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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對方名姓,方興趕緊拜倒:“老胡公在上,受方興三拜!”
“免禮免禮,你這小子也太過多禮!太煩!”
方興剛想起身,突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心念一動:“公、侯、伯、子、男,這是周王朝分封諸侯的五個等級。這老者自稱‘胡公’,難不成是個公爵諸侯?”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大周公爵國屈指可數(shù),哪里有什么胡國?這老者想必是隱士,定然不會輕易給真名,恐是這老人家隨便編了一個假名?!?/p>
“小子,看你心事重重,有和不妥嗎?”
“敢問,恩人是哪個‘公’字?”
“自是公侯的‘公’!”老者仰天大笑,道:“老朽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憑什么‘公’字就得是那些酒囊飯袋的貴族們專屬?他們用得,老朽為何不能用得?”
方興心下雖然覺得老胡公罵得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畢竟在當時,禮法繁復森嚴、階級固化,像眼前老者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輕狂言論,倒是聞所未聞。不過想到剛才他射殺野豬和赤狄的本事,想必也不是常人,自然有狂的資本。如此一想,方興不禁對眼前自稱“老胡公”之人有了一些好感。
“小子,看來你還識字嗬?”老胡公的談興被激了起來,也不知他有多久沒與人交談了。
“我對農(nóng)務不感興趣,所以讓父親教我讀書認字。不過,村里人都說我不務正業(yè),游手好閑?!?/p>
“趙家村?趙家村一向排外,你方氏父子這一戶外姓人,如何在趙家村定居?”
“爹是村里倚仗的英雄,對付赤狄鬼子頗有心得,他們敬重爹,所以讓我們在趙家村定居。”說到父親,方興內(nèi)心自豪萬分。
“那可惜了。枉費父親是條好漢,生個兒子倒像個膿包,手無縛雞之力!”
老胡公的話戳中了方興的軟肋,同樣的一句話,方興在幾個時辰前剛剛聽趙叔說過,不禁黯然神傷。這句略帶調(diào)侃的揶揄,對他的打擊絲毫不亞于野豬或是赤狄人。
不過面對老胡公,方興倒不如面對趙叔那樣局促。對方反諷的話,反而激起了他的傲氣。
方興辯駁道:“爹是要教的,只是我不愿學那些刀槍棍棒,我偏要學認字!”
老胡公干笑幾聲,道:“那你父親倒是文武雙全!不過在這山林野村,你學認字何用?當學究呀?”
方興道:“我要帶茹兒出趙家村!這里到處都是赤狄,我們受夠了提心吊膽的日子!”
老胡公道:“有意思!走出趙家村并不難,只是你又能帶你小情娘去哪立足嗬?”
“我要帶她去中原!我能認字,或許能當個卿大夫……不,茹兒不是小情娘,我,她……”方興想解釋,但是一時語塞,臉上泛起紅暈。
老胡公滿臉不以為然,道:“龍生龍,鳳生鳳,卿大夫只有卿大夫的兒孫們才能當。可你只是個野人?怎么當?”
“真的嗎?難道野人真的只能當農(nóng)夫嗎?野人讀書認字真的不能出人頭地?”方興一臉沮喪,開始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小。
老胡公哂笑一下,也不作答,收起地上的長箭,一枝一枝插到背后的箭袋中。隨即又俯身,把剛才裝滿野豬肉塊的皮囊背到身上,轉(zhuǎn)身便往林子深處走。
走出數(shù)十步后,老胡公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方興還呆立原地,朝他叫道:“小子,愣著干嘛!你等野豬嗬?”
方興這才如夢方醒,趕緊小跑過來,拱手道:“還請恩人指點一條出林的路徑!”
