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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楚王(第1/2頁)
跳躍的燭光照在風(fēng)檀恬靜的臉上，她閉上了眼睛，緩緩道：“陰私太盛，他不會的。”
風(fēng)檀幾乎沒有用過這么涼薄的語氣講話，任平生撒藥的手指一頓，半晌才道：“孝賢皇后薨逝后，崇明帝御宇多年只再納一貴妃，他對皇后，倒也算是用情至深。”
風(fēng)檀把情緒都藏在閉著的眼睛里，語氣冷靜得像是個局外人，“是情深不壽還是政治作秀，恐怕崇明帝自己都分不清。”
任平生震驚于風(fēng)檀年紀(jì)不大就如此深識人性，頓了頓道：“咱們不提他了，你今夜好好養(yǎng)傷，就睡在婉娘這間屋子，她出獄知道你睡過一定高興壞了，這些年屬她去信最多，有時候恨不得一點銀兩也不傍身，全給你送去供你活得自在些。你今晚怕是會發(fā)熱，就住在這兒我也方便照顧，孟河納布爾終究是個男人，很多事情他不方便......”
任平生平時爽利霸道，今夜見風(fēng)檀受此重傷心疼得厲害，絮絮叨叨話多了起來，喉音未停，緊閉的房門卻被人猛然推開！
任平生反應(yīng)極快地拿棉被遮住風(fēng)檀露出的腰腹，瞇眼看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門外人頭戴紫玉金冠，緩帶輕裘斜倚門框，胸|前衣衫半敞，露出大片肌膚以及鮮明的口脂印，他看起來年近四十，容貌俊逸，玉質(zhì)金相，斜眸看著她們二人喝了一口桃花酒，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fēng)|流。
任平生定了定神，道：“楚王殿下可是花酒喝多暈了頭了，您今夜點的姑娘房間在五樓?！?/p>
楚王鳳霆霄是建明皇帝醉酒臨幸宮女所生，建明皇帝育有三子，年歲從高至低分別為禹王鳳蒔、景王鳳樘和楚王鳳霆霄，因為楚王是宮女所生，所以建明帝在世時從未正眼瞧過鳳霆霄，將皇位傳給了皇后所生的嫡子禹王鳳蒔，也就時當(dāng)朝陛下崇明帝。
崇明帝繼位后多年無子，儲君之位空懸，楚王與景王之間皇位之爭再起。不過楚王倜儻風(fēng)|流，成日里尋|歡作樂。他早年間娶了位王妃消停了幾日，之后又整日醉臥青|樓楚館，無心權(quán)位，只想享受快活。
酒液順著鳳霆霄的唇角往下流，他用衣袖輕輕拭去，反手將空了的酒瓶拋在身后，搖搖晃晃走進來，在距床榻一尺時站定，俯身看著風(fēng)檀道：“任老板，紅袖閣中什么時候有這樣出色的小倌，□□花價值幾何?。俊?/p>
這是帝京嫖客都明白的行話，有些權(quán)貴嗜好特殊，偏愛小倌的□□花，大多數(shù)嫖客還是只專心耕耘姑娘前院的牡丹花。楚王是帝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fēng)|流人物，在青|樓楚館里男女通吃。
任平生站起身來，她個子極高，足以平視鳳霆霄，“殿下醉酒，此事便不與你計較，床上這位不是出來賣的小倌，而是朝廷官員?！?/p>
任平生提高音量，喊道：“麗娘，把殿下請出去！”
楚王臉上一片潮紅，眼眸迷離呈微醺之態(tài)，他靠上|床柱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倒的身體，笑道：“安能折腰侍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任老板不愧是帝京一等一的油潑辣子，本王今日見識了！”
“唔，不過，任老板莫要搪塞本王，這小官人生的這樣別致，可過不了當(dāng)今陛下殿試面相那關(guān)啊?！?/p>
當(dāng)朝科舉每三年舉行一次，共分三|級：鄉(xiāng)試、會試和殿試。鄉(xiāng)試定在秋八月，故而又稱秋闈，來自全省各地的學(xué)子齊聚省城，中榜者稱為舉人；中舉人者可以在第二年春天參加會試，也就是春闈，考場設(shè)在禮部貢院，中榜者稱為貢士；會試出榜之后的第十五天舉行殿試，此場考試由皇帝親測于廷，由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門中人任讀卷官，由禮部尚書、侍郎擔(dān)任提調(diào)官，其間流程復(fù)雜，幾乎調(diào)動了朝廷各個通政衙門。
皇帝在殿試中考的不僅是貢士的才學(xué)，也會大致看看面相是否適合做官，若貢士長得天庭飽滿、馬臉龍目，也就是長得四四方方，一派正相，說明此人有官相，是上天賞的前程，此人即可入朝為官。
鳳霆霄笑了一聲，眼睛沒有離開風(fēng)檀的臉龐，道：“小官人現(xiàn)在雖呈孱弱病態(tài)，長得卻是風(fēng)華月貌，本王向來對美人趨之若鶩，京中有這樣的人物，還是個官兒，本王怎么可能不曉得？”
風(fēng)檀半直起上半身，對鳳霆霄施禮道：“下官傷重不宜起身，失禮了。下官的確在朝為官，是崇明十六年的舉人，會試考得不好無緣殿試，因此沒有見過陛下沒有相面。下官官職也不大，殿下金尊玉貴，沒有見過下官很正常。”
大晄科舉時查考生夾帶舞弊查得極為嚴(yán)苛，考生入場時只允許帶筆、墨、硯和十二幅草卷，由尋綽搜檢官對考生逐個檢查，從頭發(fā)至腳底一應(yīng)衣飾都會仔細查看。風(fēng)檀是女兒身，鄉(xiāng)試時任平生托了關(guān)系讓搜查官對風(fēng)檀放水，會試與殿試涉及官員職位高，操作難度大，任平生不敢再替風(fēng)檀周全，所以風(fēng)檀只是舉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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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霆霄伸手撥了撥床榻邊的輕紗帷幔，意態(tài)輕浮散漫，道：“在哪個衙門任職呢？”
風(fēng)檀道：“下官刑科都給事中，風(fēng)檀?！?/p>
“風(fēng)檀......”鳳霆霄呢喃一聲，慢條斯理地道，“刑科有稽查之能，直諫陛下之權(quán)，不過我想，你還是不要見陛下的好?！?/p>
“殿下所言何意？”
鳳霆霄酒意上眼，眼角處一片緋紅，“風(fēng)大人這張臉可不符合皇兄的審美，好看是好看，但沒有半點官相，他不會喜歡。”
風(fēng)檀對上他的眼睛，道：“王爺過慮。陛下多年不上朝，朝中除了幾個重臣幾乎誰也不見，下官位卑職小，只需將奏折呈給司禮監(jiān)就好?！?/p>
“哦，皇兄現(xiàn)在連六科都不見了啊，”鳳霆霄看了看風(fēng)檀與任平生，打趣道，“風(fēng)大人，任老板曾是本朝第一女官，做事向來潑辣傲人，本王很好奇你做了什么讓任老板屈尊降貴來同你......”
