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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新宋傳媒的辦公樓，常驍莫名其妙地抖了個哆嗦。

助理眼尖，當即問他：“驍哥，下午降溫了有點冷，要不我回車里給你拿件外套吧?！?/p>
“拿什么外套，我這一身都是搭配好的，你少添亂！”哆嗦打得太突然，常驍莫名有點心煩，“傻站著干嘛？趕緊給我按電梯去啊！”

“哎，馬上?！敝硗靶∨芰藘刹剑戳讼蛏系碾娞?。

剛才路上還美滋滋地哼歌呢，這怎么一下子就心情不好了？

背對著常驍，助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電梯一到，他轉臉又掛上專業(yè)打工人的笑容，后退讓常驍先上：“驍哥，電梯來了?！?/p>
常驍哼了聲，走進轎廂，在正中間站定，表情臭得不行。

直到進了經紀人的辦公室，他的臉色才漸漸收斂一點。

“試鏡感覺怎么樣？有把握嗎？”經紀人頭也不抬，只顧翻看手里的對接表。

常驍發(fā)展條件不錯，卻不是經紀人手下藝人里最拔尖的那個。

一聽對方這么問，常驍故作漫不經心地回答：“還行吧，廖長青老師說，我是所有演員里狀態(tài)最好的那個。”

經紀人有點訝異地抬頭看他，瘦削精明的臉上難得浮顯兩分贊賞：“能被廖老師夸獎，看來你今年的表演課沒白上，演技確實有提升?！?/p>
常驍成功給自己爭了回面兒，難掩得意地昂起下巴。

沒等他再昂高點，經紀人反手打一棒子警醒他：“以后也好好學著點吧，上個月發(fā)生的那種事，別再傳到我耳朵里了?！?/p>
說的是他被夏星燃反復壓戲、一直ng的那件事。

常驍?shù)南掳偷菚r卡住，他暗暗收緊雙手，指甲掐在掌心的軟肉，半晌冷笑了一聲：“他算什么東西?！?/p>
“管好你的嘴！”經紀人最見不得他私下里的壞脾氣，“你不是剛入圈的新人了，說話前多過遍腦子?！?/p>
“毅哥，我這么和你說吧，他沒那個本事跟我爭?！背ｒ斞劾镉蟹N發(fā)狠的堅定，“無論是上個月的戲，還是今后的資源，他最后都比不過我。”

……

明珠那邊，“不算什么東西”的夏星燃剛剛趕回劇組前臺。

前臺值班的胡子老哥見他去而復返，有點傻眼：“哎？你怎么又回來了？”

夏星燃想到那名把他領去接待室的劇務，心里頓覺不妙：“請問吳導現(xiàn)在開完會了嗎？有沒有通知讓我進去？”

“會是開完了，可是……有人說看見你坐電梯走了，再加上你這么久沒回來，又聯(lián)系不上你，吳導他們都以為你放棄資格了?！贝蠛诱f。

“沒有，我只是出去接了通電話，沒有走遠?！毕男侨兼?zhèn)定解釋，“既然吳導已經忙完了，方便讓我進去找他，嘗試爭取一下試鏡機會嗎？”

“你這會進去了也沒用啊，有人臨時約吳導見面，幾位老師都奔茶樓去了。你不如先給吳導回個電話，跟他好好解釋一下，看看能不能約個別的時間?！贝蠛雍眯慕ㄗh道。

手機在和宋利的互毆里碎了內屏，桌面顯示不全，已經不能正常使用了。

“請問吳導什么時候走的？”夏星燃提快語速問。

“大概你回來前四五分鐘？”大胡子面露可惜，“如果你能再早點……”

“謝謝！”夏星燃不聽他說完，扭頭就往電梯間跑。

兩臺電梯一臺剛升上頂樓，一臺降到了三樓，按照正常的候梯時間，吳凱嵐眼下應該還沒到車庫。

——賭一把！

夏星燃沒有過多思考，幾乎瞬間沖進了隔壁的安全通道樓梯。

吳凱嵐約他試鏡只是臨時起意，未必不會后悔邀請一個僅有模糊印象的群演。而電梯間里的海報也邊緣泛舊，說明這場試鏡或許已經接近尾聲。

夏星燃有種預感，如果今天見不到吳凱嵐，之后可能很難再有試鏡機會了。

衣擺在身后高高揚起，在窗扇封閉的空蕩樓道里，他的胸腔里幾乎灌滿了風。

沖進地下車庫的下一秒，夏星燃盡量克制住自己的喘息，仔細辨聽左右，循著一串似有似無的談話聲追了過去。

“選了三個月也沒選出一個稱心如意的，真不知演藝圈的好苗子都長哪去了?！眳莿P嵐從進了電梯起就沒松過眉頭，下了車庫也止不住抱怨，“我都想把這角色直接刪了。”

走在旁邊的一男一女都習以為常地聽他牢騷。

“行了老吳，那個常驍也挺不錯的，正經科班出身，還算穩(wěn)扎穩(wěn)打?！绷伍L青笑著勸他。

吳凱嵐還是皺眉：“他技巧是有的，不過表演痕跡有點明顯，形象也和劇本存在出入?！?/p>
“演技可以指導打磨，至于形象，妝造和后期多費費心，應該不成問題?！卑讜苑易鳛榭偙O(jiān)制，必須優(yōu)先考慮拍攝日程計劃，“開機不能再推后了，沈秋遲的演員必須定下來。”

