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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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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陸穿過游廊行至湖邊,沒了屋里的熏香提神,又感覺疲憊不堪,仿佛力氣都被抽空了,忍不住坐倒在地。


通常來說,練氣境一重的修士,用個五六次的法術(shù),靈力都要枯竭了。


顯然,詛咒觸發(fā)時,她體內(nèi)靈力會變多。


或者轉(zhuǎn)化外界靈氣的速度會變得特別快,因此消耗了也能立刻補上。


所以,她一個剛晉入練氣境的人,能連著使用數(shù)十次法術(shù)。


這看上去好像不算壞事,但是——


她確實可以頻繁使用法術(shù)減緩發(fā)病的不適感。


但等到一切結(jié)束,她就會因消耗靈力過多、加速轉(zhuǎn)化吸收靈氣過快,進入某種透支狀態(tài)。


就像現(xiàn)在。


以她如今的修為,在寶窟挖地,再累也不至于站都站不住,此刻卻不得不坐在地上休息。


哪怕短時間門內(nèi)不會再發(fā)病,但同時也是渾身無力任人宰割的。


所以很難說好還是不好。


不過至少也找到了另一種抵抗詛咒的方法。


“六六?”


蘇陸扭過頭。


蕭天煬和崔槬站在后面,各自換了一身裝扮。


蕭天煬摸著下巴打量她,“怎么頭發(fā)都亂啦?你是被師尊揍了一頓?”


崔槬好像不太同意這種猜測,“……師兄,師尊又不是你。”


蘇陸:“?”


蕭天煬微笑起來,“師妹不用擔心,只要你不像你的二師兄一樣欠揍,那你我練手時,我也會把握分寸?!?/p>
崔槬嘆氣,“別信他,他不和我拼命就會輸,對你自然不會這樣?!?/p>
蘇陸:“……大師兄能指點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要等我恢復一下?!?/p>
反正她也不怕和人接觸了。


大不了只要一犯病就立刻發(fā)出切磋請求,先打了再說。


“對了?!?/p>
崔槬提醒道,“既然師妹已經(jīng)晉入練氣境,那就可以接司世堂的單子賺錢了,這可比挖地得的靈石要多?!?/p>
蘇陸:“我覺得我沒多大變化,你們到底怎么看出來的?!?/p>
蕭天煬攤開手,“等你到了金丹境,再看境界比你低的人,那就是一目了然,你看我連翠花兒哪條經(jīng)脈輕傷重傷都知道?!?/p>
崔槬滿臉莫名其妙:“那不都是你打的嗎,你當然知道?!?/p>
“啊?”


蕭天煬皺眉道:“不啊,你的手少陽不就是那個魔修打裂的?”


崔槬依然不同意,“那是斷裂了,你剛剛說的是輕傷重傷啊?!?/p>
“呃?!?/p>
蕭天煬似乎不想再爭了,“……算了,六六休息夠了嗎?我給你喂喂招。”


蘇陸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希望大師兄也能記得打斷了我的哪條經(jīng)脈,我怕我自己數(shù)不過來。”


蘇陸本來以為自己會被胖揍一頓。


然而并沒有。


兩人交手期間門,蕭天煬全程都在躲閃走位,順便評價她的招式以及靈力控制,指出她一些多余的動作,又幫她找準了一些穴道的位置。


最后還教了幾個簡單的劍訣手印,用于打出不同形態(tài)的劍氣。


蘇陸聽得很認真,也恨不得當場找個本子一一記下。


然后他表示結(jié)束了。


“等等?!?/p>
蘇陸還沒回過神來,“不用缺胳膊斷腿之類的嗎?”


蕭天煬無奈地看他一眼,“你別被翠花兒騙了,他練氣境的時候我可沒打過他,打死了怎么辦?”


蘇陸:“所以你們現(xiàn)在是不得不動真格的?”


“對啊,他練氣的時候我都筑基了,那不能真打,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再放水能把自己放沒了。”


蘇陸:“所以你倆誰贏了?”