“同我夜聊半刻，”風(fēng)檀打斷鳳霆霄將要脫口的話，眸中溫潤語氣疏離，“與我相好的女郎如今深陷牢獄，我心中思之念之，故而花銀子買了她臥房來住，任老板好奇是什么人花了銀子寧守空房也不點姑娘，特意來瞧瞧?！?/p>
鳳霆霄嘆道：“原是如此，本王醉了酒，腦子不活泛，差點冒犯了任老板，該賠罪三杯才是！”
任平生道：“醉與不醉王爺自個兒清楚，王爺?shù)馁r罪我任平生可受不起?！?/p>
“任老板還是好氣性，”鳳霆霄笑眸看向風(fēng)檀，“風(fēng)大人是官場中人，可莫要學(xué)她，不然要被人碎的渣都不剩?！?/p>
風(fēng)檀道：“剛直與圓滑各有各的妙處，也各有各的活法，任老板直言爽語至今從無錯漏，又何須八面玲瓏？”
鳳霆霄滯緩片刻未動，狹眸看著風(fēng)檀慢條斯理道：“風(fēng)大人真是個妙人，本王今夜飲酒未酣，快些起來陪我再飲兩杯！”
風(fēng)檀傷口未愈，又剛服藥不久，此時喝酒無異于自掘墳?zāi)梗笆质厩傅溃骸跋鹿俨粍倬屏?，喝不?.....”
鳳霆霄不依不饒道：“你我都是青|樓妓館的常客，喝不了酒怎么能行？！風(fēng)大人可莫要與我客套，且和本王較量較量酒量深淺！有言道‘高流端得酒中趣’，你我比不得伯牙絕弦，當(dāng)個情投意合的酒友也是佳事！”
眼見任平生橫眉豎目，在她與楚王正面硬鋼之前，門外夭、簡、彰、儉、盞、梵和芙娘七位娘子趕緊進來，前后左右將楚王圍成一團，簇擁著他往門外邊走邊道：“殿下來我們紅袖閣只顧著和風(fēng)小哥喝酒，可讓我們幾個姐妹的臉面往哪兒擱？春宵一|夜值千金，殿下今夜是大主顧，可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男人身上呀！”
鳳霆霄順勢攬上身旁兩位娘子的肩頭，走到門檻時又回眸看了風(fēng)檀一眼，猶自言道：“待我尋個好日子，定要與風(fēng)大人不醉不歸！”
任平生聽得心頭火起，大步上前哐啷一聲把門關(guān)好，道：“楚王是紅袖閣的?？?，平日里從沒有如此做派，向來是點了姑娘就上樓，今日這是抽了哪門子的風(fēng)？”
風(fēng)檀反趴回床褥上，聲音虛弱起來，“不是抽風(fēng)，他是有意來看我?！?/p>
任平生摸了摸風(fēng)檀發(fā)燙的額頭，擰干手帕為她擦拭，道：“那楚王的消息倒是比我這紅袖閣還快，你摻和進了官員被殺案，死的是他部下，他要來會會你符合邏輯，可我瞧方才他那番說辭，倒是有種說不出得怪異......”
風(fēng)檀偏頭睨著楚王丟下的那壇酒，低聲道：“任姨，你忘記了，他是我皇叔，鳳家子弟，人人都帶面具。”
藥效上來，風(fēng)檀困意上涌，慢慢闔上眼眸，道：“任姨，你幫我把所有鮫斯族的消息整理成卷，我明日要看。還有，我想吃福菉齋的梅花酥，我銀子不夠，姨買來給我吃......”
任平生看著風(fēng)檀陷入夢鄉(xiāng)的恬靜臉龐，替她攏好寢被，小聲咕噥道：“小沒良心的，自己睡了不讓你姨睡?！?/p>
她小心翼翼吹滅燈燭，關(guān)好門后調(diào)來四個小廝守在門口，這才放心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