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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dú)戰(zhàn)群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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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驕陽當(dāng)空,云淡風(fēng)輕,放眼皆是山色郁郁,草色青青。


山巒跌宕起伏間,有峽谷縱深延長,或流溪澗泠泠作響。


山間少人煙,小道無人問。


接連趕了好幾天山路,李成蹊都沒走到那座環(huán)山皆石的石柱山,倒是沿途采摘了不少家喻戶曉的草藥,回到客棧那邊可倒手轉(zhuǎn)賣。


燕嬌娘見到了李成蹊,陪著他走了一天一夜,便匆匆回去。


楚招人與熊招盱見沒了她,半是歡喜半是憂,喜的是不用捉襟見肘,又可以打情罵俏,游山玩水;愁的是她給了個兩人不敢在此地拒絕的口信。


熊招盱的脾氣火爆,見沒了她掣肘,“招人,她也欺人太甚了,憑甚要我夫妻白送給小娃子一樁造化?”


楚招人揉了揉眉心,幾度欲言又止。


熊招盱最見不慣他這般,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背,“有話快說,別吞吞吐吐的,像個小娘們?!?/p>
“她有言在先,若李成蹊守約登山,咱們可必送?!?/p>
“我瞅李成蹊不是個守約的人,畢竟是個沒見識的土娃子,也不知道咱們私下的約定?!?/p>
“這一樁造化,十有八九要落空,你也不必怨氣橫生?!?/p>
熊招盱與他想法截然相反,篤定不移地回道,“李成蹊眼窩子雖不高,可這心性絕不低?!?/p>
“從他先前的言行舉止,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可不像那副小身板不值一提?!?/p>
這對夫妻到底是修為不俗,李成蹊的實力肯定瞧不上眼,可他的一舉一動倒是讓兩人刮目相看。


“退一步說,真要守了約定,送他造化又如何?”楚招人見夫人有了主意,順坡下驢道,“與個誠信人交朋友,不正好結(jié)個善緣?!?/p>
“話雖如此,可被她逼至此處,還是十分不爽?!毙苷许鞖夂艉舻睾叩?,“你是不是瞧著她比我好看,才處處替她說好話?”


楚招人如臨大敵,百口莫辯,還想試圖辯解什么,就聽李成蹊在不遠(yuǎn)處喊道,“兩位客人,石柱山到了。”


熊招盱聞言,縱身一躍,直達(dá)李成蹊的邊上,從胸口掏出一小袋銀錢,彎著腰遞給李成蹊道,“按照約定,你可以回去了。這是你的賞錢?!?/p>
李成蹊收了銀錢,卻沒有挪步離去,而是深思熟慮地說,“石柱山環(huán)山皆石,其山石五顏六色,各有不同?!?/p>
話沒說盡,因為他知道這兩個外鄉(xiāng)人來此肯定有所圖謀。


“可否為我們指明五彩石分別所在的山路?”熊招盱再問。


他搖搖頭,很肯定地接道,“石柱山地勢險要,山路崎嶇,以武者身軀也難保安然無恙?!?/p>
山石如鏡,滑而不穩(wěn),一般人登山是鐵定的有去無回。


“你的意思是要在前帶路?”熊招盱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又點點頭,“石柱山又叫石鑒山,山石平滑如鏡,必須由我?guī)?。?/p>
熊招盱瞧著小小身影,越發(fā)覺得滿意,難怪她口口聲聲叫小郎君叫的那么親密。


楚招人見她離去,如釋重負(fù);見李成蹊與她有說有笑,心下清楚帶路一事穩(wěn)了,當(dāng)下不急不躁地走著。


杜家老宅,十二名童生各司其職,或是經(jīng)學(xué)早讀,或是復(fù)盤游練,或是端茶倒水。


郝仁熊不出意料地被罰,舉著竹簡站在天井邊上。


易云領(lǐng)著不管家務(wù)事的童生早早地出了門,恰好撞見撒腿狂奔的小財迷。


“你是狄家狄進(jìn)金?”易云對洞溪里門戶人口都一一牢記于心,見著小財迷果斷攔下。


“你是誰?”小財迷被陌生人叫出姓名,心生警惕。


“我是本里唯一的童生邴易云?!?/p>
小財迷對童生啥的不感興趣,或者說對讀書人都不感興趣,只對錢感興趣。


“邴師兄,這小子瞧著古靈精怪,不像是個肯說實話的,倒不如先讓我教訓(xùn)下,再來問話?”平時有郝仁熊這猴大王在先,其他童生都本分的很,可一旦沒了猴大王,群猴再沒個消停。


邴易云可牢記著小財迷最怕毒打,最喜金錢的批語,對他的意見果斷接受。


“你敢打我,我就去振師長那邊打你小報告。”小財迷對虎視眈眈的童生渾然不懼,又不是只手遮天的三姓或無牽無掛的小黑蛋,憑啥敢來打我,真當(dāng)我狄進(jìn)金好欺負(fù)不成?


