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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沒錯，顧南譯手上的紋身是她設(shè)計的。

也是她親手紋的。

他當(dāng)時齜著牙說，桑未眠你知道嘛，你特別適合去當(dāng)殺手，你下手的力道里彰顯了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瞪著一雙干凈的眼睛問他：“很疼嗎？”

“您這不廢話嗎?！?/p>
顧南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會像武俠小說里忍辱負(fù)重的俠客一樣受了傷牙關(guān)一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被人知曉，留下一個然而此刻為時已晚，世人得救，但主角逝去的BE結(jié)局。

有敵人但凡動了要殺他的念頭的時候他估計就嚷嚷著讓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沒耐心、坐不住，也怕無聊。

興趣廣泛，愛好交友，和桑未眠是截然不同的人。

桑未眠覺得他那個時候會和自己這么無聊的人在一起也是一個奇跡。

哦，也可能還是因為他興趣廣泛。

最后紋身在他罵罵咧咧里完成了。

他當(dāng)時擼著袖子說這仇他記下了。

這人真奇怪，舊事重提是要找她算賬嗎。

可紋身是他自己要求的。

她本來就說，她是練手的。

他偏說讓她拿他練手。

這會子周圍的幾個太太越坐越靠近的，嘰嘰喳喳地已經(jīng)把話題聊遠(yuǎn)了。

王思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一張長桌上只剩桑未眠這個角落里他們兩個還坐著。

一個坐的板正，一個隨意地靠在椅背上。

身邊的人一只手半搭在白色餐桌上，鯨落紋身清晰地再次出現(xiàn)在桑未眠的面前。

那是熟悉也是久違的。

她記得那些個夜里的，她一筆一畫描繪線稿，給它上色。

從淺藍到深藍再到靛藍。

她用心做的。

桑未眠輕聲說：“我覺得紋的挺好的?！?/p>
她嗓子眼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耳邊傳來一聲輕嗤。

桑未眠疑惑的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身邊那個人的下頜線。

他端起杯子，沒看她，嘴邊掛著一抹笑。

他是在質(zhì)疑她的水平是嗎？

桑未眠抬頭看了一圈人，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

她日常聯(lián)系的人少，很快就滑到了顧南譯頭像邊上，全鍵摁得起飛，發(fā)送：

“紋身是可以洗的。”

發(fā)完后，她收回手機，繼續(xù)吃飯。

顧南譯放在左邊的手機響了響。

他把眼神投過去，見到是桑未眠發(fā)的消息后，側(cè)目看了她一眼。

而后敲著屏幕。

顧不過來：【？】

桑未眠繼續(xù)發(fā)送：【你不喜歡你可以洗掉】。

他手機再度亮起，而后他只是一瞥，就把手機放下了，沒回。

沒回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

說她技術(shù)不好嗎，表示不喜歡嘛。

那幅畫她畫了那么久，包含了她很多心血，是不該出現(xiàn)在他手臂上，是該洗了。

這是她當(dāng)年分手還沒有處理完的事。

桑未眠想到這兒，也給他回了個【？】

她發(fā)完后，他手機亮起。

可他卻跟沒看見似的，專心吃菜，鳥都不鳥。

桑未眠等了一會，最終決定還是提醒一下他，于是她手指落在他屏幕上，點了點，提醒他：“你有一條消息?！?/p>
“吃完飯再回?！彼龡l斯理地拿起筷子。

“或許是很重要的事?！鄙Ｎ疵邎猿帧?/p>
他懶懶地拋過來一個眼神：“桑未眠，很重要的事，一般都面對面說?！?/p>
桑未眠拿他沒辦法，環(huán)顧了一圈，后義正言辭地說：“顧南譯，你如果不喜歡我做的紋身，你可以去洗掉?！?/p>
“喲，這會不叫我哥了?！彼麅蓚€筷子不知從哪里給它搜羅出來個花生米到自己盤子里。

