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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先跑了一趟翰林院,對李翰林道:“李翰林,你應(yīng)該知道,教育太孫,何等重要,你競可因?qū)Σ怀鱿侣?lián)而曠課,責(zé)任心何在?”
這個李翰林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太子這么問,是很嚴(yán)厲的批評了,他深深一揖:“下官知罪?!?/p>
這個王安道:“明兒準(zhǔn)時上課,萬不可因這一時意氣而曠課?”
李翰林道:“下官知道?!?/p>
這王安是十分的滿意李翰林的態(tài)度,一甩這拂塵,又跑去這噦鸞殿了。
來到了這噦鸞殿,令他意外的是,這山中都沒有大王了,這太孫也沒有像野猴子般放養(yǎng),而是坐在書桌上練字,他還以為要去木工房才能找到太孫呢?
這王安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負(fù)責(zé)批紅,雖然沒有兼提東廠,但依舊是內(nèi)廷二號人物,在后宮,那是權(quán)傾天下的人物,除了有限幾個后妃,其它的都必須對他以禮相待。
李進忠、魏朝這馬屁精,聽到這位大佬來巡,早早的趕過來,在一邊點頭哈腰,諛媚奉承。
這個朱由校也不敢怠慢,上前見禮,說道:“見過公公!”
這王安是公認(rèn)的老好人,忠誠正真,為人溫和,沒有什么架子,他忙道:“折煞老奴耳!太孫安好?”
朱由校道:“很好!在練字呢?”
王安將這個宣紙拿過來一看,臉現(xiàn)訝色,他以為這個太孫只是抄抄寫寫,誰知題目就是《建奴之害》,他眉毛一揚,拿來一看,看完之后,有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之感,他道:“這可是太孫所寫?”
朱由校赧然道:“孤閑事無聊之作,公公見笑了?!?/p>
王安輕吟:“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誘敵深入,拉長補給,在遼陽展開決戰(zhàn),遼陽為遼東樞紐,遼陽一失,則遼東事不可為,大明難擋建奴鐵蹄,勢成女真于大宋之禍?!?/p>
王安臉色凝重,說道:“太孫過于危言聳聽矣!”
朱由校道:“腋肘之禍,終成心腹大患,薩爾滸之戰(zhàn),天下轟動,若無一場大勝,震奮人心,遼東事不可為?!?/p>
不同于朱由校醉心于木工,這王安司禮監(jiān)批朱,對遼東前線知之甚深,知道形勢己惡化到什么地步,對于這深宮之中的太孫也看到這一點,相當(dāng)于印證了他的擔(dān)心。
他感嘆道:“太孫呀!國事艱難,太子日夜操勞國事,幾乎沒有休息之時,太子應(yīng)好生讀書,為國分憂才是?!?/p>
這個朱由檢道:“孤王會向李翰林道歉,請他回來?!?/p>
米柱出這個主意,他一萬個不同意,但又擔(dān)心如米柱所說,這個這么好欺負(fù)的走了,來了一個更厲害的狠角色怎么辦?詹事府可是能人無數(shù)呀!
這個朱由校也有這個擔(dān)心,只好同意了,這個王安欣慰:“這太孫雖然是貪玩,但這王者氣度是有了,他說道:“道什么歉呢?太孫也沒有什么錯嘛,李翰林過于持才傲物了,氣度低了,一個對子而己,對不出來就對不出來,難道會奪了他的翰林之位不成?”他又低聲問:“太孫,可是真的有三個下聯(lián),還是誑這李翰林的。”
這樣的絕對,對得出來己是厲害,還有三個,真?zhèn)€讓人捉狂。
朱由校大是得意,說道:“下聯(lián)是……?!?/p>
“別!”王安道:“讓咱家琢磨琢磨?!笨匆娺@一表人才的米柱,說道:“這位學(xué)生是?”
米柱瀟灑的一拱,說道:“學(xué)生米柱,字維新,見過公公?!?/p>
朱由校道:“好教公公得知,維新就是大名鼎鼎的《感懷》的作者?!?/p>
王安眼前一亮:“原來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米維新,果然是一表人才?!?/p>
朱由校笑道:“是呀!維新好有才氣,在他的感染下,孤也詩興大發(fā),作了一道詩。”
王安喜道:有詩!好!好!快快念來?!?/p>
朱由校道:“詩名《問天》:九州生氣恃風(fēng)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p>
“妙呀!妙呀!妙呀!”王安聽得眉飛色舞:“好一句九卅生氣持風(fēng)雷,好一句不拘一格降人才。太孫有此才俊詩書唱和,太子無憂矣!”
這個李進忠諛笑道:“王公公,這個維新還是咱家的孫婿呢?”
王公公笑道:“好!好!還是自家人呢?”他又說道:“看見太孫如此,咱家很是安慰,可以向太子凜告,噦鸞殿無憂矣!咱家告辭。”
這個朱由校送王安出去,他對王安道:“維新確是一好手,伴孤讀書,心甚高興,但其父米禮義又是噦鸞殿大漢將軍百戶,不是很適宜,請公公為他謀一閑職吧?”
