,你會怎么辦。”
“他有家室的。這樣好惡心?!?/p>
“……趙小姐你故意拆我臺是嗎?”
趙櫻扉很無辜,“你能不能直接說,別打比方了?!?/p>
“我怕說出來嚇?biāo)滥?。?/p>
趙櫻扉頓時來了興趣,“趕緊說!”
陳清霧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法說出口,好像害怕語言有靈,出聲就真的應(yīng)驗了。
“……你就假設(shè)那位有家室的前輩,他沒有家室。然后你發(fā)現(xiàn)他可能喜歡你,你會怎么辦?”
趙櫻扉很是嫌棄她拐彎抹角,“你直接說,有個你很尊重的前輩喜歡你不就得了?!?/p>
“……”
“那得看你的想法啊。你要是也有意思,就跟他曖昧著唄。要是沒意思,那就故意拉開距離,對人冷淡一點,久了可能人家就懂了?!?/p>
“……會不會不太好?!?/p>
趙櫻扉煩得撓了撓頭,“你找我問感情問題是不是問錯人了。我寧愿再給你配十張釉料方子?!?/p>
“你說的?”
“……”
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趙櫻扉留了下來,兩人點了一份燒烤外賣,坐在沙發(fā)上拿平板看了一集綜藝,邊看邊吐槽。
趙櫻扉喝了口可樂,突然說道:“說起來孟祁然的那個哥哥……”
陳清霧一驚,“他怎么了?”
“你才怎么了,慌什么?”趙櫻扉瞥她一眼,“他們公司打算聘我做技術(shù)顧問,還會按照標(biāo)準(zhǔn)給付顧問費。”
“那蠻好的啊?!?/p>
“有點高啊。那么多錢,我拿著很心虛?!?/p>
陳清霧陷入沉思。
雖然她知道孟弗淵是公事公辦的性格,但會不會因為顧及是她朋友,所以適當(dāng)溢價了呢?
晃神片刻,她才說:“肯定是覺得你值那個價才開那么高的。”
趙櫻扉點頭,“那我考慮一下?!?/p>
吃完夜宵,趙櫻扉便離開了。
陳清霧再度將注意力,放到那套瓷器之上。
她捧在掌上,感慨其脆弱,更感慨其漂洋過海,與她會面的天時與人和。
/
兩天后。
晚上七點左右,陳清霧正在修坯,門口腳步聲傳來。
她幾乎驚覺,自己竟然已經(jīng)分辨得出那腳步聲是屬于誰。
抬眼看去,進來的果真是孟弗淵。
他穿一件偏休閑款式的白色襯衫,淡白燈光下,清落如松。
望過來的目光,仍然看似平和,“吃過飯了?”
“……嗯。”陳清霧越發(fā)不敢與之對視,“你出差結(jié)束啦?”
“嗯?!泵细Y點頭,“瓷
器收到了?”
“收到了?!?/p>
“有破損嗎?”
“沒有。一點都沒有?!?/p>
陳清霧放下手里的修坯刀,起身洗手,去展架上取那套瓷器。
孟弗淵目光追隨她的背影,她穿灰色T恤和牛仔裙,額外多套了一件咖色圍裙,頭發(fā)松松地綰了起來,露出纖細(xì)漂亮的脖頸。
五件瓷器,在工作臺上一字排開。
陳清霧笑說:“我查了很多資料,還是不知道它們的來歷。”
孟弗淵說:“出差的時候,去一位朋友家里做客,正好看見櫥柜里擺著的這套瓷器。朋友介紹說是他祖母做的。
其祖母名叫莊世英,二十歲隨丈夫移居海外。
莊世英一直體弱多病,常年需要服用中藥。
孟弗淵拿起其中那只6寸左右的小碗,“這只是用來喝藥的。”
中藥太苦,莊世英就燒了這只玉色質(zhì)地的瓷碗。
這么衿貴的碗,盛的自然也就是靈藥仙丹。
以此樂觀自娛。
后來又陸續(xù)燒了其他幾只。
有的用來喝熱牛奶——洋人的玩意兒,她始終喝不慣,但沒辦法,都說牛奶營養(yǎng)好。乳白色牛奶盛在青白瓷碗中,那顏色只有瓊漿玉露可以形容。
有的用來吃蔬菜沙拉——玻璃的太直白沒意趣,圣女果放在半透不透的碗中,才有那種靈境仙葩的意境。
有的用來吃面條——陽春面盛在里面的活色生香,縱使神仙看了也要下凡。
陳清霧聽著入迷,“和她當(dāng)朋友,一定很快樂吧?!?/p>
“老人家大前年已經(jīng)仙逝。她只為親朋好友制瓷,所以業(yè)內(nèi)沒有留名。我看到這套瓷器的第一眼就想,你應(yīng)該會喜歡?!?/p>
孟弗淵頓了頓,低頭來看她,“你喜歡嗎?”
問的是瓷器,可仿佛別有所指。
她從小體弱多病,莊世英女士也是。
怎么可能不能領(lǐng)會,孟弗淵送這一套瓷器的用心。
陳清霧眼睫微顫,那一瞬間繁多的情緒如山崩潰敗。
落到最后,竟然是覺得難過。
他怎么可以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