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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首領(lǐng)哈哈狂笑：“要殺就殺，何必撒謊？你一看就是殺人求財?shù)哪欠N人，必定是林元潮要趕盡殺絕，重金聘你出手。咱們素不相識，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理由？”說著舉起爪子，擺出拼命的架勢，通紅的雙眼瞪住裴寂，只在他胸腹之間游移。
裴寂一言不發(fā)，只凝視著狼妖首領(lǐng)，雙手舉劍，筆立胸前。月光凄冷，照亮他的臉——下巴瘦削，嘴唇薄抿似刀，鼻梁縱貫如線，更擔(dān)著兩道冷鐵般的直眉，臉上仿佛寫了冷漠無情幾個大字。然而他的眼睛，那雙金色的、貓科動物一般的豎瞳卻并不冷漠。深深地看進去，里面就像孕育著兩團烈火。
起風(fēng)了，吹落片片枯葉，吹得人背心一陣冰涼。
“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裴寂再度重復(fù)，“我的確不認識什么林元潮。我到這里來，是因為你們用狼妖之血感染了一個小孩。他是南面十里外杏花村人，姓張，叫張阿毛?！?/p>
“張阿毛？”狼妖首領(lǐng)疑惑地想了想，“一個侏儒？腦袋很大的小孩？”
“正是?！?/p>
狼妖首領(lǐng)搖頭冷笑：“這算什么理由？是他自己想變成狼妖！跪在廟門口求了整整一夜，我這才割開手腕，放了一瓶子血給他——你情我愿的事，莫非也要怪到我頭上？”
“他殺了好幾個人，都要算到你們頭上。畢竟你給他狼妖之血的時候，肯定也知道后果。不是所有狼妖都能像你一樣獸化之后還保持理智。狼妖天性兇暴，見人就殺，實在太危險?！?/p>
狼妖首領(lǐng)搖搖頭，話里滿是凄涼：“你說得沒錯。狼妖就是天性兇暴，見了活物就殺。但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兂衫茄俊?/p>
“因為林元潮？”
“因為林元潮他爹！”狼妖首領(lǐng)惡狠狠地說，“林高卓，這四鄉(xiāng)八里誰不知道他大善人的名頭？兒子又中狀元，門口立著七八個人高的石牌坊，威風(fēng)凜凜啊！但背地里他做了什么你知道嗎？他瞞著官府偷開銅礦，從人販子手里買外鄉(xiāng)人做苦力！一旦下了林家私礦，那是絕對沒有活著出來的。礦旁邊就是大坑。死了立刻丟進去，填上一層土。那底下層層疊疊，怕不有幾千人的尸骨？”
裴寂皺起眉頭：“你們被抓去做了礦奴？怎么會感染狼妖之血？”
事到如今，狼妖首領(lǐng)也想開了，來個竹筒倒豆子：“那是有一天，我們挖礦突然挖破了一面石壁。里面有個石窟，寒冷如冰，凍著一頭滿身是毛的狼頭妖怪。沒錯，就是個狼妖。本來以為是個死的，萬萬沒想到，石壁一破，它身上的冰漸漸融化，竟然活過來了！弟兄們都來不及逃，被它活生生咬死。后來大家一想，拼了吧，就拿著鎬頭上去拼命。好不容易打死狼妖，這邊也死傷不少。死的就算了，那些傷了的，半夜里渾身如火炭，燒得滿嘴胡話。再后來，身上竟然漸漸長出硬毛來，也變成了妖怪，面目如那頭狼妖一樣?！?/p>
“如果及時服藥，其實能抑制住狼妖之血的狂暴?！?/p>
聽了裴寂的話，狼妖首領(lǐng)嗤笑一聲：“你知道我們是怎么做的？我們礦里一百多人，除去死傷的兄弟，其余全部主動割開手腕，涂上了那頭狼妖的血。是的，我們就是要變成狼妖。林高卓聽說礦下出了怪物，竟然釘死礦洞大門，把我們?nèi)糠庠诰?！不變成妖怪，我們有什么活路，你說！”
“……你們把那個林高卓怎么樣了？”
狼妖首領(lǐng)哈哈大笑：“我們從礦井一路殺出去，先屠了礦里所有家丁，然后殺到莊上！林高卓滿門老幼，一個不留！除了在外面做官的林元潮，老林家算是斷了根吶，哈哈哈哈！”
裴寂“唉”地嘆息一聲，舉起大劍：“來吧，今天必須殺了你。”
“想殺我？”狼妖首領(lǐng)步步后退，隱入霧里。裴寂急忙追趕，然而那頭大狼妖居然就此消失，不見了蹤影。他一時驚覺，騰出手來揉揉眼睛。定神細看才發(fā)覺，四周不知何時竟然生出淡淡寒氣，如霧如煙，郁結(jié)不散。
逃了？
突然霧氣撕開，一只巨大黑爪迎面向裴寂抓來！
在裴寂眼里，那巨大黑爪緩慢地前進著，隱隱有悶雷般的破空聲。壓力沉重如山。黑爪背后隱隱藏著更大的威脅，讓他心驚肉跳。一時只覺喉嚨干澀無比，剛才受傷的左臂隱隱疼痛。
“呔！”
一聲暴喝，黑爪速度陡然加快，和裴寂手中大劍撞到一起。力道沉猛，橫著把裴寂撞開七八步。這頭狼妖比之前那些厲害得多，一爪擊退裴寂，身形沉穩(wěn)不動如山，竟然頗有幾分宗師氣度。
“你一定是第一個感染狼妖之血的，這一定都是你的主意?！?/p>
裴寂認真地擺出架勢，舉劍當(dāng)胸，仿佛豎起一堵墻。劍柄在他掌心輕微地來回轉(zhuǎn)動。鐵環(huán)也跟著搖晃，錚錚有聲?！澳闶菞l漢子，所作所為也沒有什么不對，”說到這里，他語氣一轉(zhuǎn)，“但我卻放不得你。狼妖之血不能傳開，否則必然釀成大禍。”
巨型狼妖嘴角拉起，露出一個無比猙獰的笑容?！跋霘⒘宋?？真的這么有把握？我不信！”說到這里，它雙爪互相撞擊一下，刮出一溜火星。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裴寂忽然詢問。
“名字？”狼妖首領(lǐng)不屑地搖搖頭，“我命犯小人，報國無門，一生顛沛流離。自詡當(dāng)世豪杰，沒料到最后幾年竟然在黑窯子里挖礦！人生淪落至此，何必通名！黃泉之下也羞見熟人?！?/p>
至此狼妖首領(lǐng)不再說話。它右肘后拉、左爪伸直，隨著這個動作，整個人都慢慢繃緊，如一張滿弦的弓。它的每一個動作都干凈利落，集中了全部精力。與此同時，氣勢也不斷攀升。
面對如此壓力，裴寂表現(xiàn)得心平氣和，并無異狀。他舉劍當(dāng)胸，很有耐性。眼看狼妖首領(lǐng)緩緩地逼近，也不乘機搶攻，反而一直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