童生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捋起長袖,舉手就抓。


“當(dāng)街行兇,成何體統(tǒng)??。。 ?/p>
震怒聲當(dāng)街響起,嚇得童生連忙收手,畢恭畢敬地杵在那邊,不敢輕舉妄動。


“弟子容和見過師傅?!?/p>
“學(xué)生易云見過師長?!?/p>
小財迷見來者哈哈大笑。


振師長緩緩走來,身后緊緊跟著冉耘艾。


容和與易云汗流浹背,大氣不敢出。


直到走近小財迷,振師長停下腳步,平靜地問了聲,“狄婆婆近來身體如何?”


“回師長的話,奶奶近來身子骨實屬硬朗,每日好在庭院躺在藤椅曬著太陽?!毙∝斆员M管不喜歡自己讀書,但是對于真正的讀書人還是極其敬佩。


比如,耿家那位被學(xué)塾講師批語不堪大用的耿星河,自己就非常喜歡,甚至經(jīng)常愿意無償為他提供李成蹊的行蹤。


郎朗君子,如見日月。


載歌載舞,言笑晏晏。


小財迷瞅著他們,和瞅著金錢是一般的歡喜。


“狄婆婆一如既往地不好出門啊?!闭駧熼L由衷地感嘆道。


“進(jìn)金,你可知狄婆婆是你的第幾輩奶奶?”


小財迷迷糊地?fù)u搖頭,奶奶還有第幾輩的說法?


振師長忽有所感,靜心聆聽,“進(jìn)金年幼,不勞師長揠苗助長。”


振師長還想回話,那邊已斷了聯(lián)系。


狄家老宅,狄婆婆起了藤椅,滿懷思念地?fù)崦|北角的那棵春意盎然的棗樹,朝著棗樹念叨,“不知不覺,又是世輩更迭?!?/p>
“每每見著這些不討喜的晚輩,甚感厭惡?!?/p>
“真不知根老鬼是怎么熬了一輩又一輩,還那么玩心不減,童心未泯?”


就在這時,一片棗葉憑空落下,隨著微風(fēng)翻過墻頭,越過門頭,穿過一間間幾乎快要無人問津的宅子,最后落在了給予小財迷善意的李家老宅。


不偏不倚,恰好在石桌。


“老的老,走的走,就剩我和根老鬼還死死守著這座桃花園?!?/p>
“可不是你說的死守么!”根老的聲音不知何時突然插了進(jìn)來,“你瞅著我也寡了多少年,不如拋了你的孤身,成全了我。兩家添點燈油紅燭,共同點一盞煤燈?!?/p>
“也好叫小財迷多個爺爺?!?/p>
“好啊,我倆不如再同點一盞燈,做個本命燭。你我各捻一縷燈芯,不離不棄!”


“待我掐指一算,可不是個好日子,暫且作罷?!?/p>
根老打了個哈哈,連忙掐斷了聯(lián)系,扭頭打趣著愁眉不展的董必昌,“瞧你個窩囊樣,酒也喝不好,女人也沒個,照你這個混法,估計得打一輩子的光棍?!?/p>
喝不慣酒的董必昌已心如刀絞,再聽聞?wù)也恢眿D,那更是傷上加傷,痛不欲生。


“公子,可別學(xué)他美酒佳人一無所獲?!弊诮锹淅锏镊扔翱麅簩Ω项H為不喜,但對老頭兒的道理甚為贊可。


“美酒小酌怡情,深得我心?!惫痈缧★嬕豢?,深呼吸后一吐為快,“三千弱水,獨(dú)取葵兒一瓢?!?/p>
葵兒面色羞紅,公子更覺心動。


“公子,可別。。。”


“那誰,瞅著你風(fēng)流倜儻,怎地就癡情不改?”燕子磯接了店小二的活,眼疾手快免不了,插科打諢也不缺,正巧撞上這一幕。


換了前幾天,公子還會斗上幾句,可自打瞅見明晃晃的【昭俠】銀牌,那是一腔春水向東流,絕無半點兒埋怨的意思。


“燕昭俠,您別瞧我素衣正冠,舉止風(fēng)流,若說待天下間的女子實誠,我敢說我句句在心?!?/p>
“天下間的男人,哪個不是對女子句句真心話?”喝了酒的客人仰頭笑道。