“我啊?!?/p>
蕭天煬非常淡定,“他想打贏我還是有點難度的?!?/p>
蘇陸:“……”


你都要把自己放沒了,我怎么覺得也沒什么難度。


“對了,我要閉關(guān)一段時間門,你再練練你那個法術(shù),或者再學幾個劍訣?!?/p>
蕭天煬意有所指地說道:“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也別給他們好臉,你讓了一次,他們就認為你好欺負,以后麻煩無窮?!?/p>
崔槬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來了。


聞言站在一邊點頭,“要是遇到境界差太多,實在打不過,倒是可以躲一下,等我們一起去找回來?!?/p>
蕭天煬:“能打還是打了,實在不行再躲?!?/p>
蘇陸:“……謝謝師兄們,我知道了。”


她回去先迅速翻了那兩本書,發(fā)現(xiàn)上面描述的詛咒,都和自己的病情有些相同。


但有些地方又不太對癥。


然后她又打開了竹簡,開始琢磨所謂的御空之術(shù)。


御劍之術(shù)的本質(zhì)是御物,只是不僅讓法寶飛起來,還要使其能夠載人。


御空之術(shù)的區(qū)別就是,省去了中間門的媒介,只是讓施術(shù)者得以飛行,得以凌空行走奔跑。


但理論上說,御物其實比御空好學,如果擁有契合的本命法寶,那御劍就更簡單了。


她讀完了竹簡上記載的法訣,試了試手勢,以及其中要求的靈力運轉(zhuǎn)的方式。


御空的關(guān)鍵,就是靈力出體實化。


如同構(gòu)架無形的階梯踏板,讓人得以在空中有立足之處。


它的要求自然是對靈力的精細控制,收放自如,否則堅持不了幾下就得摔下來。


練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蘇陸已經(jīng)能凌空走上幾步。


她一腳踩空落下來,站到了屋頂上,干脆順勢坐了,仰頭看著竹林間門冷淡的月色。


蘇陸一邊休息一邊回想著沈家兄妹這段劇情。


他們說將沈家滅門的大妖和她容貌相仿,好像主要是眼睛顏色相仿。


她沒再在后文看到相關(guān)的情節(jié),興許是作者忘了,興許是女主沒去探尋身份,亦或是被自己跳過了。


總之,如果要探究半妖血脈的來歷,或許這是一個線索。


目前來說,她好奇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出身,而是更想知道半妖血脈對詛咒有沒有影響。


有些詛咒是和被施術(shù)者的體質(zhì)有關(guān),書里也提過,同樣的咒術(shù),在甲身上和在乙身上效果可能是不同的。


蘇陸并不想見到沈家兄妹,但可以從這一點入手。


畢竟他們出自一個頗有名望的世家,若是有人將這家族滅門,那肯定不是小事,會有很多人知道相關(guān)信息。


除此之外,她還想回到老家調(diào)查一下。


根據(jù)姨母所說,是蘇六兒之母,親手將她交給自己撫養(yǎng),留了一筆錢,然后一走了之,再沒出現(xiàn)過。


如今西莊的人都被妖怪殺了,但旁邊村鎮(zhèn)里,有他們的親戚,也有與前身生母姨母相識的人,若是自己去一趟,興許能得到一些信息。


當然也可能一無所獲。


蘇陸順便去打聽了一下離開宗門的事。


到了練氣境之后,一切都方便許多,譬如可以隨意離山,只需在出口登記一下緣由,以及大致的返回時間門。


除此之外,也可以直接去司世堂接個降妖除魔的任務,屆時離山就更方便了,只需要出示一下委托內(nèi)容。


不過她暫時不需要。


因為給師父送信這個理由就非常完美,不會引起什么懷疑。


她把御空之術(shù)練得差不多了,就跑去敲了慕容冽的門。


“師尊,我準備去了,你的信寫好了嗎?”


慕容冽丟給她一封信和一卷地圖,“冀州三千仙府,均以萬劍宗為尊,甘愿成為其支脈,七玄門就是其中之一。”


蘇陸點了點頭。


她自然知道,若干年后,眼前的人會持著覆雪殺上武神山,幾乎屠盡萬劍宗門下三千仙府支脈。


蘇陸:“聽說過萬劍宗這個門派,他們的宗主穹冥仙尊號稱劍仙,好像門里規(guī)矩很多,名聲大,派頭也大?!?/p>
“你們小孩子就關(guān)注這些?!?/p>
慕容冽表情平靜,渾然不像是與萬劍宗有仇,談起這話題時眼神都不曾波動。


“若說起派頭,誰比得上昔日的瑯?gòu)痔旄?,千千萬萬的修士,數(shù)不清的劍修,唯獨無極仙尊能有劍圣之名,還敢號稱中州帝君,受萬人朝拜?!?/p>
他懶懶地道,“若是無極仙尊仍在,第一劍修的名號,又如何會落在那位萬劍宗宗主頭上。”


蘇陸好奇地問道:“所以劍仙和劍圣之間門,還是劍圣更強一些?”