“我很認(rèn)真?！彼厣暌槐椤?/p>
他聽完這話后，終于是把手邊的筷子放下來，微微轉(zhuǎn)身，狹長的眼睛全部落在桑未眠身上。

含情桃花眼全部專注過來的時候，桑未眠下意識會屏住呼吸，好像一個不仔細(xì)就會被他這樣的妖怪勾引著再次出賣自己的靈魂一樣。

顧南譯：“好啊，那我認(rèn)真地跟你說?！?/p>
顧南譯：“這紋身是我前女友紋的，你說是你紋的，你有什么證據(jù)嗎？”

桑未眠：“我……”

顧南譯：“你是我前女友？”

“我不是。”桑未眠下意識否認(rèn)。

“那不就好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彼栈匕雮?cè)的身體。

桑未眠一時半會竟然說不過他。

她下意識回避他們的關(guān)系，他看得明明白白的，拿捏著她的軟處。

桑未眠深吸一口，緩緩地輕聲說：“我也不想這樣，但事實就是現(xiàn)在這樣。”

他身體語言是疏離的，繃著下頜線，滾了滾喉結(jié)：“不想怎樣？不想過了三年又看到我對吧。”

桑未眠無言以對，眼神落在地面上。

她在面對復(fù)雜的問題和沖突的時候會下意識地保持沉默。

“說話?！彼c了點她的桌面。

桑未眠張了張嘴，最后說出來的卻是：“我以后盡量和你和諧相處，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p>
行。

他就不該指望她能說出什么好話來的。

他拿起外套，搭在肩上：“那行，往后麻煩您，您走康莊道，我過獨木橋，能不見面咱倆就不見面，成不？”

桑未眠點點頭：“成?！?/p>
顧南譯半句臟話在嘴邊……

我那是疑問句嗎！

他覺得再繼續(xù)待下去要被氣過去了。

衣服一甩，走了。

桑未眠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不是沒有察覺出來他不高興的

。

舊情人見面，要么就是歇斯底里就差把對方殺了，要么就是彼此冷漠恨不得沒有這段記憶……比起那些，她已經(jīng)做的很客氣了。

客氣地給他敬酒，客氣又荒唐地叫他一聲哥，客氣地和未來繼母維持著關(guān)系，甚至還要客氣地祝福他早日遵循母意覓得良緣。

沒有一個前女友可以做到她這個份上的吧。

她要是把這個經(jīng)歷和吳虞人說，虞人說什么也會給她找來投資商以她為原型拍一個狗血大劇的。

桑未眠嘆口氣，等到人走了后，她身上的細(xì)胞才像是得到了喘息一樣，但同時，胃開始不舒服了。

她的胃向來奇怪，吃了葷腥就不大舒服，剛剛橙子味壓著還好些，現(xiàn)在開始竟然覺得隱隱作痛了。

桑未眠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她給魏叔發(fā)了個消息，按照約定，她今天是要回桑家的。

桑未眠準(zhǔn)備等那些太太聊得差不多了，她就去道個別，早點回去。

——

等顧婷反應(yīng)過來捉人的時候，顧南譯已經(jīng)走了。

她打電話給他讓他回來送王思爻。

顧婷在那頭把電話打得誰都能聽見：

“幾點了就回去睡了，儂昨夜頭做賊骨頭去拉？”

大概是被搪塞了幾句后，她又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嘴里依舊用那吳儂軟語說顧南譯這個討債鬼是正宗蠟燭——

點一點，亮一亮的！

“沒關(guān)系的顧姨，我?guī)緳C來了?！蓖跛钾畴m然面色一般，但也只能順著臺階下。

“不好意思啊思爻。”顧婷又切回普通話，又變成溫和的樣子，“不過這小子開車也是真的不舒服，你家司機我知道的，平常也是送你爸爸專用的，技術(shù)肯定比他好多了?！?/p>
王思爻得體地給著面子：“沒關(guān)系的，主要司機叔叔來回都比較熟悉，而且三哥送我還得自己回來，也很不方便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謝謝款待，麻煩顧姨了?！?/p>
顧婷：“瞧你這孩子說的，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氣干什么?！?/p>
“那我走了?！?/p>
顧婷：“好，下次來玩啊，路上慢著點，到家了跟我說。”

