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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甯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一直以來有一個優(yōu)點：不近酒色。

讀中學的時候，曾經(jīng)也早戀過，但那都是小孩子的清純把戲，算不得數(shù)，真正要稱得上談戀愛的，那便是和程愿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以前是真的開心?！卑拙茮]下三杯，洛北甯就醉了，他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思緒混沌間，越發(fā)地想念起了那個站在江南春色里笑靨如花的明媚少女。“開心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常常覺得，這人間可真值得?！?/p>
他并不想跟任何人說起自己的往事，說起那個刻進骨子里的少女，說起她走后他上刀山下火海的時候一度向死而生……

他夢寐以求想回去的老家澤州，也是他一度想要逃避的地方。

錢巍然只當他在說消防上的事情，笑話他：“小子，你以前在z省消防總隊有那么開心嗎？在這里，在g省就人間不值得了？”

洛北甯越是想克制自己不提那段往事，他腦子里越是那些前塵舊夢。

他沒法控制自己的大腦和舌頭，“她姐姐和我一個兄弟是朋友，我們是經(jīng)由他們拉我們組隊打游戲認識，她那時剛剛畢業(yè)，我在位于s市的z省消防總隊，她在s市日報實習，我們都是澤州人。后來，她作為實習記者，來我們隊里采訪?！?/p>
曾素芬見他醉得這么厲害，給他喝了一杯醒酒藥。

洛北甯喝完，話頭就止住了。

瞇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思緒逐漸清明，待到看清楚錢巍然似笑非笑又帶著點探究意味的眼神后，他知道自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頭疼。”他趕忙拿手指擰擰眉心，裝傻，“這個人，酒一喝多，就說胡話?！?/p>
“依我看，你這不是胡話，是酒后吐真言吧?！卞X巍然饒有興趣，“你這小子也精明得很，知道自己喝不了酒，喝酒吐真言，所以一直不肯喝。今天倒好，自己說了不少真話啊。怎么，你前女友是s市的記者？”

“后來回澤州工作了。”洛北甯并不想多提，“都過去了，沒什么好說的。”

年輕人自由戀愛，分分合合，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錢巍然和曾素芬也年輕過，也知道感情是最不能由自己的，便寬慰洛北甯：“你還年輕，總會找到個合適的，并且愿意理解、體諒你的工作性質的，不著急?！?/p>
“不過，像你嫂子這樣，愿意跟我到工作地來的，也不多?！卞X巍然拍拍洛北甯肩膀，“干我們這一行的，表面光鮮，實際多半是與家人妻子孩子兩地相隔，聚少離多的，要真想找個互相喜歡并且愿意彼此支持的，也是很難得。”

“軍嫂，消嫂，警嫂，本身就要比其他女人多承擔一些責任，小姑娘能吃得起這些苦的，也不多。”曾素芬說，“人生嘛，就是在不斷地選擇，并且從過去的經(jīng)歷當中積累經(jīng)驗。”

曾素芬慈愛地看著洛北甯，“如果你在年輕的時候，事業(yè)和愛情可以雙豐收，那固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沒法兩難全，有志青年，應當先謀生再謀愛。”

三十歲的洛北甯，聽著曾素芬這話，心下寬慰了許多。

“多謝嫂子開導?！?/p>
“來，再多吃點菜。”曾素芬一邊給給他夾菜，一邊和錢巍然商量，“老錢，下周末可就冬至了，我尋思著，要么和往年一樣，我?guī)е鴭D聯(lián)的同事來你們單位給北甯他們包餃子吃？”

“你就來吧，我們隊里那群臭小子，阿年，阿星，陳陽，可吃習慣你們包的餃子了。”

“那就先說好了，下周六21號，冬至，我們準時過來?！?/p>
錢巍然點點頭，沒有任何意見，這些事反正一直都是曾素芬做主的。

他繼續(xù)招呼洛北甯喝酒。

洛北甯哪敢再喝，連連擺手。

錢巍然塞給他一瓶啤酒，“來，你喝這個?！?/p>
曾素芬兩巴掌打在錢巍然背上，“你還敢讓北甯喝？沒見他剛才喝得都快趴下了，不準喝了，等下早點回去休息?！?/p>
“今兒個難得高興?！?/p>
“那也要適可而止！”