停在車前，吳凱嵐糾結地抓了把頭發(fā)：“……可惜那個姓夏的小子走了，他身上真有股靈氣，沒準合適?！?/p>
“再有靈氣，沒有勇氣也不中用！”白曉芬拉開車門，面露不滿，“撞見老廖送常驍出去就被嚇跑了，能有什么大出息?！?/p>
吳凱嵐有意反駁，卻吃不準那位小群演究竟什么心性，張了張嘴，又堪堪閉上了。

他回憶起那場梨園的殺青戲，晨曦朦朧中，大男孩俊眉皓齒，眼神爍亮，宛若破曉前天邊璀璨的星辰。

雖有稚嫩，卻生氣蓬勃，奪目張揚。

那正是吳凱嵐所想要的，只可惜……

吳凱嵐嘆氣，扶著車門正要坐進去，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清越響亮的高喚。

“吳導——！！”

尾音在車庫蕩了兩圈，車上的司機和車外的三個老家伙都被嚇了一跳。

吳凱嵐扭頭，破曉的星星撞出記憶，直抵眼前，目光堅定有神地和他對看。

“吳導，”夏星燃站定，非常用力地深深喘了一大口氣，試圖穩(wěn)住劇烈跳動的心臟，“對不起吳導，我遇到了一點意外，錯過了試鏡時間，懇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非常珍惜這次試鏡?！?/p>
吳凱嵐被他的突然出現(xiàn)整懵了：“夏、夏星燃？你這是打哪鉆出來的，怎么還搞得滿頭大汗的?！?/p>
因為跑得急，夏星燃面上有些紅，碎發(fā)也被薄汗打濕，軟趴趴地貼在額角：“我趕回劇組時，前臺大哥說您剛走，我就跟下樓來看一看，想著也許能夠追上您?！?/p>
說完他又小喘了一口，彎眼笑出來：“沒想到真的被我追上了?！?/p>
“你不會是，從樓梯下來的吧？”吳凱嵐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夏星燃笑著點頭。

吳凱嵐瞪圓了眼，廖長青和白曉芬也滿臉錯愕。

17樓啊，一口氣從17樓追下來！但凡晚那么幾秒鐘，他們就已經上車走了！而他追下來的原因，僅僅只是……也許能夠追得上？？？

“我知道幾位老師接下來另有安排，不敢過多打擾，如果老師們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往后幾天，我隨叫隨到?！毕男侨家暰€堅定，站得端正。

吳凱嵐的眼底有些游移。

“小朋友，我很欣賞你的態(tài)度，不過如你所見，我們很忙，往后幾天也有不同的行程，不可能為了你一個人打亂計劃?！卑讜苑曳隽朔鲧R框，決定自己來當這個惡人，“對于你遭遇的意外，我表示理解和同情，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個道理，我相信你應該明白?！?/p>
吳凱嵐和廖長青交換了一下眼神，沉默著沒有作聲。

白曉芬的話聽著刺耳，可也在陳述事實。

這場試鏡拖了很久，制作組已經做了諸多讓步，今天算是一推再推的最后死線，明天起必須開始推進工作進程，的確不便擠出時間了。

說到底，夏星燃畢竟只是一個經驗不足的小群演，沒什么重量，即便吳凱嵐想給他機會，但劇組不是導演的一言堂，制作組很難愿意為一個小小群演再作調整。

本以為夏星燃少年心性，聽了這番話會心有不平，再作爭取，沒想到對方坦然一笑，從車前退開了兩步：“好的，抱歉耽誤大家時間了，老師們再見?！?/p>
白曉芬素來刀子嘴豆腐心，見他笑得這般安然，心底隱隱有些泛軟，忙別開眼去，先一步坐進車里。

廖長青依舊彌勒佛似的笑著道別，緊隨她其后。

“你年紀小，來日方長，未來有機會，咱們再聯(lián)系?！眳莿P嵐原地躊躇了幾秒，伸手拍拍夏星燃的肩膀，終究還是上了車。

司機啟動引擎，小心翼翼地駛出車位。

隔著黑灰色的車窗，夏星燃臉上的潮紅消退了不少，他抬起手背，在汗?jié)竦念~前蹭了一把，原本細軟軟的發(fā)絲瞬間繃扯成利落干脆的直線，斜在眉峰處，有種少年人獨有的肆意瀟灑。

難得的機會碎在眼前，他的眉間沒有半分失意的痕跡，眼神依舊坦蕩明亮。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追下樓來試一試，試試能不能真的追上吳凱嵐，試試能不能真的爭到新機會。

他興許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可還是想追到車前，先試一試。

吳凱嵐坐在車里，不由自主地接連拍了幾下大腿，在車駕駛過彎道之前，他終于沒忍住大喊了聲：“停車！??！”

司機條件發(fā)射地踩住剎車。

白曉芬被晃得一個前傾，險些惱了：“你又想發(fā)什么瘋！”

吳凱嵐沒搭理她，拉開車門邁下去，遠遠沖夏星燃喊道：“過來！上車??！”

夏星燃愣了一瞬，又極快地反應過來，舉步跑了過去。

“我只給你路上的二十分鐘，多一秒鐘都不會給你。”吳凱嵐用食指指他，面容嚴肅地盯著他道，“證明給我看，你能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