“好?！?/p>
幾個人一邊挽留一邊囑咐地把王思爻送到門口上了車。

方太太在門口望著王思爻消失的背影，挽上顧婷的手在那兒感嘆：“你說說這思爻雖然是獨生子女，但是一點大小姐脾氣都沒有的奧?！?/p>
顧婷點點頭，帶著她往回走：“那是的，王家家教嚴(yán)格，養(yǎng)出來的姑娘也是溫溫和和的，大家閨秀嘛?！?/p>
方太太：“這倒是的，一般呢家庭和美，家境殷實養(yǎng)出來的孩子品行相對來說好的概率更大，要不怎么說原生家庭原生家庭呢。就說桑家那個吧，養(yǎng)在外面這么些年，也不是說不好，一晚上也不見她有說話，就你感覺是不是太孤僻了呀……”

方太太口無遮攔。顧婷卻一眼看到了站在他們身后帶著相機包來道別的桑未眠。

她忙捏了捏方太太的手心，示意她別說了。

“你捏我干什么，我在和你舉例子呀?！?/p>
顧婷咳了咳，提高了聲音：“方太太，那你就是太絕對了。你看我們家顧南譯，也是單親家庭養(yǎng)出來的孩子呀，你別看他整天放浪形骸的，但是皮實，我說幾句罵幾句他都受著的，也從不往心里去，雖然看上去嘻嘻哈哈不靠譜的，但也有自己的主見的該有擔(dān)當(dāng)?shù)臅r候就是有的，也優(yōu)點也有缺點。小孩子嘛，各種性格都有的，沒有哪種比哪種好的?！?/p>
方太太這會轉(zhuǎn)頭一愣，看到桑未眠，忙說：“你說的是對的對的，我瞧著眠眠這個樣子安安靜靜的，辦事一定穩(wěn)妥周到的，也是很好的性格呢！”

桑未眠知道顧婷這一番話是對她說的，她在用不尷尬的方式安慰她。

桑未眠假裝沒聽到剛剛這一番話，像是剛來插入話題一樣：

“顧姨，方太，我也得走了，晚上要早點回桑家，汲汲晚上到家，奶奶說晚上給我們煮了宵夜，讓我也去?！?/p>
顧婷上來挽留：“這就要走了啊，晚飯吃飽了嗎？”

 桑未眠：“吃飽了的。”

顧婷：“阿姨今天太忙了沒有照顧到你。”

“沒有，您已經(jīng)照顧我很多了，而且我今天收獲很大，很有靈感。”她提了提自己的相機。

“那就好，你怎么回去？”

“魏叔來接我。他就快到了?！?/p>
“是這樣啊?！鳖欐命c了點頭，隨后又說，“那阿姨抱一下?！?/p>
分別之際，顧婷不由分說地抱過來。

桑未眠對這個擁抱是沒有準(zhǔn)備。

她的手還僵硬在那里。

柔軟，溫暖，像春天的云團。

那樣的擁抱好特別，好陌生。

桑未眠覺得自己眼睛有點酸。

胃也不舒服。

好在她很快就松開她：“到家跟我說?！?/p>
桑未眠點點頭，說了再見。

她從顧家別墅出來，在距離不遠(yuǎn)的路燈下等了一會。

好在今日回暖，外頭的風(fēng)沒有那么刺骨。

但司機魏叔卻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到。

桑未眠想再打個電話，剛好魏叔這個時候也打電話來。

“桑小姐，抱歉啊，桑家老太太要臨時帶著二小姐去逛夜里廟會，家里就我一個司機值班……”

桑未眠聽到這里明白了，她打斷他帶著抱歉的解釋：“我知道了魏叔，既然汲汲提前回來了，那我今晚可以不回桑家了吧?！?/p>
桑家奶奶這頓宵夜也不是特地為她準(zhǔn)備的，桑未眠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用來扮演一個家人的存在的。