“想得輕巧!”胡公撇著嘴,搖頭晃腦道,“這彘林,可不是誰都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那……那如何是好?”方興有些驚慌。
“你要是愿意信老朽,老朽就帶你出去?;蛘?,我指條路給你,你自己憑本事走出去?!?/p>
方興略一琢磨,趕忙道:“信!當然信!恩人哪里話,老人家救了我兩次,自然不會害我,我愿跟你出林?!?/p>
“這才像話!小子,那你可得跟緊咯!”老胡公大笑,轉(zhuǎn)身便走。
安靜的夜,月影婆娑,濃霧漫漫。林子里依舊彌漫詭譎和恐怖的氛圍。
老胡公腳力甚勁,越走越快,并沒有要休息的意思。方興則是饑寒交迫,漸漸體力不支。
于是乎,他開始搜腸刮肚尋找話題,以便能讓老胡公能稍事歇息,讓自己緩緩。屢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卻又噎了回去。
“眼前這個老者到底是什么來頭?”望著老胡公矯健的身影,方興此時心里疑竇重重。自從自己誤打誤撞闖進彘林之后,一個接一個的謎團壓得他有點不知所措,需要好好捋捋思緒。
先是兩個鬼鬼祟祟的赤狄斥候。
往常,每當赤狄人來趙家村打秋風的時候,都只用派一支小股部隊來襲便可。比起那些大城大邑,趙家村只是一個小小聚落,沒有多少寶貝,犯不上大舉來攻。更何況在赤狄人眼里,牧馬為生的趙家村更像是樁不錯的長線“生意”——隔三差五來劫掠剛出生的馬駒,遠比起一口氣蕩平村子要劃算許多。
如此看來,劫掠趙家村完全就是例行公事,赤狄犯不上派遣斥候來探聽虛實,殺雞焉用牛刀嘛!
因此,今日里那兩個赤狄人在那棵詭異的歪脖樹下鬼鬼祟祟地埋了些什么,就十分可疑了。只可惜自己離真相大白只差一步,便被野豬追進了林子。如今,這兩個赤狄鬼子被老胡公射殺,也成了名副其實的死鬼了,看來,如果想要知道個究竟,只有等出了彘林,再去那個歪脖樹下好好挖掘一番。
然后便是遇到了這位自稱“老胡公”的神秘老者。
彘林是趙家村的禁忌之地,這位老胡公自然不是趙家村之人??墒撬挠挛洹⑸湫g(shù)、才學,甚至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分明是普通山野農(nóng)夫無法企及的,想必是一個隱居于此的世外高人。
可是世外高人一般都選擇隱居名山大川,為什么老胡公偏偏選擇隱居這偏僻詭譎的彘林?他和赤狄是否有淵源?如果說有關(guān),為何面對兩個赤狄的斥候時毫不手軟,箭箭斃命?如果說無關(guān),他的行為習性又不像此間的華夏族人?尤其是他擅用的長箭,離弦后偏呼呼作響,極其詭異。
說起這離弦后響聲凄厲、攝人心魄的奇怪箭矢,方興突然想到父親曾和自己說過的哨箭,那正是赤狄人之間通風報信之物。
方興趕忙問老者道:“恩人,您方才所用之箭可否是哨箭?”
老胡公也不停步,稍一扭頭,反問道:“哨箭?那是赤狄人的叫法,難不成你是赤狄人嗬?”
方興心想這老胡公竟會倒打一耙,趕緊道:“當然不是。不然赤狄的斥候也不會追著我不放了?!?/p>
想到兩個赤狄斥候竟然一路追著自己,然后又頃刻間喪命,方興還是心有余悸。
“哈哈!那也未必,或許你是赤狄人中的叛徒而被追殺,也未可知。”老胡公見方興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便停了下來,打趣道,“少年人體虛!比老朽差遠了嗬!少歇吧?!?/p>
方興暗喜,連連點頭。隨即找到一塊大石,扶老胡公坐下。自己則就地跪坐,表示不敢同長輩平起平坐。
老胡公從身后抽出一只長箭出來,放在手上仔細端詳。然后在空中揮舞幾下,發(fā)出微微蜂鳴。
“這就讓老朽好好給你講講這箭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