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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得砍價啊?!?/p>
顧南譯說著說著還優(yōu)雅地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的棒棒糖,抱著手把自己鑲嵌在門框里,樣子跟個老財主似的。
桑未眠:“你的底價是多少?”
顧南譯:“砍價不是你這樣砍的?!?/p>
桑未眠:“這有什么好不能說的,你不是幫朋友租嘛,難道你還要在中間賺差價嘛?”
棒棒糖把他腮幫子抵得鼓鼓的,他吊兒郎當?shù)卣驹谀莾?,抱手低頭:“不然呢,我白跑一趟啊?”
“顧南譯,你還要從我這里賺錢?。俊鄙N疵哂行@訝。
“禮貌點,桑未眠?!彼麚P揚下巴,“再說了,這不是讓你砍價了嗎?”
這個房子的大小和地段,市場價大約是在七千左右。
“三千?!鄙N疵呖聪蛩?/p>
棒棒糖棍不動了,他沒好氣地含糊不清說了句,桑未眠猜想他說的是打骨折都沒有這個價。
“八千總是要的?!鳖櫮献g咂咂嘴,拖著老大爺?shù)恼{(diào)在那兒糊弄她,“這是底價了,裝修用料都是很好的,兩層帶陽臺呢小姑娘,全屋敞亮,審美在線,你出了我這個門去哪兒找這么好的房子?!?/p>
他松口了,一松松兩千。
桑未眠估摸還有空間。
“四千行不行,你少賺點。”
他抬眼:“我那不是少賺點,我那是賠。要不是看在咱倆——”
他話到嘴邊又停了停,繼續(xù)說:“要不是看在桑叔和顧婷女士的份上,八千也是下不來的?!?/p>
桑未眠不講了:“那我再看看別的吧?!?/p>
她說完之后默默朝屋外走去,在那兒摘鞋套。
屋里的人伸出腦袋:“這就不砍了?走了?”
“嗯?!彼艘恢?。
“那不白看?浪費一下午?”
“不浪費,就當長見識。”她彎腰之際長發(fā)掉落下來。
他的強迫癥迫使他想走過去把她頭發(fā)挽起來,但他沒有,站在原地淡淡問,“長什么見識?”
她兩只鞋套都摘了,站在屋子外面,揣著黑色羽絨服的口袋,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見識一下傳說中寸土寸金的昌京?!?/p>
他聞言,掀掀眼皮:“那你見識過了,什么感想?”
桑未眠站在原地,聳聳肩:“挺好。”
說完后桑未眠就要轉(zhuǎn)身下樓的,不過她邁出腳步的一瞬間,身后又傳來他的聲音。
“桑未眠,你的預算是多少?”
他這話聽上去倒是比剛剛都要認真很多。
桑未眠轉(zhuǎn)頭,誠實說到:“五千?!?/p>
她的預算只有五千,她工作室的收入除去成本和費用所剩能動用的資金不多,桑家的家用補貼她也不好動用太多,畢竟后面買原材去展會都要花不少的錢。
“我只有五千的預算?!彼闶翘土藗€底,其實按照她的預算她也知道是租不到這個地段和這
種采光通透的小復式二樓的。
雖然她知道昌京房價夸張到離譜,但花個七八千租這里,對她來說還是奢侈了。
“行吧?!痹日驹谛P(guān)邊上的人扯著另一個棒棒糖的糖衣走過來。
他停在光線明暗的交界處,拆著手里的棒棒糖不由分說地往她塞進她嘴里,“租給你了?!?/p>
桑未眠沒反應過來,直到舌尖傳來熟悉的橘子味棒棒糖的酸甜,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下意識地連回避都沒有的就接受了他的糖。
這地段按照市價七千是拿不下的,現(xiàn)在只要五千,低于市價,很劃算。
桑未眠確認了一下,舌尖顧不得留戀這種熟悉的味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有那么多功夫騙小孩玩?”他叼著個糖睥睨她,甚是直接把鑰匙從兜里撈出來,叮零零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就一條,不許抽煙?!?/p>
桑未眠微微猶豫,像個嚴謹?shù)淖饪鸵粯哟_認著事項:“陽臺上、也不可以嗎?”
顧南譯:“不可以?!?/p>
桑未眠繼續(xù)評估了一下:“可是我有時候沒靈感就會下意識想抽?!?/p>
顧南譯:“所以你今天開始要學會吃棒棒糖?!?/p>
桑未眠望著自己嘴邊那根和他一樣的糖棍,猜想自己這會也鼓著個腮幫子滑稽地很。
她得了好處,心情還不錯,見他也塞了個棒棒糖,于是問他:“所以你在戒煙?”
“不是?!彼穸?,繼而補充道,“吸煙有害健康你不知道?”