正好她也胃不舒服，她也不想去。

魏叔支支吾吾，桑未眠最后只是說慢點開車然后就掛了電話。

桑未眠把圍巾往脖子間抻了抻，打算一個人沿著小區(qū)道路走一會消消食，也打算去外面打個車回到自己的住處。

燈光把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她縮在黑色大衣里的手微微揉著自己的肚子。

因為不適，一些疲乏的感覺在占有她的思緒。

道路盡頭的轉(zhuǎn)角有個凹面鏡。

四面車流發(fā)射出來的光被吸進去，又被放出來。

世界在鏡子里顛倒、褪色、變形，時光也在這種詭異里重疊和交錯。

桑未眠在昏黃的燈光下從凹面鏡看到自己。

外貌在凹凸鏡的光學(xué)原理里變得扭曲，她戴著同樣的一塊白色圍巾，和小時候一樣茫然地站在路口中央。

春姐收拾完東西坐進那個黑色轎車走了。

周圍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飄起了雪花。

其實方太太說的沒有錯的，她就是這樣無父無母地長成了一個孤僻、敏感、自卑又驕傲的人。

她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個人，出生的時候是這樣，春姐要走的時候也是這樣。

春姐走后，桑未眠就開始一個人生活了。

老舊的屋子里脫落石灰的墻邊因為長久沒有照到光沾滿霉菌。

碩大不銹鋼臉盆里裝著鄰居老太太從屠宰場上撤下來送她的混肉。

或許是因為衛(wèi)生問題。

十幾歲的她吃了那些東西后，到了后半夜開始嘔吐，發(fā)燒，渾身發(fā)抖。

她生生地熬，差點“死”在那個雪夜。

從此以后，她的胃就壞了。

尤其吃到肉類，她很容易就不消化。

都說胃是情緒器官。

人身上沒有比它更脆弱的地方了。

桑未眠有段時間都覺得它取代了自己的大腦去感受情緒。

那些隱隱不安的、患得患失、驚恐害怕的所有負(fù)面情緒，都能讓它第一時間給出反應(yīng)。

那在她高考前夕達到頂峰。

直到后來她去了心心念念的美院讀書，又在那次誤入的聚會里遇到顧南譯。

她本來只當(dāng)他和那些人一樣是個嘴上沒個正行亂撩小姑娘的花花公子。

他們后來有過幾次照面。

他打趣她，她不笑。

他逗弄她，她不惱。

他說要送她回家，她只是搖搖頭。

他最后笑著無奈地說，桑未眠，你要我怎么哄你，你才高興。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透著幾分慵懶和沒來由的寵溺，她的心突如其來地在那一刻砰砰亂跳，但她不敢接，還是走了。

她說他們不合適。

后來有一次，她為了看一個成色極好的原石答應(yīng)跟一個收藏家吃一頓和牛。

但原石沒看著，和牛吃了不少。

那個收藏家借著比劃手鏈的機會摸她的手。

剛好那個時候顧南譯在隔壁跟人吃飯，見狀不由分說地把人揍了一頓。

兩人因此進了局子。

桑未眠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夜里她只能漲紅了臉蹲砸派出所門口等

人出來。

她的胃里一陣陣翻騰，疼得她眼尾都紅了。

顧南譯半夜從里頭出來看到蹲成小雞仔的人，皺皺眉頭，試探性問她：“是胃不舒服？”

桑未眠沒什么說話的力氣：“嗯。”

窸窣的衣料聲后，他掏出來一個棒棒糖。

桑未眠抬頭到那糖紙，黃澄澄的。

“橙子味的，會好受點?！?/p>
桑未眠抱著病急亂投醫(yī)的態(tài)度接受了那個棒棒糖。

她胡亂剝開塞進嘴里的時候，面前的人卻輕笑了一聲。

她還蹲在地上，奇怪地抬頭。

他笑起來，也蹲下來，和她一般高，盈盈地看著她：“傻，讓你聞著好受點，誰讓你吃了?！?/p>
桑未眠以為是他責(zé)怪她把他的糖吃掉的意思，木訥地任由那棒棒糖抵著自己的腮幫子問到：“你還要嗎？”