“可不是句句真心話,哪個不愛慕女子佳人?”醉醺醺的客人不在少數(shù),打趣閑侃的也不會少。


“是啊是啊,也就這洞溪里千百里地沒個溫柔鄉(xiāng)。。。不然別處這話。。。嗝。。。它都能扎堆,少了說。。。嗝。。。也能疊三座。。。三座。。。楊家客棧?!笨腿司谱砩狭松囝^,說話也不利索。


“公子可別瞪。。。我,大爺今個。。。把傳家寶刀壓在這嗝,若那青樓里每日沒個。。。千百句真心話,這刀我就白送?!?/p>
不怕酒醉不醒,倒頭就睡;就怕半醉半醒,惹是生非。


趕也不是,罵也不是。


燕子磯幾天下來,可見慣了這類醉漢,別的本事沒有,耍酒瘋有一個算一個,每次的理由還都不帶重樣的。


至于酒醒,呵呵。


不過,這一次燕子磯沒先動手。


“公子,別和他動手,你打不過他。”葵兒見自家公子動怒,趕緊抓緊他的手腕,生怕他真?zhèn)€鬧起來。


公子一手任憑葵兒抓著,另一手從袖口抖落一片金葉子,翻手拋給不管事的燕子磯,“燕昭俠,有勞護(hù)住我的葵兒。”


燕子磯眼神一亮,叫了聲好。


公子一把掙脫,朝葵兒拋了個歉意眼神,騰身一腳直跩醉漢面門。


葵兒當(dāng)然不肯任他出手,起身就要去拉回。


燕子磯一個欠身擋住她,理直氣壯地說,“男人間的事,女人最好別插手?!?/p>
怒發(fā)沖冠為紅顏!


燕子磯才肯高看公子哥。


葵兒泫然欲泣,不肯罷休,騰身要去。


忽然間,一道嬌媚身影自二樓落下,牢牢按下她的肩頭,“小三兒話不中聽,可對你家公子最合心意。”


“我是個賤婢身份,哪里配得上公子?!?/p>
燕嬌娘哦了一聲,仍不肯松開。


醉漢半醉可不糊涂,眼神犀利,瞅著公子的破綻,稍稍偏了個頭,一掌攔腰高高挑起,隨后起身一拳重重地砸出門外,“小白臉,還敢和大爺動手動腳?!?/p>
葵兒心急如焚,狠下心要沖出去。


燕嬌娘還是死死按住,“首先,洞溪里不準(zhǔn)殺人。”


“其次,你家公子沒你瞅著的那么弱?!?/p>
說完,燕嬌娘微微松開了手,“最后,你若出去護(hù)住了他,看似保全了他的身子,無意中卻毀了他的心?!?/p>
葵兒淚如雨下,不敢妄動。


“哭哭啼啼,最是煩人?!毕募屹樞鲈诙菢翘菘趷烆^喝了一大口,罵罵咧咧。


夏家女人破天荒地走出門,瞧著身段一般,唯獨(dú)那一對峰巒顫顫巍巍,讓人目不轉(zhuǎn)睛。


贅婿見了夫人,連忙由陰轉(zhuǎn)晴,脫口而出,“男的癡情,女的柔情,是對天造地設(shè)的?!?/p>
“那你覺得我和她哪個好看?”夫人瞥著門外近乎完虐的私斗,好奇地問著。


贅婿不假思索地回答,“夫人是九重天的仙女,那小姑娘就是地上的花兒,哪里有您千分之一的美?!?/p>
“有我千分之一的美,也是有點美色?!狈蛉酥刂氐睾叩溃案仪槿靸深^往外跑,就是瞅著她吧??。?!”


贅婿頓覺頭大如斗,冷汗直流,思索著如何死里逃生,忽聽自家夫人大發(fā)善心道,“罷了罷了,瞧你入了我家兢兢業(yè)業(yè),對我也是體貼入微,也不為難你了?!?/p>
說罷,夫人頗為幽怨地瞥了眼贅婿。


“若是別人這般質(zhì)疑你對我的愛,可愿意為我憤而出拳?”