慕容冽顯然是這么想的,“這兩人都無敗績,只是差了些年歲,并不曾相遇,無極仙尊橫掃中州時,穹冥仙尊還在武神山掃地呢?!?/p>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蘇陸:“……那么,在所有的渡劫境當中,穹冥仙尊是年齡最小的那個?”


畢竟她聽說無極仙尊年齡也不大,好像比玄仙宗宗主流云仙尊還年輕一些。


“不?!?/p>
慕容冽停了一下,“若論起天賦,上任宗主棲云仙尊尚未飛升時,是最年輕的渡劫境,她也是最具悟性的劍修,天才中的天才?!?/p>
他想了想,“若是如今這一代人,論起年齡和悟性,應當是祭星教主舜華仙尊為最?!?/p>
蘇陸:“…………魔尊?”


“不錯,因為祭星教徒喚他為神尊,他又是現(xiàn)在的魔門第一人,因此被外界稱為魔尊。”


慕容冽沉吟道:“此人天賦絕佳,無論劍道還是法術(shù),都已經(jīng)臻至化境,此次他出關(guān),永冬平原封印解開,冀州很快會亂起來了?!?/p>
他這么說著,卻是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眼中也沒有絲毫的擔憂。


蘇陸知道他多半是和萬劍宗有仇,自然不會多問。


她展開地圖。


這上面繪制的是中原東北部,包括部分徐州和中州,整個青州和冀州。


以及冀州之北的北域雪境,聚魔城和永冬平原,還有那萬年凝冰不化的至寒山,那魔門至尊的祭星教就藏在山中。


慕容冽為她指出七玄門所在的位置,“冀州東南的暉云城,城南青螺山,便是七玄門所在之處?!?/p>
蘇陸不太熟悉這種地圖,但上面標示清楚,很容易就能看懂。


“現(xiàn)任七玄門門主,雖然有些學問,但人品與道行一般差,做過不少有損陰德的惡事?!?/p>
慕容冽淡淡地道:“你放下信,拿到書,就立刻離開,不要和他們打交道?!?/p>
然后好像想起什么,又無所謂地加了一句,“當然,我也管不著你,你愿怎樣是你的事?!?/p>
蘇陸嘆氣:“師尊,你忘了我的詛咒么,我恨不得和每一個修士都保持五百丈遠的距離。”


然后她動身了。


外門五堂各有出山的路徑,每處出口都是護山結(jié)界的封印點之一,因此得以開辟道路。


凝碧峰的出口就在山中大路的盡頭,走到山腳遠遠就能望見值守弟子們的身影。


蘇陸給他們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以及蓋著慕容冽私印的信封,接著就被放行了。


幾個修士望著她的背影咋舌不已。


“……大長老的新弟子不是今年才入門的嗎?這已經(jīng)練氣境了?這才幾個月?”


“你不知道?她和蕭天煬崔槬一樣都是天靈根啊?!?/p>
“天靈根也有很多一兩年都進不了練氣境的……”


離開護山結(jié)界之后,外面依然是閬山的支脈,只是靈氣濃度比起外門五堂的地界又低了一些。


蘇陸懶得在山里繞來繞去,直接走到半空中,俯瞰著一眾蒼翠低峰,大致確定了一下方向,然后開始狂奔。


以她如今的修為,只要能控制好靈力運轉(zhuǎn),別出岔子失足摔下來,御空之術(shù)維持一個時辰也不是問題。


更何況,她并不需要一直在空中跑。


離開閬山范圍之后,蘇陸找到了所謂的官道大路,是寬闊平坦的土路,時不時有馬車牛車經(jīng)過。


每隔一段距離會有分叉路,以及指示牌標明方向。


在一路上連續(xù)超過了許多馬車和騎馬的人之后,蘇陸對自己的速度大致有了概念。


只要經(jīng)過鍛體境,哪怕不是體修,身體也被靈氣所改造,素質(zhì)遠非常人能比。


……


此時,在凝碧峰結(jié)界出口處,一群煉石堂弟子正在誠惶誠恐地行禮。


“剛剛出去了?”