“不要了，給你了。”

說完后，他又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來幾個剩余的“大方”地塞進她的帆布包里，“都拿著吧?！?/p>
他給完他的“所有”，就消失在夜里了。

那個收藏家沒再找過桑未眠麻煩了。

而后她和顧南譯就有段時間沒見了。

他問過她要過聯(lián)系方式。

她很早就拒絕過。

所以那天他給她棒棒糖的夜里，他們沒再次提起這事。

默認(rèn)世界太大，再見很難。

桑未眠的生活回歸正常。

上課、打工。兩點一線。

她不住在學(xué)校，住在她打工的那個珠寶加工廠的八人宿舍里。

學(xué)校寢室學(xué)生要交住宿費，工廠宿舍員工卻免費。

早春悄然過去，四月就要來臨。

在桑未眠忙得日夜顛倒的某個早晨。

早起的工友尖叫一聲彈跳到三米遠(yuǎn)。

而后一群姑娘反應(yīng)過來，對著桑未眠的床驚叫連連。

桑未眠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她床鋪邊上躲著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

她不聲不響地套起自己的一次性橡皮手套，撿了那只老鼠丟進樓下的垃圾桶里。

而后收拾自己的床鋪，把被子和床單加著84消毒液洗了好幾遍。

她最后坐在天臺上。

春日融融的風(fēng)吹起她曬得高高的床單。

她用手擋著太陽，長發(fā)蕩在水泥地上，瞇著眼睛想：

太陽真好。

她喜歡太陽。

她身體往后之際撐起的手掌抵到一個圓形物。

拿出來一看，是那個橙子味的棒棒糖。

她剝開，塞進嘴里，抱著腿在那兒看落日。

她發(fā)現(xiàn)她不僅喜歡太陽，她也喜歡橙子的味道。

……

那真是好遙遠(yuǎn)的事。

桑未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起這么久之前的事。

她的胃依舊在疼。

她打算蹲下

來，捂一會。

按照經(jīng)驗來說，蹲下來捂一會就會好一點。

雪開始在她眼前積成薄薄的一層，甚至落在她的發(fā)梢上，融化在她裸露的皮膚溫度里。

耳邊似乎傳來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最后一雙黑色半筒靴子落在她面前。

再就是那好聽的，微微上揚的，欠欠的聲音：

“擱這演上冰雪奇緣了是吧。”

桑未眠在聽到他的聲音的那瞬間，腫腫脹脹的心房在那一瞬間像是淤堵許久、經(jīng)年未愈的傷口裂開，不是疼，而是沒來由的酸澀。

她沒抬頭，她猜想現(xiàn)在表情一定難看又復(fù)雜。

“又胃疼？”

他見她沒反應(yīng)，語氣改了改。

她猜想他這會可能皺著眉頭，依舊有剛剛飯局上的不耐煩。

她沒動。

像是畫面被按下重播鍵一樣，同樣的衣料窸窣聲后，他遞過來一個橙子味的糖，是他從口袋里掏出來的，她從前常吃的那種。

她抬頭。

“走了，送你回去?！?/p>
他依舊混不吝，嘴巴里已經(jīng)塞著一個棒棒糖，含糊不清：“不是說要和諧相處嗎？”

她這才緩緩抬起眼眸。

過去和現(xiàn)實重疊。

她茫然地抬頭，用那雙清冷的眸子看著他，不由地用她那冰冰涼涼的聲音，緩緩地叫他一聲——

“三哥?！?/p>
或許是因為疼痛，讓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這讓他驀然想到那個大雨傾盆的夏夜，她用濕漉漉的眉眼也那樣地叫他，把自己單薄的身體鑲嵌進他的懷里。

他嘴里被擠到腮幫子邊上的棒棒糖在一瞬間被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