王公公道:“御馬監(jiān)勇士營李仁禮百戶因病逝世,咱家推薦他去勇士營吧?”
對于這太孫的擔(dān)心,他深以為然,這父親、姥爺都在此,噦鸞殿快成你們一家的了?!?/p>
朱由校道:“甚好?!?/p>
司禮監(jiān)代皇帝審批閣票,與內(nèi)閣對柄機要,實為“內(nèi)相”;御馬監(jiān)與兵部及督撫共執(zhí)兵柄,實為內(nèi)廷“樞府”。
其實,御馬監(jiān)還要管理草場和皇莊、經(jīng)營皇店,與戶部分理財政,為明廷的“內(nèi)管家”;兩度設(shè)置的西廠,也由御馬監(jiān)提督,與司禮監(jiān)提督的東廠分庭抗禮。
只是萬歷朝不設(shè)西廠,這御馬監(jiān)讓司禮監(jiān)吃得死死的。
這個朱由校討了一個差事,歡天喜地的回來,告訴了米柱和米禮義。
米禮義苦著臉說道:“承蒙太孫厚愛,但下官世襲錦衣衛(wèi)出身,從沒有接受過軍事訓(xùn)練,也沒有領(lǐng)過兵,只怕會有負(fù)太孫期望?!?/p>
朱由校道:“無妨,此時由王公公點頭,你又是噦鸞殿的人,明兒你持孤名刺去見高則仁,他還敢為難你?!?/p>
米禮義看著自己的小肚腩,滿臉苦笑,這是一個優(yōu)差,他卻是笑不出來。
這勇士營是御馬監(jiān)的主力部隊,拱衛(wèi)皇宮的中堅力量,一個百戶,成色比外面的千戶還足,但這米禮義自家知自家事,沒有這么大的頭,不敢戴這么大的帽子呀。
米柱道:“父親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孫說你行,就一定行,我等做臣下的,君憂臣辱,只要抱著以死報國之心,又何懼別人誹謗、抵毀之言?!?/p>
朱由校喜道:“就是這個理。唉!也就一天半好日子。”
米柱道:“非也!李翰林受此挫折,不復(fù)當(dāng)日之勇,凡事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學(xué)生可以和他達(dá)成一協(xié)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豈不美哉?”
朱由校嘆道:“維新真乃肱股之臣也!記得明天帶《水滸傳》來?!?/p>
這李翰林下午一來上課,就像脫了毛的鳳凰一樣,比雞不如,不敢馬上考試,而是安排讀書,他負(fù)責(zé)講解,對于朱由校新作的《問天》,他點了點頭,說道:“好一句不拘一格降人才。”
這個課間休息時間,米柱給李翰林泡了一壺茶,說道:“先生的道德文章,向來受學(xué)生景仰,今有詞一首,想請先生指點一二?!?/p>
李翰林不知米柱在背后搞鬼,對他印象頗佳,認(rèn)為他“敏而好學(xué)”,便說道:“且拿過來?!?/p>
米柱獻上《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p>
這個李翰林一念三遍,由訝變驚,最后動容,說道:“好詞!好詞!好詞呀!人生若只如初見,短短一句勝過千言萬語,剎那之間,人生中那些不可言說的復(fù)雜滋味都涌上心頭,讓人感慨萬千。
開篇一句起到統(tǒng)領(lǐng)全詞的作用,其余七句都是為了迎合這一句而存在,同時這一句也應(yīng)該是代表了維新的夢想:人生如果總像剛剛相識時那樣的甜蜜,那樣的溫馨,那樣的深情和快樂,該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夢想終歸是夢想,如果真能實現(xiàn),又怎會“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無論是漢成帝與班婕妤,還是明皇與楊妃,再凄美的愛情都抵不過愛情的魔咒,當(dāng)日的愛情誓言情深意重,卻也免不了最終的背情棄義。
維新傷的,是愛情的美好又轉(zhuǎn)短暫維新悲的,是情愛的璀璨又轉(zhuǎn)凄涼!
人生如果只有初見一場,那該是多美好,還是多遺憾?”
有人生閱歷,經(jīng)歷過人情冷暖,悲歡離合、又有宦海沉浮的李翰林感動得淚流滿面。
撒完尿回來的朱由校大吃一驚,埋怨這米柱,叫你去談條件,怎么把這家伙弄哭了?
朱由校志不在此,米柱寫的詩,每一個字他都認(rèn)得,念著也好聽,但聽起來是什么意思,這就不關(guān)他們事了。
李翰林道:“太孫,你不覺這維新的木蘭花凄美絕倫嗎?”
朱由校言不由衷:“好詞!孤甚喜歡?!?/p>
米柱道:“這是學(xué)生感懷身世和自身處境的作品,有傾慕至深的人卻不能愛,志在四方的我又因父母的希望變成南歸的雁,唉!人生不如意事,十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