白衣青年站在他們面前,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下他們的話。


煉石堂修士們面面相覷,“是,蘇前輩是為大長老送信去了?!?/p>
“去哪了?”


段鴻反問道。


煉石堂弟子們更加焦慮了。


因為按規(guī)矩他們是不能隨便回答的,尤其是還涉及大長老。


慕容冽本人不太計較,但是蕭天煬和崔槬哪個都皇淺運氐模論起境界也和段鴻一樣。


就算在大比里輸了他一回,但都是金丹境,對于他們這些筑基練氣的人來說,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罷了。”


段鴻淡淡地說。


他當然也無意為難他們。


事實上,蘇陸不在閬山,他倒是覺得也還不錯。


煉石堂弟子們面面相覷。


不知為何,他們好像都從他口吻中聽出一種輕松的意思。


這群人看著白衣青年的背影消失,一時間門腦子里冒出各種猜測。


“說起來,我聽說清霄仙尊之前離開宗門了……”


“他應當是去了陷冰山吧,妖皇的封印……”


“那和蘇前輩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也沒說過和蘇前輩有關(guān)系啊,可能只是段仙君自己找她有事吧?!?/p>
……


數(shù)日后,蘇陸進入了冀州境內(nèi)。


她結(jié)束了翻山越嶺上天入地的旅程,抵達了一座頗為繁華的小城。


城中街道擁擠,集市熱鬧,往來的人多數(shù)都背負或腰懸長劍,卻也不是修士。


蘇陸買了點吃的,隨便找人聊了聊,就發(fā)現(xiàn)冀州境內(nèi)尚武風氣極重,哪怕多數(shù)人沒有靈根,但也多少會耍幾招。


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佩戴的兵器都是劍,長短不同,寬窄不一的劍。


蘇陸本來想融入環(huán)境,就將晚霜刀鞘露在了腰間門,沒想到惹來的注視更多。


好像人們都奇怪她為什么帶刀不帶劍。


她又默默將刀鞘藏進了外衣里。


蘇陸倒是不怕暴露靈器,因為在不用靈力催動時,晚霜和普通兵刃無異。


若有人能一眼看出是法寶,那她就算藏在懷里,也會被感應到的。


前面街道因為馬車匯聚而擁堵,周圍亂糟糟的,好像還有人打了起來。


蘇陸轉(zhuǎn)入一條胡同,轉(zhuǎn)過一個彎,在兩戶對門處的空地上,有兩個小孩用木劍過招,你來我往,打得有模有樣。


這巷道稍有些狹窄,他們看到有人來了,也下意識往邊上靠了靠。


蘇陸也就靠著墻另一邊走過去。


其中一把劍忽然被打飛,直直向著她腦袋砸了過來。


蘇陸頭也不回地伸手抓住,然后轉(zhuǎn)身遞給他們。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其中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近,接過了木劍,“大姐姐真厲害。”


蘇陸:“…………還行吧,我覺得你們比較厲害,我都不會那么多招式?!?/p>
兩人好像不太相信,但她說得誠懇,他們又得意起來。


“我表姐就在紫云洞修行?!?/p>
女孩面露向往地道:“那可是武神山三千支脈之一,我表姐可是見過萬劍宗的人呢,真希望以后我也能去武神山修煉?!?/p>
整個冀州的靈氣,幾乎都匯聚于武神山,因此主峰被萬劍宗占據(jù),其余的門派都在支脈處建立洞府。


當然也有像是七玄門這種,在武神山之外的福地開宗立派。


只是最終也逃不脫成為萬劍宗下屬門派的命運。


蘇陸:“……所以你們整天練劍,其實是想當劍修?”


兩個小孩不約而同點頭。


“若是能去萬劍宗,那我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p>
“我看你確實是在做夢?!?/p>
兩人又斗起嘴來。


蘇陸和他們告別,去城里的書局問了一聲,果然沒有那本書。


她琢磨著大概還是要去暉云城的書局,這才去客棧洗了個澡,倒下直接睡了。


第二天晚上,她被地震驚醒了。


蘇陸從床上坐起來,發(fā)現(xiàn)地面在震動。


客房里的一應家具擺設都在不斷搖晃,高幾上的花瓶抖了一下,顫顫巍巍歪掉下來。


她兩步閃過去接住,放到了一邊,同時聽見整個客棧里傳來驚呼,外面街上也響起接二連三的喊聲。


震動并不算劇烈,持續(xù)時間門也很短,城里建筑并未倒塌損毀,更沒有人傷亡,先前的動靜很快平息下來。


蘇陸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站在窗口,天際晚霞似火,驀然劃過幾道流光,直奔北方而去。


是御劍或靈化的修士。


而且,青螺山也正是那個方向。


她迅速收拾一番跳窗而出,幾步躍至高空中,正想趕過去看看,背后忽然襲來一道劍光。


“什么人!”