桑未眠沒說話。
過了會后,她才找補出一句:“你不是也抽?!?/p>
顧南譯側(cè)目,他聽這話是聽出了她隱隱約約的那點不服。
即便不服,但她眉眼依舊向下垂著,清清冷冷地表情不大因為語氣而有起伏。
那是他熟悉的。
她從前的時候也是那樣,開扇形的琥珀色眸子向下,聲音小小的卻依舊淡淡的地說“你怎么這樣?!?/p>
那都算得上是這個薄涼人的撒嬌了。
夕陽落山,夜幕降臨。
如今一個門框把他們分離在明暗的兩個世界里。
桑未眠人還站著門外,站在夕陽余暉落不到的地方。
顧南譯沒接她這個話,而是伸手拽過她衣角,把人拉回他所處的那個明亮又溫暖的世界里。
她趔趄過來的時候發(fā)梢蕩起一圈碎密的光。
他把眼神挪開,恢復剛剛懶意洋洋的樣子:“你就偷著笑吧桑未眠,你租到這個房子算是撿到寶了?!?/p>
“這倒是?!彼龥]否認,站在門框邊上看了看他,而后象征性擠出一點笑,算是客套。
但那笑容也是有幾分真誠在的。
畢竟她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那也很容易出賣她的心情。
“記得準時交租,我脾氣不好,沒耐心的。”
“好的。”
她這會倒是好說話極了,點了點頭的過程中人還往前走了
兩步。
這下她所有的栗色發(fā)絲都被夕陽光包圍著。
那泛著微微紅的顏色像冬日暖洋洋煮沸的紅酒。
很久違。
他舌尖這才后知后覺感受到橘子的酸味。
——
從居民樓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不一樣,固然冷,但天氣是純凈和干燥的,人和人之間不因為那膠著又黏濕的空氣分子而變得不可分離。
桑未眠猜這或許是大部分北方人性格颯爽的原因,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顧南譯走得快,桑未眠跟在人身后。
面前的人的身影被燈光照得長長的,這讓桑未眠想起從前的一些日子,她也是這樣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后。
臨近傍晚被西北風吹亂的思緒打擾著她前行的步伐。
直到面前的人和記憶中一樣停下來。
用一個后腦勺等著她。
桑未眠后知后覺地加快腳步。
等到她走近后,后腦勺才又開始往前移動。
桑未眠又想到租房的一些事,她于是加快腳步走到與他平行的位置。
“我房租是直接轉(zhuǎn)給你嗎,還是你會給我房東的微信?”桑未眠問了關(guān)鍵的問題。
“轉(zhuǎn)給我就行?!弊咴谇懊娴娜艘琅f抬著下巴,“我就是你房東。”
這樣。
他自覺當起了房東,她沒提起他之前說的房子是他朋友的事情,雖然桑未眠有點懷疑房子是不是他這個強盜慣犯從哪里搶過來的,但真要出什么事了,總也是找他的,自己應該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想到這兒,她又安下心來。
他們走出居民區(qū),來到人潮涌動的街道。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
人行街道小賣部在放《孤單又燦爛的鬼怪》
鬼怪撐著一把黑傘,在大雨中和自己命中注定的新娘擦肩而過。
片尾曲響起,混剪中神秘婆婆畫外音說到:“今年冬天你將遇到一個心軟的神。”(1)
紅燈計數(shù),桑未眠的眼神停留在屏幕畫面上。
“餓嗎?”直到顧南譯開口說話。
桑未眠反應過來:“我得回桑家吃飯去?!?/p>
她解釋:“魏叔說過來接我?!?/p>
“嗯?!彼p輕應一聲,手依舊還在兜里。
一分半長的紅燈一秒一秒地在消耗一個季節(jié)短暫的生命。
“走半天了,你個路癡知道怎么回自個家嗎?”他再度問她。
桑未眠沒說話,她心里是知道的。
顧南譯像是在給她回憶:“從地鐵口出來,過了這個紅綠燈,找到這家小賣部,然后順著這個胡同口子往里走,從小區(qū)側(cè)門走進去,左邊數(shù)過去第三棟,2單元501室?!?/p>
他說話間轉(zhuǎn)過頭去,瞇著眼睛看了會,插著兜在那兒說:“這還能看見?!?/p>
桑未眠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
老城區(qū)建筑都不高,他們站在這一塊開闊的地方,果然還能看到他們剛剛出來的那個居民樓。
八十年度的建筑風格,鐵柵欄把每一個窗戶都封死,唯有她那兒沒有裝防盜。
他們臨走前留下來的一盞玄關(guān)燈還亮著。
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戶里投出來那種最吸引夏天飛蛾的黃色的暖光。
桑未眠年少時坐公交車路過那些發(fā)著暖光的四四方方的窗,總想和不顧生死的孱弱飛蛾一樣,悄悄地伏在每一戶人家的窗外,想看看那種叫做家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樣的。
她擠過8*8的廠房宿舍,也睡過工作室的簡易移動床。
卻沒想到第一次一個人擁有自由地放置靈魂的機會,卻是在這哪哪都膈得她難受的四九城里。
華燈初上,
紅燈變綠,
人潮繼續(xù)開始分離。
“走了。”
等桑未眠再回頭的時候,剛剛插著兜站在路邊的的人卻早早地混入剛剛那一場人流中,與她漸行漸遠了。!