錢巍然和曾素芬吵吵嚷嚷，屋子里一派熱鬧祥和。

洛北甯靠在椅背上，笑看他們夫婦恩愛模樣，忽然想念遠在澤州的父母。

他常因為不能在父母身前盡孝而覺得愧對他們。

來g省調任的這兩年期間，與家里團聚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又因為程愿的事情，父母也覺得內疚于他，故而他與家人之間少了許多溫馨溝通。

今天與程愿久別重逢，又與錢巍然喝了不少酒，情緒上頭，勾起不少回憶。

回去隊里，他坐在四下無人的政治樓一樓臺階上，抽了一支煙，給母親打了個視頻電話。

洛母接了視頻，格外驚喜：“阿寧啊，今天怎么給媽媽打電話了，今天周末，是不是在隊里內休？”

洛北甯把煙拿遠一些，對著視頻里母親慈祥的面容露出燦爛的笑容，“今天剛剛結束集訓，吃過晚飯，突然想您了，就給您打個電話。”

“笑得這么開心，是有什么好事嗎？”洛母看著視頻里兒子的笑臉，也愈發(fā)高興，“是因為清瑤嗎？清瑤這個孩子，你阿姨家的親戚，人好，溫柔，又踏實，媽媽看著啊，也非常滿意?！?/p>
洛母料想，既然介紹過去的女孩子，洛北甯沒有拒絕，那便是也喜歡的。

以往，只要她一給洛北甯打視頻，洛北甯視頻那頭笑得很開心的，必定是程愿去他隊里看他了。

現(xiàn)在，兒子又笑容滿面，那必定是因為相親對象莫清瑤的緣故了。

“媽，我和莫清瑤沒什么。”洛北甯對莫清瑤沒有任何的意思，加微信純粹是出于禮貌。“我平時也很忙，你也知道我這個工作，沒辦法照顧她，她也不可能到g省來工作?！?/p>
他側過頭抽了一口煙，吞云吐霧間，腦子愈發(fā)清醒，“這種相親和介紹，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地域和時間一旦成為問題，我和她脆弱的關系瞬間就會崩塌，一點意思都沒有?！?/p>
父母總以為現(xiàn)在年輕人的婚戀關系還和他們一樣，隨便找個合適的人解決完人生大事就好，事實上，感情、三觀、地域、工作等等，都是維持一段關系是否能長遠的重要因素。

洛母頓時憂心忡忡，“我聽你姐說，你上次和她提及了程愿，你是不是還……想著她？”

兩年前，程愿離去，洛北甯休假在家喝得酩酊大醉一蹶不振的模樣，到現(xiàn)在洛母還歷歷在目。

洛北甯猛抽一口煙，寒涼的夜風從北面吹過來，灌進他衣領里，他掩嘴咳嗽一聲。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沒有根據(jù)的事情?！彼麏A著煙站起身來，往里避了避風頭?！拔业氖虑?，我自己有分寸，你們不要擔心。”

“你讓媽媽怎么能不擔心？”洛母放心不下，“我聽你姐說，程愿到你們那邊支教了，你見到她了，萬一你們又……”

“媽！”洛北甯打斷她的話，語氣添了一絲無奈，“誰也無法預見未來發(fā)生的事情，把一切交給時間吧?！?/p>
洛母沉默了一會兒，見兒子抽著煙不以為意的樣子，她心里感到一絲酸楚，“媽媽知道，媽媽嘮叨你，只是擔心你又受委屈，媽媽怕你又要流眼淚?！?/p>
誰的孩子誰心疼，雖說程愿是女孩子，洛北甯是個大男人，但是在母親心里，孩子再大始終都是孩子，洛母見不得自己兒子頂天立地，上刀山下火海，連死都不怕，卻為一個女人流盡眼淚。

洛北甯想起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笑出了聲，“誰都有年少青春的時候?！?/p>
只不過，當他不年少的時候，仍然常常難以忘懷年少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