一聲清喝響起。


那劍光看似來勢兇猛,蘇陸拔刀接下,卻并未感受到過多的靈力,好像試探意思居多。


她收手后撤,另一人也輕盈翻身,踩著長劍懸于空中。


那是個一身素緞裙裝的少女,雪白大袖外衫衣擺飛揚,背后正中繡著一個金光熠熠的劍字。


“不是她!”


少女正轉(zhuǎn)過身,向遠處呼喚道,“此人身懷正宗玄門功法,絕非魔修!”


數(shù)道流光飛速靠近,將蘇陸圍在正中。


他們從光芒中現(xiàn)出身形,個個都是相似的打扮,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劍修,顯然是同一個門派的。


“確實不是——”


一個青年男人微微搖頭,聲音溫和地道,“這位道友出自何門何派?”


蘇陸:“這位道友問我之前,是否應該先自報家門?”


“你!”


另外幾個修士臉色都不太好看。


他們一時沒想到她是外地人,只以為她是明知故問,不給面子。


“喂!”


剛剛的少女不滿地道:“雖說我偷襲你在先,是我不對,但我并沒有傷到你,你也不必這么——”


“好了。”


青年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又望向蘇陸,“我是萬劍宗弟子,穹冥仙尊座下,追蹤魔修途經(jīng)此處?!?/p>
蘇陸點點頭,“原來是劍仙的高足,幸會?!?/p>
卻是不準備說自己的來歷。


青年也不惱怒,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道友手中可是晚霜?想來是清霄仙尊門下?”


那少女驚呼一聲,“原來你是青州人啊,怪不得不知道我們是誰?!?/p>
“嗯。我確實是青州人?!?/p>
蘇陸有些意外,“道友認得這把刀?”


那青年男人頷首,“百年前曾有幸和段仙君交手,那時他的聽雨尚未成形,使的正是道友手中兵刃?!?/p>
蘇陸:“……哦,好吧,我不是清霄仙尊的徒弟,算是他的師妹?!?/p>
另外幾個修士面面相覷,似乎都覺得這事很詭異,畢竟她修為才練氣境,竟然與渡劫境大能同輩?


“原來如此。”


那青年卻是了然,“那想來是慕容仙君的高徒,失禮了?!?/p>
他顯然對玄仙宗門內(nèi)輩分頗為了解。


蘇陸心里莫名生出幾分忌憚,大概就是對方知道很多而自己掌握信息太少的不安。


“無論道友緣何出現(xiàn)在此處——”


青年語氣沉重地道:“如今七玄門已被祭星教滅門,我們正在追蹤那些行兇的魔修?!?/p>
蘇陸:“?”


滅門?


在冀州這種地方,七玄門只是一個小門派,門中也沒多少像樣的高手。


青螺山距離武神山又很遠,若是支援來得晚,那大概也就涼了。


蘇陸:“七玄門門主和副門主還活著嗎?”


“當然沒了?!?/p>
另一個修士忍不住開口道,“那門主也只是堪堪金丹境修為,在太陰星手下恐怕過不了一招,至于副門主,應當是一并遭難了吧。”


蘇陸:“太陰星?”


那人白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也罷,你是個練氣境,想來修行時間門不久,不知道也正常,祭星教你總聽說過吧?”


蘇陸:“魔修當中最強的門派?”


“確實如此,而且新任祭星教主一統(tǒng)魔門,又被稱為魔尊。”


“他手下的十四星君都是來自魔道各派的強者,如今皆歸順于他,為他賣命。”


“不過此人性情乖戾,陰毒詭詐,那十四星君各個都是大奸大惡之徒,太陰星就是其中之一,聽說他和七玄門門主有仇,先前下了戰(zhàn)書……”


蘇陸想想有些疑惑,“所以你們在追蹤太陰星?”


