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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設(shè)備調(diào)試完畢。

審訊科成員坐在一側(cè)，攤開記錄本，鋼筆飲飽墨水，隨時待命。

龍昊坐在審訊主位，宋書堂坐在他身旁。

這種審訊并無難點，兩次都交于龍昊負責，宋書堂全當旁聽。

先前審訊李堅強太過順利，龍昊覺得自己并無發(fā)揮意猶未盡，今日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叫什么？”龍昊厲聲詢問。

“常昆。”

“年齡？”

“25?！?/p>
“做什么的？”

“在沙岼壩書店做店員?！?/p>
“跟隨遷校一起來的？”

“是?！?/p>
“哪所學(xué)校？”

“中央大學(xué)?！?/p>
“中央大學(xué)學(xué)生？”

“不是，我們一群流亡學(xué)子在途中遇到了中央大學(xué)遷校，就跟隨一同來的山城?！?/p>
“知道為什么抓你嗎？”龍昊話鋒一轉(zhuǎn)。

比較常規(guī)的審訊方式和節(jié)奏，確實是科班出身那一套，目前看來中規(guī)中矩。

“不知道?！背＠ヒ荒樏Ｈ?。

“我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掙扎?！?/p>
“可我真的不明白?！?/p>
“提醒你一下……”龍昊將今日常昆約定方式點明，就是為了告訴對方，我們并非沒有證據(jù)抓人，你老實配合是唯一出路。

常昆打定主意不承認，可畢竟只是尋常人，被龍昊當面揭穿神色難免有些慌張。

可慌亂之余還是一口咬定，自己聽不懂。

他不傻，此刻承認，將要面臨什么，他比李堅強要清楚。

掙扎！

這種掙扎非常徒勞。

龍昊對一旁的審訊科成員說道：“帶先前抓捕的司機來認一認?！?/p>
科員前去帶人，常昆面如白紙。

很快司機被帶來，龍昊問道：“是他嗎？”

司機是被用刑了，模樣慘不忍睹，常昆見狀雙手緊握椅子扶手，心跳加速到甚至于能聽到胸腔內(nèi)的響動。

“是他?！彼緳C回答。

“常昆，你還有什么話說？”

“這能說明什么？”常昆聲音都有些顫抖，卻還是不肯松口。

還在堅持？

宋書堂認為，常昆心中恐怕覺得，自己每次送情報都是單獨說給“李老板”，接送司機并不在場。

且通過他的觀察，認為司機并不知道，自己都與“李老板”說了什么。

現(xiàn)在并未見到“李老板”，對方有沒有被抓未知數(shù)，因此他覺得自己還能掙扎一下。

不得不說常昆表現(xiàn)不俗。

一個普通人，能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思考，已經(jīng)超越很多人。

只可惜常昆選錯了路。

人生可以犯錯，但有些錯誤是沒有改正的機會，一步踏錯萬劫不復(fù)。

“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饼堦宦曇糇兊酶訃绤?。

常昆咽了口唾沫，心中為自己鼓勁，嘴里說道：“他家‘李老板’，找我是想要詢問一些書籍情況，讓我?guī)兔α粢狻！?/p>
“為了幾本書籍，還需蒙眼帶去？”

“是‘李老板’要求?！?/p>
“你心理素質(zhì)馬馬虎虎，思考能力卻還可以，但你覺得你能撐得過這些刑具嗎？”龍昊笑問。

司機一身血污站在這里，強而有力的說明。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流亡學(xué)子聯(lián)和救國會成員，我們理事長是東北學(xué)生代表，是國民參政會成員，我要見我們理事長?！?/p>
天真！

龍昊覺得常昆幼稚中帶著天真，進了軍統(tǒng)局還想這些，那是真的太不了解他們軍統(tǒng)。

不過此時宋書堂接過常昆的話語說道：“那些流亡學(xué)子知道你是漢奸嗎？”

漢奸！

刺耳的詞語。

常昆滿臉抗拒說道：“我不是?！?/p>
“我可以告訴他們你是?！?/p>
“我不是?！?/p>
“當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你就是?！?/p>
“你沒有證據(jù)?！?/p>
“你被關(guān)押在這里，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證據(jù)?！?/p>
“我……”

“往日同窗得知你漢奸身份，你說他們會做些什么？”宋書堂發(fā)問。

常昆語塞宋書堂繼續(xù)道：“恐怕是一臉羞恥，覺得與你為伍?！?/p>
“你遠在他鄉(xiāng)的家人也會通過你的同窗，收到這個消息，你的老師、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可能還包括愛慕你的以及你愛慕的人，都會知曉。”

聞言常昆握緊椅子扶手的手指都有些發(fā)疼。

“你現(xiàn)在開口，我給你一個體面?！彼螘米詈筝p聲說道。

體面！

說完這句話后他不在言語。

龍昊也很配合，沒有繼續(xù)說話。

常昆坐在凳子上，緊繃的身體在幾分鐘后，好似是被抽離了所有力氣一般，癱軟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有些沙啞的嗓音：“真的給我留一個體面嗎？”

聞言龍昊知道常昆防線失守，不由去看宋書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略遜一籌。

今日讓常昆開口，龍昊覺得自己同樣可以做到。

只需要用刑具恐嚇一番，他認為常昆撐不住，實在不行稍微用刑就能撬開對方的嘴，不算難。

但宋書堂卻只是換了一個角度，便讓常昆主動開口。

倒是有些兵不血刃的感覺。

龍昊在校學(xué)習期間，有關(guān)審訊方面學(xué)習并不算多，一來不是專業(yè)所在，二來審訊需要經(jīng)驗積累，紙上得來終覺淺。

不多的了解中還記得老師所提，攻心！

攻心可以讓原本能撐得住刑具的人開口。

當時傳授審訊經(jīng)驗的老師非常推崇，認為此計尚在用刑之上。

龍昊現(xiàn)在比較難界定宋書堂方才所謂，是否可以算作老師口中的攻心，但不可否認的是，常昆要開口了。

收回蔓延出去的心思，開始認真聽常昆的坦白。

常昆是在書店中工作時，被選中。

利字當頭。

他需要收集各個學(xué)校的情況，以及各學(xué)校內(nèi)愛國抗日組織的情報，以及文壇之中發(fā)表抗日言論較多的文人信息，和在學(xué)校內(nèi)做抗日宣講的老師信息等等。

就是利用他流亡學(xué)子的便利身份，收集有關(guān)學(xué)校和文化界的情報。

日本人要掌握的情報是方方面面的，讓常昆收集這些并不奇怪。

常昆利用便利身份參加各種學(xué)生和文化界組織的活動，獲取了一部分能接觸到的情報，給“李老板”送過三次，這一次是第四次。

四次情報常昆全部都坦白出來，審訊科成員認真記錄，好在其中沒有太過機密的情報，但日本人瘋狂收集各方面的情報，顯然不是好兆頭。

盤問完常昆所做之事，接下來龍昊認為才是重頭戲。

他究竟能不能給這一次任務(wù)，帶來意外之喜呢？

常昆先前的表現(xiàn)，反而加重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