“別說是質(zhì)疑,就是提一下,我也得打的他親娘都不認(rèn)得?!辟樞鲆豢谝Фā?/p>
“可我父親確實看不滿意?!狈蛉顺罹w滿懷,瞅著樓下那可憐兮兮的女子,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贅婿猶豫再三,痛下決心,“這趟回府,定要私下請戰(zhàn)諸位親族,不求揚(yáng)名,但求正身,以安夫人寬心。”


夫人不置可否,搖了搖頭回到房間。


贅婿百思不解其意,郁悶地悶頭狂喝,三兩口干完一壺酒,低頭喊道,“老頭兒,給我再來一壺酒?!?/p>
根老瞅著外面一片大好,正被打的不亦樂乎,本不想搭理贅婿,仔細(xì)想想開門做生意,不能不理,遂收了看意,踢了踢董必昌,“混小子,去替老頭兒給客人送一壺酒?!?/p>
董必昌接了酒壺,穿過酒桌,登上二樓,遞給眉頭緊皺的贅婿,沒來由說了句,“同病相憐的苦命人?”


贅婿一聽,一拍胸口,頗為贊同,“你也是為了女人在煩?”


董必昌掀開木塞,仰頭灌下一大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直挺挺地后仰,哐地一聲滾下樓梯。


根老聽著動靜,眼神一飄,別提多嫌棄。


燕子磯先前看著他上樓,現(xiàn)在又看著他下樓,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精彩。


甭說了,肯定是沾了酒。


“根老,給我來兩壺好酒,記我?guī)煾蒂~上?!?/p>
這聲音一出現(xiàn),燕嬌娘頓時怒目相向,連帶著殺意波動都毫不遮掩。


“小炅子,你師傅的賬在我這可記不了?!备喜涣羟槊娴伛g回他的要求。


少年背后的男人面無表情,從袖口抖落一兩白銀,平靜地放在柜臺,“可夠兩壺好酒?”


燕子磯察覺到姑姑的異樣,心領(lǐng)神會地回到柜臺,一揮手收下銀兩,回了個笑臉,“管夠管夠,不知小弟想喝哪種好酒?”


“是打死人不償命的罰酒,還是廢了半條命的敬酒,或者是摻了水的水酒。”


男人古井無波,動也不動。


少年炅橫橫眉豎眼,怎么瞧著怎么想打死燕子磯。


“就你這樣的武胚子,我一年能打殺百來個?!标翙M兇相畢露。


“瞧你這沒柜臺高的個子,口氣蠻大啊?!毖嘧哟壠擦似沧旖?,隨意地擺弄著指尖,“小矮子,等你封為【昭俠】再考慮來殺我吧?!?/p>
“根老,我只管買酒?!蹦腥藢@一幕置若罔聞,再次提了下買酒的事。


根老腳底一跩身后的木架,兩壺酒應(yīng)聲而落。


燕子磯一截,兩壺酒雙手奉上。


男人提了酒壺,也不管炅橫,轉(zhuǎn)身便走。


炅橫張口要說,男人冷不丁地哼道,“有功夫斗嘴,不如多費(fèi)點心思變強(qiáng)?!?/p>
“小矮子,一路好走?!毖嘧哟壱荒樧I諷地擺擺手。


“你不該得罪他的。那小子手里打殺的武胚子比他說的只多不少?!备嫌挠牡貒@了口氣。


燕子磯目露兇光,滿臉不屑,“能在洞溪里打殺了他,去了外面我依然能打殺了他?!?/p>
“燕昭俠,可能給我添壺酒,外面那對打了半天還沒結(jié)束,我還想再看一會?!?/p>
“看什么看,統(tǒng)統(tǒng)打殺了了事。”


突然間,去而復(fù)返的炅橫一人一拳,竟將門外捉對私斗的兩人打翻在地,同時還打散了兩人一身的氣息。


“根老,這小子強(qiáng)的有點不合道理。”燕子磯眼神玩味,極為貪婪地說道。


男人憑空出現(xiàn),一拳擊飛去而復(fù)返的炅橫,又一手帶著他消失不見。


那一拳在眾人眼中是必死無疑,可落在他的身上,竟然只是倒飛了出去。


“這小賊體魄強(qiáng)的未免駭人聽聞?!毖嘧哟壓翢o怯戰(zhàn)之意,下意識摸了摸橫長的柜臺邊,仿佛在摸著一桿長槍。


管你體魄多強(qiáng),盡要一槍對穿!


可惜,我到現(xiàn)在也沒個槍。


“小黑娃,你為什么還沒走?”終于恢復(fù)了一絲意識的袁安生勉強(qiáng)坐起,逼問著渾身血跡的鄭逢集。


“走了,誰來照顧你?”鄭逢集一腳踩死爬過來的毒蛇,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


袁安生正眼盯著鄭逢集,滿懷欣慰地說,“確實變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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