能秒殺金丹境的高手,太陰星至少也是元嬰境。


剛剛那個青年修士認出了晚霜,又聲稱曾經(jīng)和段鴻交手,算起來應該是境界相仿。


他好像又是這伙人里面領頭的。


那么他們最多也都是金丹境。


這就敢追蹤一個至少是元嬰境的對手?


何況魔修也是成群結(jié)隊的。


“呃,當然不是?!?/p>
那修士噎了一下,“太陰星殺死七玄門門主后就跑了,其余的魔修也跑干凈了,但一路上有濁氣殘留,說明有魔修尚未走遠,只是在這附近又找不到了……”


蘇陸:“你們?nèi)ミ^了青螺山?確定所有七玄門的人都死了嗎?”


“倒是有幾個外出的弟子活下來……”


“他們說七玄門門主早就收到了戰(zhàn)帖,是約他一對一決斗的,他卻暗自擺了鬼門陣,這才害得整個七玄門的修士都……”


“師弟!此話不可亂說!”


另一個人怒斥道:“分明是祭星教殘忍無道,為一點子微末小事,就做出此等罪惡行徑!”


“但他若是獨自赴約,而不是讓他的弟子們以身獻陣……”


“你又怎能確定那不是魔修的陰謀?將他以單挑名義誆騙出去,然后一群人圍而殺之?”


“太陰星是化神境高手,想殺一個金丹境還用什么陰謀?腦子進水了?”


“那可是魔修!”


他們眼見著要爭執(zhí)起來,那青年修士輕咳一聲,兩人頓時噤若寒蟬。


他向蘇陸投來一個抱歉的眼神,“……我們還要繼續(xù)尋找魔修下落,既如此,道友保重。”


蘇陸揮揮手,“愿諸位早些拿住兇手?!?/p>
他們又化作數(shù)道流光消失在遠方。


蘇陸轉(zhuǎn)頭望著青螺山的方向,心情十分混亂,猶豫再三,還是想著去看一眼。


七玄門沒了,但是附近的城里應該有書局,既然作者就住在旁邊,說不定就有賣的呢。


否則她連著數(shù)日趕路,累得要死要活,信送不成,書拿不到,豈不是完全白跑了一趟。


蘇陸又飛了小半個時辰,終于抵達了青螺山,低頭就望見了極為駭人的景象。


火?;\罩了方圓數(shù)十里,黃昏的天幕霞光燃燒,本是橘與紅的斑駁暈染,這下徹底被映成了赤色。


在火海的中央,又出現(xiàn)了一個凹陷的巨坑,在坑邊緣延伸出道道深溝,呈輻射狀向外擴散。


她稍微降低高度,就看到坑中掩埋著建筑的殘骸,那是些磚瓦墻體的碎末,與看不清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空中泛著嗆人的濃煙,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直面這恐怖的景象,一瞬間門甚至無法想象這是人力所為。


廢墟里一片寂靜,火光嘶吼搖曳著,在地面和斷墻上留下一道道鬼魅似的陰影,空氣里熱意蒸騰。


恍惚間門,蘇陸看見前方有一道人影。


那人佇立在一片傾塌的門樓牌坊前,身姿挺拔,卻微微低著頭,一只手蓋在眼睛上,仿佛在擦拭眼淚。


然后他慢慢回過頭來,看向了她。


那是個年輕男人,個子高挑,穿了一件大袖飄飄的雪紗青衣,依然掩不住肩寬腿長的身架。


男人黑發(fā)雪膚,臉容生得昳麗至極,五官精致如雕琢,沐浴在黃昏日光里,宛如一尊鎏金的塑像。


他的眉目似畫,長睫卷翹,虹膜是冷淡的冰藍,眸光亮得驚人,仿佛瀲滟了粼粼秋波。


好像是哭過了。


蘇陸:“這位道友,節(jié)哀順變?”


青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蘇陸的心情也不太平靜。


她琢磨對方應該是外出活下來的七玄門弟子,如今已經(jīng)成了門派遺孤,又回來對著廢墟默默垂淚。


蘇陸想問問書的事,也不好趁著人家悲慟時開口,只能先安慰一句:“往好處想,至少你活下來了?!?/p>
青衣男人抬起頭看著她,然后微微彎起嘴角,“也是?!?/p>
后面倒塌的門廳立柱邊上,倏地又繞出來一道人影,大步走過來,“神——”


青衣男人回過頭。


走來的人頓了一下,“——什么時辰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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