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鋠長途旅行確實是挺累人的。

張為民想著想著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張為民睜開眼，又看到了頂棚上糊著的報紙，轉(zhuǎn)頭又看到張瑩瑩伏在老舊的書桌上寫著作業(yè)。

這跟他剛剛來到張為民身上時的情景一模一樣，但更多的是不一樣。

張為民坐起來，端起炕沿兒上的茶水喝了幾口。

張瑩瑩聽到動靜，轉(zhuǎn)頭看向張為民：

“爸，你睡醒啦？”

張瑩瑩高興地?fù)涞綇垶槊裆砩?，摟著他的脖子?/p>
“爸，上海好玩嗎？”

張為民說道：

“上海很好玩，地方特別大，人特別多，有意思的事情也很多。”

張瑩瑩眼中閃爍著向往的光彩：

“爸，那你下次去出差能不能帶著我一起去？”

張為民笑著摸著張瑩瑩的頭說道：

“可以啊，不過得等你放假的時候。”

“爸，你給我講講上海都有什么好玩的?！?/p>
“爸爸去了一個大學(xué)里，見到了那里的教授還有博士，還在大學(xué)里吃了一頓西餐。那個學(xué)校特別好，你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也考上那個大學(xué)，到時候你就能生活在上海了。”

瑩瑩聽得滿心歡喜。

“瑩瑩，去把爸的包拿過來，給你帶了禮物?！?/p>
張瑩瑩把包遞給張為民。

張為民把包里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掏了出來，有各種小零食，還有漂亮的發(fā)夾、頭繩，各種精美的文具……

張瑩瑩高興得合不攏嘴。

“瑩瑩，爸不在的這段時間，劉芳芳有沒有欺負(fù)你？”

張為民輕聲地問張瑩瑩。

張瑩瑩湊到張為民耳邊：

“沒有，她現(xiàn)在見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低三下四的，弄得我還有點別扭呢?！?/p>
“呵呵，那就好。她是犯了罪的人，要是在監(jiān)獄里啊，她得比在這兒更低三下四?！?/p>
張為民笑著說道。

這時，劉芳芳在門口問道：

“老張，你睡醒了吧？這會兒餓不餓？我把飯給你端過來?！?/p>
“嗯，端過來吧。”

劉芳芳把飯菜端上桌，她就站在地上看著張為民吃飯，就跟個小丫鬟似的。

張為民看著她那個可憐巴巴的樣子，感覺這飯有點吃不下去。

他從包里拿出來個盒子，扔到炕沿兒邊：

“別在這兒站著了，看著你我都吃不下去了。這個是給你的，擦臉油和護手膏，你拿去用吧?！?/p>
劉芳芳走過去，輕輕拿起盒子，眼淚又嘩嘩地流下來了：

“謝謝你，老張?！?/p>
張為民頭也不回，朝她擺了擺手：

“行了，回你屋里歇著去吧，懷著孩子呢?！?/p>
張為民幾天沒有去廠里。

劉學(xué)勤也沒有來找張為民。

兩個人較上勁了。

張為民發(fā)現(xiàn)，最近新聞里關(guān)于國企改革的消息越來越多，他感覺到了，下崗潮要來了。

為了在下崗潮來臨的時候盡可能多地接納本市的下崗工人，張為民決定自己注冊成立公司，因為劉學(xué)勤的格局實在不堪重任。

他分別注冊了“為民機械配件制造有限公司”和“為民貿(mào)易有限公司”。

果然，本市的國企改革文件出臺，工業(yè)局由于下屬企業(yè)多，企業(yè)職工多，成了下崗再就業(yè)的重點和難點。

劉學(xué)勤看到上級對他們機械配件廠的改革計劃，他頭都大了。

他們廠要精減100人，幾乎是全廠職工人數(shù)的一半。

讓誰留，讓誰下？

不好抉擇啊。

其實，他們機械配件廠還算好的，鋼鐵廠要精減300人，礦山機械廠要精減200人……

政策很人性化，有意愿自謀出路的，按照工齡給予一次性現(xiàn)金補償。

沒有意愿的，等待重新競聘上崗，競聘不上的，停薪留職，等待統(tǒng)一安排。

改革的通告貼到廠里，所有的工人都炸開鍋了。

所有職工都圍在劉學(xué)勤辦公室門口，誰都不愿意放棄鐵飯碗，很多職工都是父一輩子一輩都在這個廠工作，對企業(yè)的感情很深。

但是，這個趨勢是無法逆轉(zhuǎn)的，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

劉學(xué)勤終于頂不住了。

晚上他來到張為民家。

“老張啊，不，張哥啊，我實在是沒辦法了，現(xiàn)在企業(yè)要改革，給咱們廠的指標(biāo)是精減100人，讓誰走，讓誰留，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張為民翹著二郎腿，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根煙：

“劉廠長，我這里你不用動員，我主動下崗。你再去其他職工家里做做工作。怎么樣，我夠支持你工作的吧？”

劉學(xué)勤都快愁得哭出來了：

“我的張哥啊，光你一個人主動下崗管什么用啊。還有99個人怎么辦?！?/p>
張為民輕輕彈了一下煙灰：

“劉廠長，你這就不對了，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廠領(lǐng)導(dǎo)班子開會商量，你跟我個即將下崗的工人商量什么啊?！?/p>
劉學(xué)勤雙手合十，不停地認(rèn)錯：

“我的張哥，我的張大爺，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你就幫幫我吧。”

張為民笑了，他一臉認(rèn)真地對劉學(xué)勤說：

“有個辦法，可以讓你立即解脫！”

劉學(xué)勤眼睛一亮：

“張哥，我就知道你有辦法，你快說?！?/p>
“你去找工業(yè)局的領(lǐng)導(dǎo)，提出辭職，你不當(dāng)這個廠長，這事兒就找不著你了。咱們廠的廠長職位不是個肥缺嗎，讓其他人來擦這個屁股?！?/p>
劉學(xué)勤接不上話了，蔫兒在那里不說話。

“你看你，還舍不得廠長這個烏紗帽?！?/p>
劉學(xué)勤一臉乞求地對張為民說：

“張哥，你就甭耍笑我了。你手里不是有訂單協(xié)議嗎，你把訂單給了咱們廠，咱們還按原來的計劃，我去找局里的領(lǐng)導(dǎo)，不僅咱們廠的職工不用下崗了，還能接受其他廠的工人……”

張為民目光堅定地直盯著劉學(xué)勤：

“名利雙收的事情你還惦記得挺緊。不過啊，我現(xiàn)在信不過你了，之前答應(yīng)我報銷費用，事后你反悔，還想以不給我簽字蓋章反將我一軍。這個訂單我是不會給你的！”

劉學(xué)勤看到張為民心意已決，已無回旋余地，只好悻悻離去。

張為民看著劉學(xué)勤離開的背影，對他喊了一句：

“你可以對要下崗的工人說，我張為民的工廠馬上要開張了，正需要人，有意向的來找我，工資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